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砂原从容自得浅笑着回了一句。
虽然尚水民风多尚武豪放,但水砂原身上总是带着几分风流倜傥意味。即便与水摩亮成亲、名义上进宫为后,但也没有显出丝毫女气,更加没有穿着女装。
本来情事之上就是他占据主导,因此“立后”之说,不过是个形式,二人也不过只有在斗嘴打趣时才会提起此事。因而平日里水砂原依旧是惯常装扮,只是极少再着官服,看起来愈发的潇洒不羁、风度翩翩。
不过此时水砂原话音刚落,便远远瞧见有几名侍卫看着他们的皇帝陛下目光一闪又迅速低下了头,于是,方才轻松笑语戛然而止,满是精明算计的眼中射出两道寒光,直直射向方才偷瞧水摩亮的一行侍卫。
侍卫们虽然已经低下了头,但还是无端端感到一阵阴风自下而上直冲脑后,不禁僵直了身子不敢动弹。
注意到水砂原的反应,水摩亮这才怒气稍解,笑得有如一只偷了腥的猫咪,浑身直颤。
知道爱人这是在笑他说嘴打嘴,水砂原也不在意,邪魅一笑,大大方方将修长手臂环过水摩亮腰肢,揽着他的陛下径直离去。
转过宫墙一角,到了僻静之处,水摩亮再也忍耐不住狂笑起来,“哈哈!哈哈哈!看你还敢不敢到处沾花惹草!瞧你这可不是遭了‘现世报’了?”
见水摩亮心情极好,笑得欢畅,水砂原唇边也漾起笑意,眼中全是柔情蜜意低声为自己申辩道“摩儿这可是冤枉了我。我几时‘到处沾花惹草’了?天地可鉴,我全心全意可都在你这小宝贝身上了。”
“哼!你当我不知,虽然你的王妃去世多年你也再未册立新人,但你帐内侍候的女孩儿哪一个不是对你怀了别样心思的?
从小我去找你玩,就看得那些女人瞧你的目光全是倾慕爱意。
便是如今你进了宫里,将那些女孩儿悉数遣散了,却又来了那些胆大包天的宫女,明知你是我的人了,却还要这般明目张胆朝你‘暗送秋波’。而且看来你还相当乐在其中呢!
怎么样?这回也让你尝尝眼看自己爱人被人一个劲儿的瞧着是什么感觉!”
“呵呵。”
水摩亮不说这一件倒还无事,提起此事,水砂原笑得愈发欢畅,“我可是记得,自小摩儿每回去到我那里,那一班女孩儿都像老鼠见了猫一般心惊胆战。我还当是她们胆小,生怕对你这皇子伺候不周。如今才知,原来是为了这个缘故。想必你这小魔王当初将她们整治得十分厉害了吧?否则我手下侍候的那些见识也算不凡,怎么就能吓成了那副模样?”
“谁会与她们一般见识?”
水摩亮高傲的头颅一甩,得意洋洋说道,“只不过给她们略施薄惩罢了。”
“呵呵,先前那些被摩儿遣散了,如今宫中这些,摩儿又打算如何呢?”
水砂原轻笑一声,挑眉问道。
水摩亮一撇嘴,“还能怎么着?总不能将宫中这些也都遣散吧?若是这么做,偌大的皇宫岂不是要唱空城计了?”
说着,水摩亮忽的眼珠一转,计上心头,坏笑一声说道,“不如将那些觊觎你的宫女配给方才那些偷瞧我的侍卫,可不是刚好?”
“噗——哈哈!哈哈哈!妙!真是妙!哈哈!我的摩儿当真是聪明绝顶!好!一切都凭摩儿做主!”
水砂原闻言也不顾形象喷笑出声,尚水皇宫一角笑声不绝于耳,引得不少人侧目。
叔侄二人一路上有说有笑便来到了宗祠正殿的门口。
与水砂原交换了一个眼神,水摩亮上前推开了正殿大门。
“吱呀——”
门扉一声响,首先扑鼻而来的是淡淡檀香气息。此时日头已经落山,因此室内光线并不明亮。
水摩亮牵着水砂原的手毫不犹豫跨过门槛走入宗祠正殿。
原本这皇室宗祠除了祭典,非历代皇帝不可入内,然而这些规矩在水摩亮眼中哪里有何效用?水砂原亦是个眼高过于顶、志比天高之人,若非今生遇见了水摩亮,他怕就是夺权篡位的第一人,因而也是不会墨守陈规。
二人进得殿来,水砂原掏出火石点燃大殿四角八根婴儿手臂一般粗细的红烛,殿内顿时灯火通明。
大殿正中香案上供奉着的尚水历代祖先牌位整齐排放安好。然而其中却有一个例外,那便是先前水摩亮提及的、供奉巫神的牌位。
这供奉巫神的牌位陈列于尚水历代祖先牌位之上,巨大的牌位是用上好的千年沉香木雕刻而成,其上古朴花纹巧夺天工,便是连当今皇朝中御用木刻匠工也难出其右。
巫神牌位之前静静躺着一块长方形玉简,不带一点瑕疵的玉质看似并不起眼实则乃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水摩亮脚尖点地,身轻如燕飞起,取过那玉简又重新回到水砂原身边,脚下竟连一点尘埃都未掀起,可见其功夫出神入化。
水摩亮将玉简递到水砂原面前,“喏,就是这样一块玉牌,上面没有半个字,我也看不出一点门道来。你倒是来瞧瞧,可能找出其中蹊跷来。”
水砂原也不客气,伸手接过玉简,拿在眼前端详一阵,同样未看出其中有何特别之处,“确实只是一块普通玉简。”
“我说的不错罢?”
水砂原说了一句,手也搭在了玉简之上。
然而就在此时,神奇事情发生,二人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连串信息——
“驯乎玄,浑行无穷正象天。阴阳,以一阳乘一统,万物资行形。方州部家,三位疏成。曰陈其九九,以为数生,赞上群纲,乃综乎名。八十一首,岁事咸贞。
……”
【注:出自太玄经…玄首序】
“——”
水摩亮与水砂原同时由恍惚状态中回转,四目相对,半晌无言。
过了许久,水摩亮忽的出声说道,“方才到底发生了何事?”
水砂原眉峰微蹙摇头道,“不清楚。只是似乎由这玉简之中传入许多信息。什么‘太上说常清净经’,‘太上玄天妙经’,‘南斗经’,‘北斗经’,全是些闻所未闻的名称。”
“嗯。我自小在宫中孤陋寡闻也未可知。但你常年在外,走南闯北也见过不少,连你都未曾听过这些,这可是奇了。”
水摩亮若有所思说道。
水砂原闻言轻笑一声,蹙着的眉头稍稍抚平,“摩儿将我说得太好。我尚水虽然地域宽广,但奈何土地贫瘠、资源匮乏,比起四通八达的御寰确是差上许多。
莫说是御寰,便是其他三国,若论文化底蕴也是不知强过我们多少。这也是为何近些年来,我一直亲近各国、学习他国文化。
然而即便我用心学习体悟,别国文化上千年的传承与积淀,依然有许多我无法参悟领略之处。也因而愈发令我觉得尚水底蕴根基太浅。只靠游牧为生实在不是长久之计。”
“嗯。”
水摩亮点头说道,“这也是你为何在我小时便叫我学习他国文化历史,教我‘以史为鉴可以知兴衰’的道理。我国虽然兵强马壮,子民个个英勇善战,但若没有与之并举的智谋相配,充其量也只能算作有勇无谋的莽夫。就如我那整日只知喊打喊杀、巧取豪夺的父皇,不思进取,粮草枯竭便只知以战争抢夺所需,从未想过长远发展。”
“摩儿说得不错,不枉我用心教导你十几年。”
听到水摩亮这一番话,水砂原眼中含笑点头说道。
原来因为尚水前任皇帝,也就是水摩亮父皇昏庸无道、穷兵黩武,对皇子们的教育根本全不上心。而水砂原因为与善呼洛的关系,因此自小就担起了教导水摩亮的责任。这叔侄二人也是自那时起便熟稔亲近了起来。
“呵。”
毕竟是水砂原一手带大,此时得了幺叔夸奖,水摩亮依然自然而然流露出一丝喜意,继续说道,“玉简中传来信息,除了这些奇奇怪怪的经文之外,还有一些关于祭祀天神、地袛、甚至人鬼之类的内容。这些到底都是什么呢?”
水砂原沉吟片刻,对水摩亮说道,“我们这就出宫前往古兰轩。”
一句话,水摩亮便领会了水砂原意图,点头表示赞同。叔侄二人便带着那一块神秘玉简,趁夜离宫,,前往御寰影卫在水芜城的据点——古兰轩。
第三二零章 古兰轩
“咚咚咚——咚咚咚——”
月上中天,水芜城中本已是店铺关门、各家歇业的时候,却有一古董店门前突兀的响起叩门声。
“今日天色已晚,小店已关,还请客官明日请早吧。”
门板并未移动,门内一个苍老声音满是诚恳说道。
“老板,我们想要买一块玉,实在因为急得很,因此还请老板行个方便啊。”
水砂原在门外也不急躁,略压低了嗓音说道。
“玉?”
门内声音似是迟疑了片刻,随即又问道,“不知这位爷想要买什么样的玉?”
“刻着凤凰图样的翠玉。”
水砂原翘着唇角继续说道。
“喀拉——”
水砂原话音刚落,一直紧闭着的门板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张满是沧桑的面孔。
老者看清门口之人是水砂原,先是一愣,却又很快恢复了常态,露出一个真诚非常的笑容说道,“哎呀这位爷,实在是不巧得很,店里本是有这么一对玉,一块是凤,一块为凰,可惜傍晚收店前已被人买了去。你看——这位爷与公子可愿瞧瞧另外一对刻了麒麟纹样的紫玉,那也是本店珍藏的上品。”
“呵呵,那我们可要先瞧一瞧这紫玉的做工如何再决定。”
水摩亮在一旁笑着搭腔道。
老者眼睛微眯,辨不清息怒,还待再说些什么,却听门内又传来一个年轻男子声音,“原来是贵客到访,快请进来罢。”
“是。”
听那声音如此说,老者再不耽搁,将门板尽数打开,态度恭谨请进了水氏叔侄二人。
两人站定,身后门板再次阖上。老者此时已不再是老态龙钟模样,而是动作干净利落来到水砂原、水摩亮面前,躬身施礼道,“麟见过尚水陛下、礼王爷。”
麟话音刚落,一旁却有一个娇俏女声轻笑着说道,“麟,难道不是该见过尚水皇帝陛下与皇后娘娘么?”
水砂原闻声双眼微眯,侧首从容笑道,“原来是燕姑娘,不知姑娘驾临,砂原可是有失远迎了。”
水摩亮同样侧过身来,看到灯下一名红衣女子,年纪不大,眼中精光却是半点不输给作为影卫多年潜伏在尚水的麟。尤其是那斜在右眼处闪电形状的疤痕,最为惹眼。
不错,水砂原口中的“燕姑娘”,正是燕昭太子、女扮男装瞒过了满朝文武的燕琉璃。
“呵呵,过去总听礼王爷提起他的宝贝摩儿,今日一见,果然是个不输给紫炎的风流人物。”
燕琉璃依然是肆无忌惮的性子,面对一国帝王,全无拘谨模样,咯咯一笑,目光绕着水摩亮自上而下、自左至右打量了个遍,最后拍手说道。
“哦?燕姑娘与紫炎亦是旧识?”
水摩亮初见到燕姑娘眼上疤痕已是对她身份猜到了几分,又听水砂原称其为“燕姑娘”便已有了十成确信。
而后燕琉璃提及御紫炎,水摩亮眼中便全是兴味之意说道,“我也与紫炎有些年不见,倒真是想念得紧,不知他近来如何?”
“呵呵,琉璃也是许久不曾见到他,想念得很,这才追着来到了此处。”
燕琉璃眼梢轻佻说道。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