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自在的别过眼去,御紫炎心中似嗔似痴的道了一句。
而御天行也不甘落后,心中回了一句,“炎儿却依然总爱妄自菲薄。”
顿了一瞬,紫眸的人儿忽然笑靥如花,“总要将自己装得更可怜,方能令天一直将心系在我身上。”
御天行帮作怀疑道,“我的炎儿,当真是如此工于心计之人么?”
说罢,俊逸的脸上换上深情似水模样附在少年耳畔低声呢喃着,“何况便是炎儿不使出如此心机,我也一样移不开眼去的。不过,炎儿肯为了我而用心至深,倒是让我很受用呐。”
“呃——”
御紫炎一时无言以对,原本只是玩心突起,故而说些酸牙的话来想要爱人目瞪口呆模样,谁知他的天却比他还能装腔作势,最要命的是,那本该令人浑身生出鸡皮疙瘩的肉麻话语,偏偏该死的令他听了心跳不已。
再一次与爱人比试大厚颜中败下阵来,御紫炎却是输得欢快。
有些懊恼于自己如今太过习惯于天的宠溺与纵容,却也只是转瞬即逝的心思,不消多时便又沉沦在那总是满满映着自己身影的双眸之中。
人生在世,遇到这样一个全心爱着自己怕人,怕是即刻死去,也已无憾了吧?
灵识在上官洛青与上官敬之间扫过。
或许这世上最了解上官敬的,正是这个他恨之入骨的幺子。
因为同样爱上一个高高在上的人,也因为,曾经同样因为爱人追求权力地位的坚持而黯然神伤。
然而,正如上官洛青所言,上官敬运气比自己的儿子差些,他的儿子在这一场没有硝烟,没有厮杀的战争上胜出了,而他,却是一个仅剩了些微脆弱骄傲与尊严的战败者,并且,输得一败涂地,甚至因为对方的逝去再无反败为胜机会。
轻叹一声,御紫炎心中百感交集。
人言道,“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这话果然不假,每个人的脾气秉性形成,总能于此人境遇之中寻得些蛛丝马迹,然而反而观之,即便是相同境遇,成就一人的脾气秉性,却也可以截然不同,端看涉事之人如何看待,对待自身遭遇。
就如同上官洛青,选择成全,选择顺应,却也同时,选择保全自己,善待自己,于是终于胜出收获。
而上官敬则是选择压抑、选择隐忍,不断的逼迫自己,不给自己留下一丝余地,于是,注定诸事不顺,心胸也随着变得愈来愈狭窄,直到最后失了本心,没了自我,甚至怕是连自己当初的心动感觉都已忘记,留下的,只有永无止境的,与纠缠不清的仇。
谁给谁织的茧,谁为谁作了缚?一切的一切,怕也只有他这样将过往真正踩在了身后,由一个当局者转变成了旁观人,方能看透,想清罢?
御紫炎神游天外之际,上官敬与启仙太后的一番“唇枪舌战”已然偃旗息鼓。
一齐默契的向上官洛青丢下最后一个轻蔑不屑目光,二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启仙帝寝宫的偏殿。
总算是走了。
御紫炎轻舒一口气,有些委屈无奈的对着身旁男人眨了眨眼。
这般无辜模样逗得御天行唇角高高扬起。他何尝不知,面前小人儿最不擅长,也最不乐见的便是这些针锋相对,争风吃醋的戏码。尤其当那二人争夺的对象早已作古,这般无谓的竞争,在爱人看来根本是不可理喻。
看出爱人眼中隐含笑意,御紫炎撅撅嘴,也不理会对方别有深意目光,身形一闪,已是进入了偏殿之中。
“——”
看着负手而立,透过窗缝遥望夜空的上官洛青,御紫炎心中升起几分怜爱之情,因着眼前少年与前世禹溪生得如出一辙,也为了这少年的豁达自爱。
“上官公子受委屈了。”
轻轻的一声,使得毫无心理准备的上官洛青蓦地一惊转回身来。
然而当他看清面前二人模样时,脸上更是因为无以复加的意外扭曲得有些好笑。
“呵呵,我们在此出现,津有这么难以置信么?”
御紫炎轻笑出声,顽皮的眨眨眼问道。
“呃……”
似是被御紫炎语声拉回神智,呆滞了半晌的上官洛青终于寻回了声音,“实不相瞒,洛青即是骇了一跳。”
满意于上官洛青的“实不相瞒”,御紫炎了然点头还以一个微笑,简要解释道,“我与天本是路过此地,却听说了上官公子与陵王遇上些麻烦,因而毛遂自荐前来帮忙。若是吓到了上官公子,还请见谅。”
当御天行与御紫炎双双出现在此处时,上官洛青已经对面前二人来意猜到了几分,如今经由对方亲口说出,更加印证了他的猜测。
苍白的唇瓣微微抖索着,上官洛青深施一礼诚挚说道,“洛青有幸,蒙陛下与殿下两次三番出手相救,此等恩情,洛青便是来生结草衔环也无法还清。”
看到面前少年如此谦恭模样,御紫炎唇边含笑,轻轻抬手已是一股无形力道将对方搀起。
直视着上官洛青双眸,御紫炎缓缓说道,“若是上官公子果真有心道谢,便让自己一直快乐、幸福下去,直至终老。如此,也不枉费了天与我的几次相帮了。”
似是没有想到御紫炎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上官洛青的眼中现出几点晶莹。
无声的点点头,便是没有什么信誓旦旦的保证,但御紫炎看得出,上官洛青是将自己的话牢牢记在了心头。
御天行目光停留在爱人身上,一双黑眸中光芒深邃不可见底,却也只是这样静静瞧着、默默听着,不发一言。
御紫炎感受到爱人目光,却并未露出疑惑之意。
笑着对上官洛青说道,“时辰也不早了,陵王想必也等着心焦如焚了。我们这便离开了罢。”
“有蒙二位。”
上官洛青并未询问二人是如何不心动一人潜入皇宫,更加无意质疑二人将如何将他悄无声息带出。
眼前二人身上,有着太多不解之迷,上官洛青明白对方的秘密不是他能够探究的,更加不是他适合过问的。
单薄的身子移动起来,就在快要走到御紫炎面前时,却不期然晃了两晃。
御紫炎投来关切目光,上官洛青暖暖一笑,摇头道,“多谢殿下关心,洛青不过是几日不曾进食,因而有些脱力罢了。”
听到上官洛青一言,御紫炎了然,不过当着上官洛青的面,他却并未表现出半点激动不忿,更加未曾提及半句方才见到上官敬以及启仙太后之事。
不带半点犹豫的由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拔开瓶塞倒出一颗月白色药丸。
小巧的药丸交到上官洛青手中,御紫炎说道,“吃了它。”
微微一笑,上官洛青甚至未曾过问那药丸是何物便将手举起,仰头将手心中药丸吞入腹中。
不消片刻,上官洛青惊奇的感到自己体内由腹部溢出一道道暖流填满四肢百骸,令他浑身舒畅,比沉睡一晚甚至有过之而不及。
满脸都是惊艳,上官洛青又是拱手一礼,“多谢殿下。”
见上官洛青面以红润了些许,御紫炎满意点头,“果然好了许多,这样我们也好出发了。带着这般模样的上官公子回返,陵王也才不致太过心疼。”
没想到御紫炎突然说出这般半是玩笑,半是揶揄的话语,上官洛青羞红了一张脸,支支吾吾找不到言语回应。
咯咯笑着不再逗弄面前少年,御紫炎转回头牵住已有些心生酸意的某人,另一手则是拉过上官洛青,三人转瞬间便水汽估原地。方才还招待着不速之客的大殿中已是空无一人。
第四四二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当御天行、御紫炎以及上官洛青三人出现在陵王面前时,满脸胡茬的男人几乎快要泪流满面。将风度修行全数抛诸脑后,更加忘记了对御天行、御紫炎致谢,祈怜铭瑄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上官洛青面前,二话不说已是将面前人儿紧紧揉入怀中。
“洛儿,洛儿……”
一遍遍的呢喃道不尽连日来心中的恐惧与脆弱。
之前死命硬撑着,如今却是终于再将那柔韧的身子裹入怀中。
“铭瑄。”
淡淡的两个字,流转的全是温柔情意,缓缓抬起双臂,环过那颤抖着的身子。堂堂启仙第一王,如今不过是个险些失去了爱人,如今失而复得的寻常男人。而此刻在他怀中的,便是他今生的爱。
看着这样一幕,御紫炎眉眼中含着笑,与爱人相连的手从未放开过。
……
过了许久,劫后重逢的二人终于稍稍平静了激荡心情,分开了怀抱,两双手却依然相互交握着不舍放开。
而这时祈怜铭靖方才忆起室内仍有两人,故而牵着上官洛青的手一齐来到二人面前,深施一礼,诚心说道,“多谢二位救命之恩。”
“王爷太客气了。”
御紫炎温和回了一句,同时送出一股力道将二人弯下的身子托起。
二人站定,御紫炎反问道,“如今上官公子已平安回返,不知王爷与上官公子有何打算?”
听到御紫炎如此一问,陵王略微迟疑了一瞬,目光也不由自主深邃几分。
然而还不等他开口,上官洛青却是在一旁淡淡开口,“既是已经举事,此刻便断不再有偃旗息鼓道理,何况便是铭瑄愿意放弃,宫中的那几位也决不会相信,如此一来,倒不若快刀斩乱麻,一劳永逸。”
似是没有想到上官洛青会如此轻易将这么一番话说出,而且还是当着面前两个身份特殊之人,陵王不由得微微侧首看向爱人。
仿佛早已料到爱人会有这般反应,上官洛青再次恬然一笑道,“铭萱又何须避讳?睿思帝陛下与三殿下都不是外人,而且,便是你我不说,以二位聪明才智,又怎会猜测不出?”
而御紫炎则是眉梢上扬,笑意浓重接着上官洛青的话说道,“更何况,天早先便已选择与王爷立下盟约,而非皇城中的那一位。孰重孰轻岂不是已经一清二楚了?
听到御紫炎的话,陵王双目微眯,忽的豪爽大笑两声,豁然说道,“哈哈!三殿下说得是!孰重孰轻早已一清二楚!睿思帝如此英明,又怎会看不出情势趋向何方,倒是本王小人之心了。”
“王爷言重了,王爷身居高位,身负千万人福祉安康,一言一行自然要谨而慎之,不似天与我,如今早已置身庙堂之外,偷懒懈怠,唯图自己轻松惬意而已。”
御紫炎微微一笑,摆手说道。
“殿下才是过谦了。”
陵王再次客套道。
御紫炎笑容之中别有深意。
将陵王反应尽收眼底,御紫炎分辨得出,得回上官洛青的祈怜铭瑄又做回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启仙第一王——不,或许很快便成了启仙帝王。
同时,御紫炎也能看出,对于他与天的逍遥自在,上官洛青却是真心艳羡的。
或许,虽然心机重些,城府深些,但上官洛青与韵薰,到底是有几分相像的吧?并非出自本心才涉身于宫廷权势争夺的漩涡之中,也并非自己喜欢,才陷身于尔虞我诈的泥沼之中。
但是,就是这样一个向往着自由的上官洛青,却终究选择了成全陵王对于权势地位的渴望。
或许他知道,像陵王这样的人,即便再如何珍视于他,再如何宠溺着他,骨血里早已烙下深深刻印的野心也无法完全抹去。
所以,即便此刻陵王愿意为了他抛却所有荣华富贵,终有一日,他会觉得后悔,或者,至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