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魍魉一怔,想到了什么,然后是剧烈的颤抖,轰然大笑,笑声仿佛要把整个锁妖塔震塌,一边笑还一边叫,镜华几乎以为它要疯了。
是啊,魍魉怎么能不疯,已经一千多年了,一千多年过去了,时间太久,久到它居然连眼前那张脸,耳边那道声音都差点忘记了。
真的,刚才那一下子,它居然并没有反应过来是谁!
“哈哈,哈哈哈……真的不是夜残,没想到是你!你居然回来了,哎哟,笑死我了……”如果魍魉有眼泪,估计已经笑哭了吧。
回来?这个词,再次在镜华心里引起轩然大波。
这个鬼脸,认得他?不止夜残,他也来过锁妖塔?开……什么玩笑?可是为什么心里有什么奔涌着,快要溢出来了呢?
看来这一趟,他来对了,正如魂祭里那人最后不明所以的微笑:“相信我,这一趟,你定会不虚此行。”
过了很久很久,在镜华心脏快要跳停的时候,魍魉终于笑完了。
时隔多年,它甚至也没有想好,该如何面对这样一个已经一千多年没有见面的故人了,而且也不知道这个故人现在到底是敌是友。
“小洛儿,这么多年不见,你可还记得我?”
作者有话要说:
☆、镜华的自白
我叫离洛。
一睁开眼,醒过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在仙界了。这一觉似乎睡得太久、太沉,除了浑身发痛的筋骨,记忆也是一片混沌。
恰逢锦帝来看望我,我向他提起此事,他只拍了拍我的肩道,人生一世,不过百年,既然已经修成了仙,忘掉那些也未尝不可,你看有多少仙人至今未能放下执念,惶惶不可终日,比起他们你已经算是幸运的了。
我点头,确实,南天门常有仙人往下望,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望得久了,终于无法再等待的,遂直接纵身一跳,了结此一生,只是从南天门跳下去以后,不知魂魄还能不能再转世。
另外,从他的话里,我也知道了另一点,我和锦帝是不一样的,我的前世是个人。
说起锦帝,现在大家大概都会露出崇敬的眼神。但在当时,他才刚刚属仙界地位,明明看上去是个和我年龄差不多的家伙,却永远一副正经的样子,说起话来也颇有长辈的架势,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份的原因,性子有些内敛,好在他爱笑,看上去也不是那么难以亲近。
要说和自己不同,那却是大大的,最明显的一点就是出生。众所周知,锦帝是天帝之子,一出生就是仙界看好的接班人选,换句话说,自己是人生的,而他是仙生的,而且是上届仙界之主的儿子。
不过很可惜,他登上这个位子刚好是他老子死的时候,这样想来,多少有些悲哀吧。
当然,这些也只是想想,毕竟他老子我又没见过,关我毛事,不过这种大不敬的话我是自然不会说出口的。但打从心里我还是觉得他不错,起码对我不错,只是有时偶尔怀疑一下,他丫的从前是不是欠我钱了,不然干嘛对我这么好。
一入仙界便有自己的宅子,甚至给我安排了专人打点,要知道,像我这样的小仙这么多,不是哪一个都能有幸,哪怕见着一次锦帝的,何况他还来过不止一次。
但我很快猜测,他这么做也许是在投资,对我的投资,因为我的资质实在是太好了,放眼仙界,我他妈绝对是个奇才。
咳咳,别问我这些口头禅是那带来的,这还要归功于一个“损友”——箜篌。
这丫的在仙界是出了名花花公子哥儿,整天玩世不恭,在我来之前也不知道混了多少年,交的朋友也是各个道儿上都有,云龙混杂,没什么事是他不敢干的,没什么话是他不敢说的,而且要知道,脏话这种东西绝对是上手最快的,所以哥在还没长正的时候,就被他拽“弯”了,对这种识人不清的错误,我深深引以为戒,并且尽量划清界限,要做一个“安静”的美男子。
至于最后有没有成功,结局还有待商榷。
不过说到底,除了箜篌这个新型奇葩物种刚刚出现的时候,确实对我的生活质量产生了一定的影响,但对于这种影响,我并没有让它持续很久,我的重心依然是修炼。
整个仙界,能对我产生吸引的东西,几乎寥寥无几,有人热爱权钱,可我视它们为粪土,当然这也可能和我一直不愁吃喝有关,至于美色,我会说那群女的一摸,我都想吐吗?妈蛋,油腻腻的这么多脂粉,你想熏死老子吗?对此,箜篌给了我四个字,薄情寡欲,还嘲笑我上辈子定是皇尊贵族或是富豪人家的孩子出生,我至今没弄懂他当时笑的是褒义还是贬义。
接下来的几百年,我的功力层层提高,几乎到了让人不敢置信的地步,但我知道,除了天赋凛然以外,和我的努力和汗水分不开关系。
很多内功心法像是烂熟于心,修炼的招式套路更是刻在了脑子里,需要的时候自然而然地就冒了出来,而且比那些书本上写的不知上乘了多少倍,虽然以前在人界干了什么我不记得,但是这些宝贝没有忘还真是万幸。
另外,我在修炼的时候却发现体内有一股至纯的仙力,与我的功法相融相合,每当我的功力大增进入一个新的层面,就能相应地转化掉一部分那股力量,成为自己的,这也是我比别人来得更加厉害的原因之一。
六百年后。
一向冷清的仙界,今日难得热闹了一番。
清早,小厮就给我换上了一身玄色窄袖蟒袍,腰间系上白色的麒麟玉佩,以金冠束发,倒也打扮得像个模样。比起六百年前,说短不短,说长不长,这期间,我早已褪去了孩子气,不光是外貌,举手投足间变得成熟不少。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也是自从我上次搅了魔窟以来最不安生的日子了。
是的,早在这之前,我就到了可以独当一面,浴血杀敌的年龄。我也并没有让人失望,杀伐果断是我一贯的作风,无论对人还是对事,虽然也有人说太过无情,或是我藐视生命,但这些不过是那些安生惯了的人才会有的想法,或是用来当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但不管如何,我的成绩最终得到了肯定,至于别的,我不想管,也懒得管。
你说我傲,真对不起,我他妈的就是有傲的资本!
也许被箜篌说对了,我上辈子或许真的是哪家富贵的孩子,性子来的时候,拧都拧不过来,好在我从不在大事上出岔子,所以我也并不把他当做什么厉害的缺点。
“离洛仙人,哦不,是仙君,时辰快到了,您看……”耳边传来一道声音。
每次听到这个声音,我都会觉得很烦,尤其是现在这种堂而皇之的谄媚,恶心到爆了。
可我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吩咐他去牵我的坐骑到殿前。这人是锦帝送来的,看来别有用心,不过是让我提前习惯习惯罢了,若是我自己的人,指不定我现在一脚已经踢到人家屁股上去了。
没错,今儿个我就要升官了,而且是老大不小的官。和我一起的,还有那个倒霉雄的家伙——箜篌,我严重怀疑锦帝到底是怎么看上他的,虽然他的实力确实很强,但一直吊儿郎当的,办起事来也会让人担心吧。
我很能理解锦帝的用意,他这位子屁股还没坐热,自然有人虎视眈眈,最好的办法,便是把其余重要的官职分配到自己人手里。但那些老谋深算的家伙又岂能如他的意,最快最好的办法就是注入新鲜的血液进去,而以我和箜篌的这段时间的功绩,让人心服口服,借着给新人机会的借口,锦帝居然一次性豁开了一个大口子,上仙位子虽高,危机也大啊。
箜篌从前就爱结交朋友,东上仙的位置也算是一呼百应,自己除了立下战功的原因,竟突然之间也得了不少旧部支持,看来锦帝私下也是费了心思的。当然,我是不会对他感恩戴德的,毕竟,这么做也是为了能让我以后为他所用罢了,在我看来,不过是种公平交易。
我骑上白鹭,一路飞向宸宫,看云一片片从身边飘过,不经恍惚,这么多年我到底做了什么,拼了命的修炼,取得了别人眼红嫉妒的功绩,可是为什么有的时候却觉得,这一切都像是眼前的云彩,看着是通透漂亮的一团,真正伸手以后却什么也触不到呢?
而每到这时,心总像是缺了一块,不疼,却空落落的,很沉寂,很孤单。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册封仪式上。
锦帝要为箜篌封号,那家伙却嬉皮笑脸,说反正箜篌并不是他本名,那这个作号再好不过了,箜篌上仙,听上去也很气派。
“你呢,离洛?”喊到这个名字时,锦帝眼中似有一丝难色,但沉稳不惊的他脸上,绝不会让别的表情多作一秒的停留,“你想要什么样的名号?”
“一切全凭锦帝做主。”我拱手。我虽然成天不可一世,但是对眼前这个人,还是很尊敬的,没有他,也不会有今日站在这里的我,虽然努力是靠自己,但知遇之恩也是很重要的。
“那就叫做镜华吧。”他笑得风轻云淡,“镜中韶华,不知镜华仙君满意否?”
“多谢锦帝。”
就这样,我从一个小小的离洛仙人,变成了镜华上仙,而以前的名讳也再无人敢唤了,毕竟所有人都觉得,得到锦帝亲自取的名号,是一种无上的荣耀,至于以前叫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呢?
“箜篌上仙、镜华上仙,即日起,朕命你们掌管仙界东、西两地,务必要恪守己责……”
再多的,我已经记不太清了,册封仪式上的话,无非就是那几个路数,过过场子,没多大意思,只是身边一双双猜不透表情的眼睛,我知道,以后的路会更难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心伤
魍魉的话,犹如巨石沉海,瞬间激起千层浪花。
“这名讳你从何而知?”镜华质问。
他名中的确有个洛字,但那是曾经,已经不知多少年没有人提起过了。
离洛,离洛……这字眼久得像是前世,每次念起都氤氲着一股莫明的伤感。
魍魉似乎很得意,想来它也未料到,过去了这么久的时间,眼前的人居然也还记得这名。
再装神弄鬼也没什么意思了,魍魉周身的黑色雾气慢慢聚成一团,最后凝成了一个人形在镜华面前,身段高挑纤细,唯一不变的是脸上的面具,和面具上笑得夸张的脸。
“怎么办呢,要不要告诉你呢?”即使隔着面具,镜华也猜得到那是一种怎样有恃无恐的表情。
镜华表情一敛,还没人敢吊他的胃口。
“你最好老实交代,我可不是夜残,更别指望我手下留情。”
“笑话!”魍魉竟真给他笑了出来,不知是不是因为变成了人形,虽是少年身段,但话语间却多了种人世沧桑、老奸巨猾的腔调,“我魍魉活了这么多年,还没怕过谁。”
镜华不与他多言,直接一刀砍过去,直截了当地告诉这猖狂的家伙自己所言非虚。然而,刀之所及,屡屡烟雾散开,只是一晃眼,刀过之后再次不着痕迹地恢复原样。
“你伤不了我,”是肯定句,“你不行,夜残也不行,这世上所有人都不行,哈哈哈哈……”
“所以我才能半死不活,苟延残喘到现在……”后面一句话声音很低,更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该死!”镜华怒咒一句。刚才那一击,虽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