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咬都咬了,多一口少一口还有什麽关系?”明非眉目间极冷,竟然起了身,“我如今已是这般,死了又怎样?得脱又如何?被人强迫,是别人的问题。我若开口服了软,却是我输了。”
杨太後看著他,目光中带著研究:“哀家以前听说,明相是个十分圆滑的人。”
“那时我有目标,现在……”明非眼神黯了下,在话语末尾居然也轻叹了声,“走到这一步,我还有什麽可期盼的?”
他缓缓站起身,对杨太後一揖:“你那声谢,我受了。不如意事常八九,有太後这一句,我也算是满足了。日後咽了这口气,太後若想起今日之事,能让人将我烧成飞灰,洒在中都,就算是答谢我了。”
“死了还不忘做汉奸,真是无耻以及!”随著这一声,赵竑大踏步走进来,面沈似水,对著杨太後道,“母後,你怎可让这人到宫里?还这般单独相见……”
杨太後看他,脸上像是蒙了一层霜:“竑儿,你看他这样子,难道还能跟为娘传出什麽麽?他明非再怎麽说也曾是金相,连完颜守绪你都给了个侯爷,为何对他这麽苛刻?”
她知道自己让吉容去喊人,定然会惊动赵竑。反正前面那番话赵竑并没听到,她倒也不担心他过来。而明非这人这性子,更不可能去私下说些什麽──事实上史弥远最後一次跟她提起废太子,她已经扛不住压力答应了。因此她对史弥远的死亡比谁都关注,若明非不是这性子,恐怕杀人灭口她也是做得出来的。毕竟赵竑是养子,对她极为尊重,在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她坚持不废太子。
说到底,她还是为了自身荣华。
杨太後说完,看了眼勉强站著的明非,只见他脸上似笑非笑,表情竟带著一丝嘲讽。她心不由一翻,忽然想起这人是在金国的官场打滚出来的,若论心机,怕是自己和旁边的赵竑加一起,都不是明非的对手。自己这点心思,又岂能瞒得过他?
可杨太後并不是狠辣之人,即使察觉如此,却也不想真去灭口。何况虽然只是短暂交谈,她却觉得明非这人和她想象完全不同,更生出不少好感,是真心想解救他。
可她眼前的皇帝只轻蔑看一眼明非:“完颜守绪是女直人,他明非可是货真价实的汉人,而且本来还在宋境,主动送上门去求富贵,这能一样麽?”
明非却也不辩解,微微一笑,便向外走去。
“停步!”赵竑喊一声,见明非还不停,便一步上去,握住明非肩头。
──这人怎麽单薄成这般?肩膀瘦得一手便握得来,像是稍用些力就会卸下来他这只手臂一般。
赵竑心中一颤,记得上次抱他的时候,还没有这样……
明非半眯著眼看著他,眼里没多少尊敬。赵竑被他看的有几分不安,便道:“朕寝宫旁有间书房,你住那里吧。”
明非睁大眼,赵竑这才发现他有双极漂亮的眼,在他这张难看的脸上显得十分突兀。
脑中这念头刚刚闪过,明非那双眼便又眯起来,勾成新月形:“寝宫?是说皇上想把我直接切了作公公麽?还是皇上也想……”
他刚要出口挖苦,忽然想起旁边还有个杨太後,连忙停住。和赵竑那一晚,他可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虽说哪只狗咬不是咬,但这条显然身份比较特殊。
赵竑强忍著怒火道:“母後既然为你求情,朕也不希望再让这种事烦到她,而外面侍卫无人不认识你,也只有让你留在後宫。反正你这样子,也没什麽可担心的。”
明非强撑著站直,闻言一笑,竟然眼波流转:“不还有一群公公?”
赵竑脸色极为难看,对杨太後强笑了下:“母後,朕先去处理他的事情了,改日再来请安。”
杨太後无奈笑笑:“哀家算是欠过他一个人情,他性格倔强,竑儿,你就多体谅一些。”
赵竑点头告辞,拽著明非离去。杨太後送到门边,依稀听到赵竑问:“你又怎麽花言巧语骗母後欠你人情的?”
明非哼一声:“关你屁事。”
杨太後摇头苦笑,觉得她那点面子,未必真的能保全明非。
桃花前度 四3
明非在太後宫里是撑著一口气,等到出来,那股气一泄,他便再也走不动,连站著都是一种折磨。他抓著衣服前襟,袖子遮在嘴边,开始咳嗽起来。
赵竑一皱眉,伸手拉他:“别装得半死不活的,朕已经让你住进宫里了,你还要什麽?告诉你,朕是不会让你离开皇宫的。”
明非扫他一眼,继续咳嗽,竟不言语。
赵竑被他忽略好几次了,倒也不是很生气,只是拉著他:“快点走,你还想留在这里让人看到说闲话不成?”
他这一拽,明非脚步踉跄,几乎跌倒。赵竑只觉手中身体极轻,一只手就能举起来似的。他脸色多少变了,想问原因,却想起是自己把本来在静养的明非赶去莳年宫的,一时无言可说,有了隐隐的歉疚。
明非现在咳得厉害,却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若是明非说些什麽,也许赵竑还会斗嘴下去。可他一旦不说话,赵竑那种理亏感就慢慢升上来。他拉过明非,把他打横抱起,直奔寝宫。
回到他的寝宫,赵竑直接吩咐吉容把旁边书房收拾出来,吓到了这名跟他良久的贴身太监。总算是他向来少问,把嘴边的话收回去,只是在退出去的时候忽然一阵大呼小叫:“皇上,你……流血了!”
赵竑低头一看,只见明黄色袍子上尽是红色血迹。他一怔,马上反应过来:“不是朕,是他。”
他把人放在龙床上,解开他身上披的外袍,不由倒抽一口气,忍不住懊悔起来。
上一次到现在,不过十几天,这人却被折磨到这程度。原本渐渐愈合的伤口现在重又裂开,血肉模糊著,叠加上青紫色的情欲痕迹。应该是因为见太後的关系,原本身上的金环锁链被取下,但乳头上甚至分身上还能看到扎出来的孔和红肿。下身更是狼狈不堪,後庭处颜色倒没什麽改变,但穴口撕裂开来,血液不停流出,看上去触目惊心。
如果说上一次看到明非,他还算是皮包骨头的话,那麽现在就连骨头都快不剩了。他在床上蜷缩著咳嗽,握著衣角的手看起来只有赵竑手的一半粗细。他的手也是青紫一片,十根手指头没有一根上带了指甲,指尖处是嫩肉的豔红色,和血色。
赵竑心里一阵难受,连忙到门口抓来一名宫女,让她去找郭太医。
郭旭光很快过来,看到明非,他脸上多少带了异色。等查看完对方情况後,他不由摇头:“再这样下去,这人都熬不过这春天。”
赵竑一震:“可、可以治吗?”
“治是可以的,但是这一次一定要好好调养,不能再这麽折腾了。”郭旭光虽然不喜明非那金国丞相的身份,但看到他这惨状,也不由恻然,“他好像进食极不正常,而且长时间饿著,又受寒受伤,还……呃,将养的时候,那种事还是少做,最多三五天一次。”
人都在这里了,还有谁会侵犯他?
赵竑这麽想,心却不合时宜地一热,视线在明非身上扫过。这具破败不堪的身体,对他始终有致命的吸引力,是让他完全想不明白的。
郭旭光交代完开了药,赵竑自认不是能照顾人的,正好看到刚刚那名宫女在一旁关切看著,便问她:“你叫什麽?哪个宫里的?”
“奴婢观雪,是闲散宫人。”那宫女回道。闲散不代表真的是闲著的,只是不在固定宫殿之中,并不从属於某个妃子而已。
赵竑看她,见她相貌平平,浑身却透著股子温柔,觉得应该没问题,便把明非交给她照顾。观雪领命去煎药,赵竑坐在床边,竟然亲手为明非上起药来。
明非狠狠咬住牙,他对这小皇帝始终有些怨恨,因此这样的照顾在他看来,不过是打一巴掌给一红枣。只是他刚刚咳得厉害,现在嗓子已经说不出话来。他这些日子也实在是筋疲力尽,整个人几乎都在油尽灯枯的边缘,加上这一个月多都不曾好好进食,体力完全熬不过。最後实在熬不下去,便在赵竑上药的过程中昏睡过去。
赵竑上完之後才发现他睡去,低头看看下身肿胀起来的欲望,不由苦笑。
面对这样凄惨的身体也能有反应,赵竑实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这方面兴趣。
而就在这时,熬好的药和御膳房做好的粥一并到达。赵竑叫了两声,明非都没有醒过来。赵竑没办法,低下头去喝一口药,直接口对口喂进去。
观雪在一旁看著,脸上表情有些吃惊,不过还算镇定。倒是过来送粥的小太监一脸极度震惊,眼珠转了几下,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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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这就是渣啊,泪奔。。。
话说虐十章是汉字的十,四3这种算小节。。
掩面而去。这篇文18万左右。。。
桃花前度 五1
五
观雪这小姑娘不过二十出头,在明非眼里就是小女生。不过她生性稳重,又极是细心。在她的照料之下,明非身体虽说问题过多,却是在逐步转好。
自然这种事也急不来,半个月间,他也不过是身上的伤结了疤,咯血的情况有所好转,咳嗽的次数也少了些──说来明非原来还怕是肺痨,不让观雪接近他。不过郭旭光狠狠笑过了他的这个念头:若真是肺痨,他还能住在皇帝寝宫之侧?早拉出去隔离了。
“我又不是大夫,就知道这病嘛。”明非嘟嘟囔囔,被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观雪服侍明非久了,渐渐知道这前金丞相在生活上其实很多时候显得比较天真,只有在特定的情况下,才显出心机深沈的样子。但在这後宫与外界隔绝,而观雪又不是个多话的,明非整日吃了睡睡了吃,基本就什麽都不管了。
他也觉得无聊,幸好这里是书房,多少还有些书可看。据说赵竑这皇帝大人在某家书社也有份子,因此新出的书都直接送到宫里一份,明非也沾光。
“这位辨然先生真的不再出书了麽?好可惜。”观雪拿著一本新出的书,遗憾道,“他的书真的很好看,很多将士就是看了他的书,才去从军杀敌呢。”
明非挑眉:“你识字?”
他还以为很多宫女太监都是大字不识的呢,何况观雪也不像是什麽重要人物。
“皇上说宫女太监在後宫无聊,便选了些识字的姐妹来教大家。”观雪微微脸红,“我也认不全,文辞高深的就不成了。但辨然先生把高深道理写得浅显易懂,因此宫里姐妹很多都是看他的书来识字,自然也就熟悉得很了。”
明非笑了笑:“你要是有看不懂的,尽管来问我好了。虽说肯定不如政事堂那些宰相的才高八斗,但人家我们也见不到不是。”
观雪谢过。她也了解了明非的性子,知道这位最是面冷心热,绝不会让自己为难。不过出於谨慎习惯,她还只是问了一两个问题,而且并不太涉及政事。
“江南好……”明非捏著书卷,看著上面的字,微微出神,“可惜那桃红柳绿草长莺飞,我是看不到了。这大好河山、大好河山……”
观雪不敢接茬,偷眼看他,只觉明非表情很是奇怪,像是凄然,却又喜悦。
明非呆呆半晌,转头对她一笑,明明是很难看的脸,却显得明豔:“观雪,你不用担心,我不会逃的。金国已经覆灭了,我懒得再用我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