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素和倒是没用木条扎虎子,他几乎是爬不起来,只能抱住虎子,张口死命地咬上了他的腿肉。
虎子再逞凶也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少年,他往日当街一站,那些小孩谁不是躲得远远?他简直要觉得这兄弟两是疯子!根本不要命的玩意。虎子大掌一挥扇在了沈素和的脸上,沈素和被打得跌倒在地,眼前一阵阵发黑,鼻腔里那热液止不住涌了出来。
英郎的手还握着那根碎木,他用尽力气将碎木从虎子腿上拔出,又要往他别处扎去。
虎子却是快他一步,大掌扇上了英郎的脑袋,将他踢翻,然后一脚接着一脚朝他身上踩去。英郎没了力气,蜷缩起了身体,他紧紧地咬着牙,心想也不过如此,比他娘还差得远!只是没过一会儿,那落在身上的拳脚却忽然停了下来,英郎只觉得四周暗下,他诧异地抬眼去望,才发现自己落进了一个人的怀中。
英郎立刻皱起了眉头,他抬手去推,却推不开那人。沈素和紧紧地搂住他的上身,将他护在胸前,很小声道:“别动。”
虎子踢累了,就开始破口大骂,让他们跪下叫爷爷!然而那兄弟两却是谁也不出一声,虎子气恼,脚又落在了两人身上,直到打也打不动,骂也骂得词穷后才一瘸一拐地离开了小河边。
过了许久,英郎沉默地推开了沈素和,忍着痛一声不吭地拣起地上的衣裳穿好。他踢了踢那碎成一堆的破木桶,然后回到河边,将鼻唇上的血洗了个干净,沈素和也跟着他蹲在河边洗净了脸上的血渍。
太阳快要落山了,晚霞照得河面泛出层层金色的波光,英郎沿着河边慢慢地朝前走着,沈素和一步一步地跟在他身后。
两个人都走不快,身上像散了架似的疼。
英郎忽然停下脚步,开口道:“你跟着我干吗?”
“弟弟,我们回家吧,母亲会担心的。”
英郎回头看他,面上是一种十分倔强的冷漠,“要回你自己回,让娘看出我在外面跟人打架,回去还得挨顿揍。”
“我会跟母亲好好说,母亲不会——”
“你当然不会!”英郎不再言语,转身继续向前走去。
沈素和心里有些难受,他觉得弟弟不喜欢他是有理由的。他对弟弟怀着愧疚,总是希望能对他更好一些,也希望弟弟会明白,母亲不责罚自己并不只是因为疼爱,也是自己并非母亲的孩子。他其实是羡慕着弟弟的。
沈素和没有回家,他不能丢下弟弟回家。
天黑下来时,两个人躲在了一艘河边的破船后。
英郎的一颗牙齿被虎子打得松动了,他用舌尖顶啊顶得,终于将那颗牙齿给顶落了下来。
牙齿和着一口血水被他吐在了地上,可突然空出的一块地方就异常难受起来。
沈素和瞧他不停地往外吐出血唾沫,便担忧地开口道:“弟弟,你怎么啦?”
英郎转过脑袋,一张嘴巴,将豁了的牙露给他看。
“疼不疼?”沈素和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仔细瞧他那里,就见那牙洞中又流出了一丝丝的血水。
英郎哼了声,手就摸上了沈素和肿得高高的脸蛋,“你疼不疼?”
沈素和摇了摇头,其实很疼,可弟弟从不喊疼,他当哥哥更不能喊。他想了想,道:“弟弟,我给你吹吹吧,吹吹就好了。”
沈素和说着就将嘴巴凑到了英郎嘴前,小口小口地像吹热饭似的吹着那他小牙洞。
英郎只觉得怪痒的,他闭上嘴巴,皱眉道:“我以前手上破口子,娘说舔舔就行,根本不用吹!”
沈素和点点头,他伸出小舌尖轻轻地舔在了弟弟唇边,然后一点点移到了那渗血的豁牙处,他十分地小心翼翼,直到舔没了血味才退开一些,问道:“还疼吗?”
英郎看着他的眼睛,竟有些结巴起来,他哼哼唧唧半晌,小声道:“还……还有点……”
沈素和又给弟弟舔了会,弟弟有时候也会伸出舌尖碰碰他的,沈素和觉得有点痒,还觉得弟弟的舌尖很软。
两人依偎在一起,把天上的星星当成一个个馒头数了好几遍,沈素和渐渐有些困了,便握紧了弟弟的手。
“以后我打架你离远点,别总捣乱。”弟弟忽然小声道。
沈素和习惯性地点了点头,很快又在心里摇了摇头。他曲起双腿,将弟弟带到了腿腹间,细胳膊一伸搂住了弟弟的上身,“弟弟,天黑了我害怕,我抱着你睡吧?”
英郎理所当然地充当了小小的保护者,安心地睡在了沈素和的怀中。
半夜时,叶夫人终于找到了浑身是伤,狼狈不堪的兄弟两。
沈素和没有挨打,这一次,英郎也没有挨打。
第二日,街上便传出了件匪夷所思之事,竟是那虎子一家房屋上的瓦在一夜之间被人一片片断成了两半,且整整齐齐摞在了大门口。那一家人睡过整夜,却是半点声息也未听到!虎子爹娘吓坏了,再一想昨天儿子回来时的光景,便猜与那兄弟脱不了干系,可他们终归是普通商人,哪就真敢跟身份不明的习武之人结梁子?只好指桑骂槐哭天抢地一番,再关上门教训那惹是生非的儿子出气了。
弟弟什么都好,那段雁池呢?
沈素和终于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怪圈,因为段雁池并不是弟弟,他却不知不觉中将两者联系在了一起。他或许是不想错过丝毫的可能性,却实在为难了别人也勉强着自己。
手心里肌肤传来的温度已经比之前降下了许多,沈素和悄悄收回手臂,动作轻缓地翻身出去,从包袱中摸出了药瓶和水囊,又重新回到了段雁池的身边。
他将药丸喂进对方口中,像之前一样含了水贴在了那唇上。只是他忘记段雁池早已不是昏迷得无知无觉的时候,他的舌尖刚探进段雁池唇中,腰上便被一个有力的臂膀揽住,一阵翻天覆地倒进了毯中。
沈素和那口水全呛在了鼻腔里。
段雁池静静地看着身下咳成一团的人,那声音里也听不出是怎样的情绪,说的话却是十足的质问,“干什么?”
第十四章
沈素和胸口起伏,轻咳不止,好半晌才缓和过来。他看向段雁池,双眼水盈盈一片,眼睫上还挂着细小的泪珠,仿佛是受了欺负的可怜模样。待气息平顺后,沈素和连忙开口道:“你不要误会,我只想喂你将药吃下。”
段雁池左臂还环在他腰间,右肘轻轻地撑在一侧,他并未将全身力量压上沈素和,然而彼此相贴得严丝合缝。段雁池回望着他,沉默了片刻,道:“我误会什么?”
沈素和怔然,话到嘴边却好象如何说都是尴尬,他搜肠刮肚一番,诚恳道:“你之前昏迷不醒之时无法吞咽药丸,沈某不得以做出了逾礼之举,请你原谅。”
段雁池的语调微微上扬,几乎是带着调侃的意味,“看来方才已非第一次了,沈大夫到底逾礼了几次呢?”
沈素和觉得奇怪,他认为段雁池不是斤斤计较之人,既然误会解开,为何还要追问。
段雁池耐心极好,便是沈素和缄默了许久,他也只是慢悠悠地自鼻腔溢出一声,“恩?”
沈素和落在对方视线之下,承受着漫不经心的“审问”,他自问并无丝毫狎亵态度,所以颇为无奈,老实交代道:“两次。”
段雁池瞧他十分顺服的模样,似乎心情很好,缓缓沉下身体竟是向他靠去,“古语有云……”
沈素和一瞬不瞬地望着段雁池,直到那银色近在眼前,直到那温热的气息洒在了他的鼻端,“来而不往非礼也。”
他的唇几乎可以感觉到段雁池唇畔的温度,一股麻痒悄悄地往心口探去。沈素和有些难耐,觉得鼻腔中的空气要被对方夺取得一干二净。他的身体先于头脑做出了似乎是正确的反应——段雁池沉哼一声,缓缓抬起上身,咬牙切齿地冷冷道:“沈素和,你找死。”
曲起的大腿不偏不倚地撞进了段雁池的双腿间,沈素和清晰地感觉到了滚烫的软物,那软物之前是软或硬他不知道,此刻确实是偃旗息鼓的脆弱姿态了。沈素和怔了怔,猛地回过神来,手往下一伸便朝段雁池那处摸去,“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段雁池没想到他下手这么快,不及起身便被他握个正着,后颈上几乎要疼出一层冷汗。他右手握拳又松开,强忍怒气,沉声道:“放手!”
“我看看。”沈素和又恢复了医者的身份,他边往下滑溜边就要去解段雁池的裤腰。
段雁池简直没了脾气,捏着他肩头将人从身下提了上来,又一巴掌打开摸索在裤腰的手,翻身披了亵衣便钻出了小帐篷。
“叽叽叽叽!”灵参聒噪地叫嚷起来,巴着罐口的须根抖得像抽风,仿佛是要笑疯了过去。
忽然,一颗小石子从帐篷的缝隙中射入,打在了灵参的脑袋上,灵参往后一仰掉进了瓷罐。
沈素和连忙爬过去朝里望了望,灵参颤巍巍地向他伸出须根,很是有点“死不瞑目”的悲壮,又半是撒娇半是告状地小声叫唤着。沈素和瞧它安然无恙,便极轻地叹了口气。灵参妄想主人帮它讨回“公道”,哪知这主人根本是块浸湿了的木头——点不起火。更何况他逾礼在前,伤人在后,哪还有情理去质责段雁池?
穿戴整齐衣裳,沈素和拿起段雁池的外衫也钻出了帐篷。
估摸着此刻距离他们躲进帐篷已是一日一夜后了。毛毛细雨中的清晨草原,空气清新,雨后的土壤上生出了一层新绿,显得生机勃勃。那些嫩绿的小芽儿挂着透明的雨珠,在微寒的空气里努力地汲取水分,虽然仍是弱小,却已有了不惧风雨严寒的坚韧。
段雁池背向他而立,束在脑后的长发在微风中轻扬起了几缕发丝,那背影挺拔,太过挺拔而给人一种倔强与孤傲的感觉。仿佛没有任何事、任何人能令他折腰,仿佛他便要这样到天荒地老。
段雁池的身材极好,简直是赏心悦目的,沈素和清楚,这是个出色的男人,拥有许多人可望不可及的上乘武学,是南海天蟾坛之主,即使掩去了半边的面庞,然而那深邃的轮廓也证实着他原本该拥有的英俊相貌。可他常常给人的感觉更像是一把武器,无坚不摧、泛着寒光,冰冷而沉默地发出警告,并将意图与他争锋者削为齑粉。
沈素和有种感觉,他若有一日能靠近此人,那层坚硬的壳绝非是由外凿开,而是段雁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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