纪研语气不善地质问:“你们是谁?敢来这里,这可是仙岛!”
闻言,身后几个青衣弟子脸色跟着不自然地白了几分,但还是老老实实地低眉站着,一言不发。倒是男子,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咯咯地笑了开去,明明应该是好听低沉的声音,可传到纪研耳朵里,却变成了尖塞刺耳。
“仙岛?你说这种地方?”男子打量着眼前粗制的木屋,还有满院种植杂乱的药草,笑意里满满的不屑。
纪研的宝贝园子从没被人用这种眼神打量过,心里不免像被什么恶心的虫子爬过一样难受。
剑出鞘半分,又被硬生生压回来,眼前这个人邪肆狂妄,只是不知道他这自信打哪来,而自己擅医不善剑,摸清对方老底之前,她还不能冲动。
“看不上眼还不快滚,别逼老娘亲自动手。”说到底,其实纪研嘴巴上还是改不了暴脾气。再毒的蛇,被打了七寸,刚刚愈合伤口,就想像之前一样作武扬威,简直痴人说梦。
男子瞬间冷了脸色,活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在他面前称“娘”,不过,有这个称谓的人,坟被人挖了不说,早就连灰都找不到了吧。
然后,他就又恢复了惯有的那种,笑得妖艳的表情。不得不说,他那张脸和那种笑容搭配起来真的是天衣无缝,天作之合。
“有朋自远方来,你这做主人的,怎么这般不懂得待客之道?”他说的高高在上。
“我呸!待客首先得是客,有朋也不是闯进来的。识相的,快给我滚蛋!”她说的粗俗无比。
男子的脸色一点点沉下来,也不在跟她玩客套的游戏了:“这么说,姑娘是不打算好好招待了?”
“我什么时候打算招待过你们啊,别给脸不要脸了!”对这种面上装得像个君子,实则是阴沉小人的人,她向来面子里子都不给人留。
换做平时,现在纪研应该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就连男子身后的几人也全都被汗渍浸透了后衫,着实摸不清男子在想什么。
果然,男子的眼睛泛起了寒意,直让人心底发凉,但也只是寒意,还没到起杀心:“我若要待在哪里,还没人敢赶我走过。”
纪研很想骂一句,那老娘就做那第一人,可不知为何,喉咙却像是被人死死掐住一般,根本说不了话。
她睁大了眼睛,望着那人,那人却动也不动,只有发丝在风中飘着。不知为什么,纪研就是肯定那人动了什么手脚,该死的!为什么自己一点感觉不到。
直到纪研脸红脖子粗地俯身猛咳嗽一通,那男子才哼了一声了,脖子上那种被无形勒紧的感觉才慢慢消散,但死死卡住的错觉还是挥之不去。
“你的嘴巴还是放干净点,不然连脖子最好也别要了。”他说的清清淡淡,清风飘过浮云的感觉,在纪研心里却卷起滔天巨浪。
这家伙,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明明只是凡人,却让她觉得深不可测。
他是人,她才是仙,不是吗?
纪研揉了揉甚至没有泛过红的脖子,知道自己恶言恶语对这个人没有作用,反而是自讨苦吃。
他只用了一招,但她连他什么时候出的招都不知道。原来他这么的目的,就是让她看清摆在两人面前的差距,不,应该叫鸿沟。
彻底了解了摆仙架子什么的已经吓不走眼前这个人,纪研突然间变得很冷静。
“有话就直说吧,不要在我面前兜弯子了,我与你们素不相识,你们做什么闯进我的地盘?”
“姑娘既然是个明白人,我也就不必费心了。我们来,自然不是找姑娘的。”他笑得势在必得,满心满意都是即将见到的那个人。
“不是找我?”纪研顺着他的话重复,循着话意推断,脸色一下子变得很不好看。
这么说,难道他们是在找——
“让花解元出来吧,缩头乌龟他当的够久了,难道还要一个上仙天天陪着他见不得人?”这话里透着一股不寻常的亲密,偏偏只有“上仙”两个字是咬着牙说的,不知他自己有没觉察出来,但在纪研听来,这人对镜华甚是不善。
看着纪研默不出声地杵在那里,对自己的话竟充耳不闻,男子刚起色的笑意停住了。
待他发怒之前,纪研冷冷开口:“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请回吧。”
以为纪研是在替他们掩护,男子轻轻道:“姑娘又说笑,这里若没有我找的人,我又怎么会不远万里地过来?”
“你果然同我家花花要好,但是帮他就等于得罪我,而且花花只是意气用事,和我闹变扭罢了,你这般做只会搅得亲者痛仇者快,怎么这笔账姑娘也算不清呢?”
所以说,他和花解元是亲者,自己和镜华是仇者?真是好意思说呢……纪研在心底暗暗嗤笑。
如果这时候,他还不知道眼前的紫衣男人是谁,那她就是真的傻了。
花解元的事镜华只是略微提过,怕也是一知半解,可到了纪研耳朵里,就还原了很多版本。但是所有的版本都告诉她,这个紫衣男人,绝对不是什么好人,要不然,花解元也不会伤的这么严重地被镜华抬过来救治。
纪研猜得没错,放眼整个大陆,区区一个凡人能做到此的,就只有夜残了。
“说了不在就是不在,倒是你,凭什么信誓旦旦地说我藏着什么人?有本事你找啊!”纪研在心底擦了一把冷汗,幸好,他们走了。
嘴角微微勾起,夜残笑得诡异,而视线中突然出现的小小生物却瞬间凉透了纪研的心。
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那小小的东西,竟是之前看到的枯叶灵蝶,看着它煽动着金色的翅膀,一点点向镜华飞去,纪研绝得不可思议,不对,应该是不敢相信。
只被至纯灵力吸引的灵蝶,什么时候竟变得和人一样世俗了。
也不怪她这么想,夜残的灵力,早就不是什么至精至纯了,若靠他的灵力,这枯叶灵蝶怕是已经灭绝很多年了。
当然,灵蝶就是灵蝶,从来没有世俗不世俗之说。至少,它金色的翅膀,还通透如初。
那只灵蝶最后慢慢悠悠地停在夜残的手背上,终于垂下的翅膀不在抖落出漫天的金色粉末,像是见到亲人般静静依偎,很是乖巧。
夜残的眼睛里也难得有一抹柔色,温柔缱倦。很难想象,他居然对一只蝴蝶有超乎寻常的温柔。
夜残低头,在它的翅膀上轻吻,枯叶灵蝶立刻摆动着它头顶上的细长触角,像是害羞了一样颤着,可怜又可爱。
然后,转头看纪研:“你不是要证据?” 瞄了一眼那灵蝶,语气淡薄,“它就是证据。”
“全世界没有比它,更了解花花在哪了……”他低低幽幽地叹,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
“原来……原来这只灵蝶是你放的!”纪研气得说不出话来。
原来就是他,给了花解元希望,然后,再让他深深地绝望。
夜残当然不知道这些,他只知道,没了封印,自己差一点就再一次失去花解元的踪迹了。他知道,一旦错过这一次,镜华会把他藏得很好,他休想、休想再见到花解元。
或许,他才是真正的那个再也经不起失望和绝望的人。
“那么,把花解元还给我。”夜残半眯着的眼,泄露了他早已迫不及待的内心。
“他不在这里。”纪研语气硬硬的,怕他不相信,又重复一遍,“他现在是真的不在这里。”
人不在这,你总没辙了吧。纪研幸灾乐祸。
夜残显然是不可能会相信的,见纪研不说实话,他只好放开手中的枯叶蝶,只是那灵蝶动了几下翅膀,就又回到了夜残的手上,眷眷着不愿离去。
见此情景,夜残的脸色顿时比之前还要白上几分,阴毒的眼神像是一支支毒箭一般,扫射在纪研身上,声音里像是夹着冰块,寒气森森:“他们,去了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大火烧岛
“我怎么知道?”纪研后退一步,闭口不谈花解元和镜华的去处,气势上更是不愿输人。
“你是在惹怒我,”夜残随手折下身旁的一朵开得正盛的花朵,却是看也不看就在脚底下踩得稀巴烂,就好像碾碎的不是一朵花,而是……
“惹怒我的人通常都没有好下场,只是断成几截的问题。”
听他这么说,纪研绝对相信他定是干得出来的。
“那又怎么样?”纪研也不愿被人看扁,“我可不是凡人。”
“多活了几百年而已,竟让你有这般自以为是的错觉,”夜残脸上挂着嘲讽,“和那家伙一样,成仙,呵呵——”
“真以为自己成了什么似的……”他话里有话,却并没有说完。
意到了,却显得不明不白。
纪研还没来得及去想明白那人是谁,夜残手掌突然前推,她猛然遭受重击,整个身体凌空飞起,直直撞到了门上,知道擦去嘴角的鲜血,整个人才反应过来。
这家伙,居然……偷袭!
说偷袭什么的,夜残根本不屑,他突然兴起,只是觉得纪研这家伙让他想到什么厌恶的事。
同时,也在告诉她,如果想要活命,早些把知道的说出来,也不至于死的太难堪。她对他,就像一只小小的蚂蚁,指腹微微一个用力,就能整个将它压死。
这一招不轻不重,但对于警示来说,已经足够。
纪研用袖子抹去鲜血,眼神却突然瞄到门后的架子上,几个簸箕里还放着她以前磨好是的药材。
“仙人确实很多时候会自以为是,”她扶着门站了起来,身上的佩剑早就因为刚才的那一击掉落在离她很远的地方,她就说那种又重又笨的东西根本不适合拿来防身。
退开一步,将自己错身在门内,她突然莫名地笑起来:“那是因为,他们有资本!”
音刚落,簸箕里的白色碎末就被她洒向整个院落。
风轻过,扬起漫天白尘,所有人都赶忙屏住呼吸,闭上眼睛,以为是什么毒物。夜残自是不例外,不过不是怕毒,只是不想被迷了眼。
哪知抬手刚一挡这白尘,空气中轻微的“嗖嗖”声,夜残想也不想,循声偏开,身后立刻发出几声哀嚎。
待烟雾散去,已经找不到纪研的身影了,而夜残身后,两名弟子身上被插着数根银针,虽然全都尽根没入身体,不过幸好都没有带毒,不仅如此,就连刚才的碎末也没有。
该死的,一时大意,没想到只是障眼法,夜残愤怒地收紧了拳头。
这一愤怒不要紧,夜残突然觉得热血上涌,脚步虚浮几步,竟生生吐出一口血来。
“国师大人——”剩下几个人连忙扶了过去。
夜残一把挥开伸过来的手,锁紧了眉头按住胸口,鼻端清淡的香味立刻引起了夜残的注意。
环视整个院落,除了那些花花草草,竟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了,刚进来时,明明什么反应也没有。
突然,脚下并不平坦的东西让夜残警觉起来,是刚才混在土里被他碾碎的花。
莫非是这花——想起纪研那时别有用心的笑容,怎么就刚刚好摔在门上让她有机可趁呢?
怪不得,仗着比他熟悉这里,刚好承了他这一击,以便接下来可以将他一计罢了。这个纪研,必定是猜到自己不会这么快就杀了她,仗着知道花解元的下落,才敢出言顶撞。
妙啊,真是极妙!
尽管夜残努力克制住情绪,但是情绪这种东西哪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