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太多了。”
“可能吧,寒诺,你有没有想过另外一种生活,离开璃倌楼,就算朝不保夕,依旧悠闲自在的日子?”宋海棠轻轻的吐出气,安静得可以听见他的呼吸声。
“都朝不保夕了还怎么悠闲自在?”寒诺反问。
宋海棠一时哑口无言,是啊,都食不果腹,如何悠闲自在?
裴永卿一晚上昏头昏脑,时醒时睡,第二天不出意料的感染了风寒,深夜风大,窗棂也被吹开,才没一会儿就被送回自己的房里了,他咳嗽了好几次,阿五捂着屁股推门进来,龇牙咧嘴的哼哼。
“阿五,疼不疼?”裴永卿抱歉的看着阿五,给他拉了把椅子,阿五侧身靠在椅子上,屁股挨着一点就痛。
阿五的一颗赤子之心碎了一地,少爷啊,你去试试,打你几大板子看你痛不痛,人家舍不得打你,打我来杀鸡儆猴呢。
“不疼。”阿五心里鄙视了自己一把。
“对不起哦,阿五,害你被罚。”
知道就好,看你以后还敢往那儿跑。
“阿五,你托人给我送个信好不好?”裴永卿央求道。
阿五就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少爷,你还不长记性,要是让老爷知道了,非打得我屁股开花不可。”阿五面容夸张的说道。
“好阿五,你就帮我吧,你去告诉海棠,我不和他去郊外了,你千万别告诉他我爹不许我出门!”裴永卿央求道。
阿五翻白眼,扭捏着走了出去,脚还一瘸一拐的。
阿五才出去没多久就有大夫就来了,摸着胡子开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药,裴永卿嫌恶的别过脸,就喜欢大惊小怪,他只是没盖好被子而已。
下人来找宋海棠的时候,宋海棠正殷勤的给凤城赌坊老板李大石倒酒,小厮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他手头一个晃悠,酒都洒了出来。
李大石是脾气暴躁,一个不顺眼就又踢又打,出了名的难伺候,七娘不相信其他的下人,只得宋海棠亲自出马,没想到正好挑了老虎胡须,自找死路。
“李老板,真是对不起。”宋海棠手忙脚乱的捡了抹布去擦,心里头乱成一团,那这李大老板可就不乐意了,黑着脸眼看着就要动手,树粗的手臂捞起来就骇人,宋海棠招架不住他迎面而来的拳头,不躲反而任命的闭上了眼睛,不料这拳头却迟迟没有下来,他睁开眼,就见芦溪捏着他的手,平时看起来身板孱弱的人硬生生接住了他的手腕。
芦溪不动声色的笑,美艳至极:“李老板,你消消气,伤了和气可就不好了。”
李大石暗叹这小倌楼真是人才济济,深藏不露,他缩了手,好汉不吃眼前亏。
宋海棠不知道该做什么,只是觉得原来昨晚的彻夜难眠是有根可寻的。
裴永卿竟然被家里禁足,竟然是因为与他这个小倌楼的宋海棠交往甚密,他嘲讽的笑了笑,又往嘴里灌了一口酒。
赔钱货,是不是到头了?
阿五叫人传话真是一针见血,惟独少了裴永卿风寒,却多了他被家里惩罚的事,这样的消息把海棠的心打到了谷底,原来他才是一切罪恶的根源,才是那个罪魁祸首,他环着腿慵懒的坐下,发丝也懒得打理,颓唐得完全没有在楼下谈笑风生的模样。
“有那么不开心?”芦溪看着他反常的神情,就拉过刚才的小厮问了几句,心里了然。
“你不明白。”宋海棠摇头,楼下依旧吵闹,李大石抱着一个小倌从对面上了楼,宋海棠转身看向芦溪:“你···”他忍了忍,还是没问出来,很多事情,心照不宣,他不傻,怎么会看不出来芦溪的能耐,可是他为什么要屈居自己在小倌楼,供人蹂·躏?
“海棠,他的生活和你不一样。”
不是你配不上他,是他配不上你。
“我知道。”海棠淡淡说道,语气轻得芦溪几乎听不清,他宋海棠活了这么多年也没想过,他会遇到那个呆子,会那么不间断的陪着他走过了这么多年,他冷笑,小呆子,或许我该离你远远的,这样就好了。
裴永卿接连咳了好几天,鼻头也红红的,脸颊都感觉又瘦了一圈,他在院子里瞎逛,裴府限制了他的范围,去了学堂就被直接带回家,哪里也不能随便走动,阿五给他讲着街上的趣事,还有郊外高高飞起的风筝。
他的心也不受控制的奔到了外头,想象着光着脚丫在草地上奔跑,拉扯着细长的风筝线,他边跑边向海滩喊:“海棠,风好大啊。”
“阿五,为什么我不可以去小倌楼?”他轻声的说道,眼睛瞅着屋外,裴家家教甚严,裴永卿的行为在裴洪看来已经是败坏门风,勃然大怒也是正常,他只是不了解,海棠是好人,海棠会带他吃豆腐脑桂花糕,给他戴帽子堆雪人,为什么爹娘还有对他历来很好的大哥都不许他和海棠一起玩,他们又没有鬼混。
“少爷,小倌楼在你眼里是宝,在别人眼里都是草啊,那可是男子寻欢作乐的地方,是凤城有钱人去的地方,可也是凤城最下作的地方,你不知道也就罢了,你知道了还不是整天往璃倌楼跑,你又不是没见过那里头是什么景象。”
裴永卿蒙起脑袋,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才不会服软!
海棠是他最好的朋友,从他来凤城就是了,他才不管海棠住在哪里,和什么人在一起,只要是海棠就好了。
☆、长寿面风筝远
作者有话要说:永卿的年纪小,可是他也有要坚持的东西···
银色的香炉里燃放着熏香,古色古香的房间里释放着暧昧的气息,窗帘下翻滚的身影,交缠的声音腻得死人,宋海棠就睡在这件厢房的隔壁,心烦气躁的翻来覆去,脑子里都是小倌销魂蚀骨的低吟,他丢开被子,明天一定要叫七娘给他换个房间,是没客房了吗,怎么乱搞都搞到小倌的房里了?
“哎,正好,海棠你上去看看芦溪怎么回事,现在还不下楼。”七娘摆摆手,咳嗽好了一点就急忙下楼招呼,就怕生意被海棠搞砸了。
宋海棠看着气色不佳的七娘脸上涂抹了厚厚的脂粉,要不是看了那么多年,谁也瞧不出她的脸色,他搪塞着应了一声,慢吞吞上了楼,芦溪也真是的,明知道这时候生意忙,还躲在屋里不出来,又不是黄花大闺女了。
“芦溪,七娘叫你下去。”他杵着腰站在门外,扯着嘴角没劲的敲门。
“你进来吧,门没关。”屋里传来芦溪虚弱的声音,淡如细蚊。
“哦”海棠推门进去,映入眼帘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芦溪衣衫半解的侧身躺在床上,露出精瘦的胸膛和胸前的两点,突出的锁骨细长精致,胸前隐约还残留着昨夜行欢的痕迹,海棠别过脸:“你怎么···”不穿好衣服。
芦溪眼里闪过一丝哀伤,无奈的扯起衣裳遮住露出的肩膀:“昨晚···受伤了,动不了。”
海棠走过去,看着他床头的膏药,有些客人动情之处,小倌受伤也是常有的事,记得上次一个小倌整整半个月下不了床,那模样他看在眼里也觉得胆战心惊。
“你帮我!”芦溪看向一时慌乱的海棠,淡然的说,丝毫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宋海棠于心不忍,动手往盒子里抹了些膏药,芦溪转过身背对他,海棠神情怪异,不自然的伸过手,扶住他的臀部把药膏涂抹在患处,所到之处惹得芦溪低低轻吟。
芦溪忍了忍,转过身对着他,衣衫落到了腰处:“海棠···”他隐忍的看着宋海棠,眼里尽是情·欲。
“我不能。”宋海棠大力推开他,他顺势撞到了床沿上,他扔下药盒,匆忙跑了出去,小倌最擅长的就是取得客人的欢心,可是宋海棠不是那些人,他虽知自己不是什么善茬,也不会想要男子,可芦溪如今这样裸·露在他面前,怎么看怎么怪异,他想,他再也不会喜欢上别人了,裴永卿,是个意外。
七娘看见宋海棠冲下来,眼神闪烁,她一巴掌打在他背上:“芦溪呢?刘大人指定了要他来侍奉,你叫了半天叫到哪里去了?”
“他昨晚伤着了。”宋海棠丢下这么一句,消失在门口。
七娘皱眉,这海棠怎么回事啊?
宋海棠喝了碗绿豆粥,郁结的走在街上,芦溪的反常太让他诧异了,他告诉自己,那只是小倌的伎俩,可是他眼睛里的东西,怎么可能会骗得了人。
芦溪到底是什么人?他清醒下脑袋,试图从芦溪的出现找到蛛丝马迹,可是无迹可寻,可如果芦溪没有什么可图,他怎么会心甘情愿留在璃倌楼?
想到这些渐渐诡异的东西,头疼得厉害。
沉思着的宋海棠突然就看到了前面摊子上的风筝,奇形怪状,他选了一条大大的蜈蚣,长长的触角,他跑到里裴府不远的空地上,拉起线放飞了手里的风筝。
他仰头看着天空中的风筝,这样,那个小呆子会看到吗?
裴永卿趴在水池边逗鱼,抬头就看到了远远漂浮在空中的风筝,他眨了眨眼,随后笑了起来,傻里傻气的,他跪在美人靠上,看着那个变了位置的风筝。
小呆子,我带你去郊外放风筝好不好?
好啊,我要长长的蜈蚣,老远都看得到的那种。
好。
不知道为什么,裴永卿觉得,那就是海棠的风筝,是海棠给他买的风筝。
“少爷,你的口水流出来了,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一只风筝吗?”阿五端着热好的药过来,裴永卿傻笑,看到难闻的药味又皱起眉:“阿五,我不想喝。”
“哼,又不是小孩子了,还玩这招,赶紧喝,不然我就告诉海棠。”
裴永卿不情愿的砸吧了一口,好苦。
宋海棠把风筝线拴在树上,吹着口哨离开,收了他银两的小儿童呆坐在树下,防止有人来拿风筝。
傻呆子,让它陪你吧。
七娘吆喝着下人关门,宋海棠侧着身子挤了进去:“七娘,你怎么能把你儿子关在外面呢?那你可就没儿子了。”
“哼。”七娘从正要阖上的食盒里给他抬了一碗已经结块的面条,葱花不均匀的撒在上面,宋海棠挑眉,笑道:“七娘,你不大鱼大肉也就算了,怎么给我煮了一碗什么都没有的面条?”他拿起筷子在里面挑了挑“还算够意思,还有个鸡蛋。”
“你这死小子,老娘等了你一碗上就为了给你煮碗长寿面,你又跑到哪里鬼混了,人影都没有。”
宋海棠一愣:“今天是我的生辰?嘿,是哦,是今日,我都忘光了,还是七娘对我好。”宋海棠手臂搭在七娘肩膀上,邪气的说道。
“算了,还是别吃了,都坏了吃不了了。”
“那怎么行,一年只有一次,七娘煮碗毒药给我我也得吃下去,你说是不?”宋海棠抢过面条,吸溜着往肚里咽,又甜又苦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眼角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湿润了。
“过了今晚你就又长了一岁了,海棠啊,你都快十八了,我养了你都十八年了,那时候你才那么大点,抱都抱不稳,就知道呼呼大睡,我还以为捡了个傻子呢,还好,非但不是傻子还猴精一个。”七娘自顾自的说道。
“七娘,要是我是个傻子你会不会不要我了?”宋海棠嘴里都是面条,吞吞吐吐的问她。
七娘摇头:“不会。”
宋海棠心里暗自下了个决定,七娘,就冲你这句话,我宋海棠上刀山下火海都要守你到老。
☆、女子的愁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