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父皇,你大势已去了。”沈修文抬头对他微笑,“退位吧。”
“你休想!”
“父皇,我登基之后,我会善待众位兄弟的。”
皇帝还想说什么,沈尔庭却突然开了口。
“九弟,你是怎么逃出来的?谁出卖了我?”
沈修文冰冷的视线向他射去,“谁给我通风报信,相信以六哥的聪明,一定早就知道了吧。”
沈尔庭低下头,眼底闪过一丝痛色。
这一幕当然没有逃过沈修文的眼睛,他不禁想到半年前尹浔与巴达鲁比试的那次,沈尔庭如此紧张,俨然是动情的模样。
“我可以退出皇位之争,”沈尔庭道:“但我有一个条件。”
“哦?六哥如此大度,那臣弟就多谢六哥了,不知六哥的条件是什么?”沈修文道。
“我可以离开中原去塞北,永远不再出现在你面前,我只要一个人,我要尹……”沈尔庭话还没有说完,只见他的胸前插着一把刀。
沈修文淡淡收回手,勾着嘴角说道:“这个手架还真是好用,亏得我武功还没废。”
沈尔庭呕着血,什么话也说不出。
“尹浔是我的人,”沈修文道:“只能是我的人。”
沈尔庭在不甘中倒下,甚至眼睛都没有闭上。
沈修文登基,已经是大势所趋,皇帝不得已退位,被奉为太上皇,沈修文登基以后,将众位皇子各封为王,派去边远地带,手上基本没有什么实权。
他没有封妃,也没有立后,他的后宫空荡荡,昔日他的王妃侍妾们,都被他遣散回家改嫁去了,如今他的后宫只有一个人。
他无法给他名分,毕竟南朝还没有立男妃的先例,但他可以给他真心,还有宠爱,独一无二的宠爱。
尹浔身为男子,却住在坤宁宫内,穿着这辈子都没见过的华服,吃着最最精致的点心,用着最最得宠的太监服侍。
他的面前,放着的是各国对新皇登基朝贡的礼物,沈修文连拆都没拆,全给尹浔送来了,放满了整个屋子,最后放不下了,甚至堆在了院子里。
沈修文一进坤宁宫,看到满屋满院的礼物,觉得很是满意,他一身明黄色龙袍,衬得他格外伟岸袖长。
他的手脚筋已经被再度割伤重新缝合,白子凤不但是修道之人,他的师父是世外高人,对医术和摄术极为擅长,白子凤的医摄两术也是极为高明,给沈修文重接手脚筋自然不是难事。
只是沈修文的伤太重了,又拖了半年之久,能重新走路已经算不错了,想像以前一般行动自如是断然不可能了,如今他的伤也还没有痊愈,行走还是要依靠手脚架。
“参见皇上。”一见到他,尹浔忙着下跪行礼。
“快起来。”沈修文忙着将他扶起,同时宠溺地嗔他一眼,“不是说过了,以后见到我不用跪礼。”
尹浔一笑,这个笑容尊敬而疏离,“礼不可废。”
沈修文没办法,只能由着他,“这些礼物可还喜欢?”
尹浔又是一笑,“皇上送的,尹浔当然都喜欢。”
沈修文却看得出来,他不喜欢,都不喜欢。
当然,他不会说破。
尹浔能够在自己身边,他已经很珍惜了,他只想好好爱他,弥补过去对他的亏欠和伤害,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我带你去个地方。”沈修文抓起尹浔的手跑了出去。
尹浔什么也没说,乖乖地跟上。
沈修文带他去的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地方,而是东宫。
如今东宫空着,沈修文牵着尹浔的手,站在东宫的院子里。
东宫的视野是最好的,站在阁楼上,甚至可以看到全皇宫的场景,摆设布局,配置用品,不比皇上的乾清宫差到哪去。
“小浔,你知道吗?我有一个梦。”沈修文拉着他的手漫着步,对他,他从不自称“朕”。
尹浔乖乖地听着。
“小时候,母妃就告诉我,只有最优秀的皇子,才能住进东宫,所以我一直很努力,想要做到最好,然后住进那个努力的地方。”
“其实,我朝原来有一位太子的,是我七哥,他是我们所有兄弟最羡慕的人,可是偏偏,他当上太子没多久就被谋害了,至今还没查出原因,所以父皇一直不肯再立太子。”
“其实我不想做皇帝的,我只是想住进东宫,因为只要住进这里,就代表了父皇的认可和众人的羡慕,这才是我想要的,但是久而久之,众子夺嫡成了习惯,我的梦想也从东宫变成了龙椅。所以我登基之后,一直想来东宫看看。”
尹浔紧紧地看着院内的景色,不说话。
那时候沈修文不知道,尹浔的梦,也是这座东宫。
“启禀皇上。”
两人正在散着步,贴身太监小渊子跑来禀报,“有宫女在辛者库的井中发现了一具尸体,是……”他有些支吾。
“是谁?”沈修文漫不经心地问,手上还在随意地整理着尹浔的头发。
“是……曾文白公子。”
沈修文的动作一僵。
沈修文登基,奉他父皇为太上皇,曾文白是他父皇的人,虽然曾也是自己的人,可是现下沈修文心里只有尹浔一个人,和曾文白说清楚之后,就将他送去跟他父皇享清福了,怎么会死?
“是自杀吗?”莫非是气自己抛弃他,才会想不开?
小渊子摇摇头,“曾公子胸口中刀,是被人杀害之后才丢尸井中,看尸体泡发的情况来看,已经有七八天了。”
沈修文登基也没几天,也差不多七八天的时间,那么说,曾文白是在自己登基那几天遇害的?
他看向尹浔,尹浔和曾文白曾经是好友,如今得知曾文白的死讯,怕是很是难过吧。
尹浔只是静静地听着小渊子的话,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仿佛听到的不是死讯,而是只是普通的谈话。
“小浔,你不难过吗?”
尹浔看了沈修文一会儿,突然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说道:“啊,皇上心疼了吧,尹浔身为皇上的人,皇上难过,尹浔当然也要难过,等下我就去给小白哭丧,可好?”
沈修文看着他,说不出话。
曾文白怎么死的,他到底没有去查,不管是谁杀了他,就让他死吧。
打从他登基之后,政事多如牛毛,天下刚刚易主,一切都需要他准备,重头开始,沈修文已经忙得连觉都顾不上睡了,可他偏偏有空每日来陪尹浔吃饭,三餐不误。
但凡见到稀罕物件,他都会派人给尹浔送来,有时甚至亲自来送,给尹浔重新置办的衣服饰物,他全部亲自挑选花样,甚至亲自设计,一件一样,极为用心。
又是一个深夜,沈修文批完最后一本奏折,看了看时辰,已经是月过梢头了,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去陪尹浔休息。
他只要动作轻点,应该不会吵到他的。
他刚出门,就看到守在门口的白子凤,白子凤还是那身道袍,道袍上绣的古怪的花样,不像是中原花纹,很是古怪。
“子凤,你能不能换身衣服,每次看到你这身衣服朕都会头晕眼花的。”
白子凤淡然道:“那是你心有杂念,你若心如止水,自然不会感到不适。”
“好好好,你说的都有理,赶紧回去休息吧,朕也要回去休息了。”沈修文抬脚要走。
白子凤挡在他面前,顿了顿,道:“皇上,我要走了,回菩提山找我师父。”
沈修文有些不舍,“这么急,不能晚几天再走嘛?”
白子凤摇摇头,“我来,是想提醒皇上,皇上命中还有一劫,躲得过,诸事皆顺,躲不过,万劫不复。”
“劫?”
白子凤点点头,“是情劫。”
“是指……尹浔吗?”
白子凤没有直面回答,只是徐徐吐出八个字,“百世纠葛,千世孽缘。”
沈修文不禁想到了当初在月神下的誓言。
沈修文没有接话,而是转移话题道:“你何时走?”
“我手头还有些事,三日之后就会离开京都。”
沈修文点点头,“那你一路顺风,朕就不多做挽留了。”说完,他就向坤宁宫走去。
“皇上……”白子凤又叫了他一声,终究,什么话也说不出,只有两个字:“保重。”
沈修文点点头,离开。
沈修文一直想着做一个好皇帝,爱民如子,然后跟自己心爱的人白头偕老,这就够了,转眼到了白子凤要离开的日子,沈修文本想腾出一天的时间,跟尹浔一起去送他,却出事了。
☆、东宫梦篇15过往的真相
一直被困在皇城外的十二皇子沈天印,不知怎的进了城,并且联合众大臣,打着拯救太上皇,为六皇子沈尔庭报仇的旗号,很是得民心,已经逼在了皇城下。
当初众大臣归降沈修文,本来就是迫于妻儿在他手里,心不甘情不愿,沈天印自来天真善良,比起沈修文逼宫的名不正言不顺,大臣们当然更倾向于沈天印。
沈修文当初结党营私的证据,不知怎么的,全都跑到了沈天印的手里,他可谓是天命所归。
让沈修文困惑的是,是谁放沈天印进城的?是谁帮助沈天印联合众大臣?又是谁把所有证据交给了沈天印?
是谁?
血腥的逼宫再度上演,刚刚整理的宫闱,再度被猩红的火焰烧毁,白子凤还没来得及离开皇宫,就已经被包围在了皇宫里。
“皇上,大丈夫能屈能伸,我们先离开吧,来日方长。”
养心殿内,白子凤抓着沈修文的手,跪求道。
“救命啊——”
“不要杀我——”
“救命——”
……
整个皇宫回荡着血腥屠杀的声音,又是一声尖叫,雪白的窗纸染上了一道血迹。
“皇上!再不走来不及了!”白子凤说得急切。
“我要先去找尹浔。”说着,沈修文就要朝坤宁宫的方向走去。
“皇上!”白子凤懊恼地甩开他的手,“你还不明白吗?是谁出卖的你?不是别人,就是尹浔!是他联合沈天印来逼宫的,他从来就没爱过你!”
沈修文后背一僵,不敢置信地摇头,在火光的映衬下,他的脸色苍白,吓人得紧,“不,不会的,我要救他!”
说着,沈修文忙着转身跑向坤宁宫,白子凤不得已只能跟上。
大火没有烧到坤宁宫,但是太监宫女们还是已经跑光了,偌大的坤宁宫只有尹浔一个人,他就那样站在院子里,看着远方的火光,在笑。
不同于面对沈修文敷衍的微笑,他是真的在笑,开怀地笑,笑得很是好看。
“小浔!快跟我走。”沈修文冲上来一把抱住他,随即抓起他的手就要走,然而尹浔却一动不动。
“小浔?”
尹浔冷冷地甩开他,笑得倾国倾城,“皇上,哦不,九爷,你难道还没看清眼前的情况吗?”
沈修文愣了愣,脸色不禁更白了,“真的……是你?”
“是啊。”尹浔摊开手,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为什么?”他一把抓住尹浔的肩膀,用力地摇着,“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那么爱你,为什么你要出卖我?”
“爱?”尹浔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大笑了起来,“你的爱,是指利用价值吧,我对你还有用,你就爱我,我对你没用,你就弃之如敝履。”
“我没有!”沈修文急着否认。
“我被你送给皇上侍寝,两次。”尹浔森然地看着他的双眼,冷漠如冰。
沈修文有些惭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