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过奖了”
回头略带不悦地撇了颜洛漪一眼,缓缓开口,既像在告诫她,又像在讲给所有人听
“你们都是朕的妃子,自当像棠妃一样矜持知礼才是,不要坏了后宫的和睦”
众女子跪下听训,毕恭毕敬“臣妾受教”
“颜才人,今日你以下犯上,公然伤了贵妃,该当何罪?”
棠妃偷偷遮去了腮边的笑容,虚弱地去扯着沐子风的袍袖撒娇
“皇上,妹妹不是故意的,望皇上息怒”
一边的碧莲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冲动的性子作怪,不由地大声嘀咕了一句
“明明是她要比武的,贼喊捉贼!”
“大胆!皇上和各宫娘娘都在呢!哪容你一个奴才说话?!”荣公公及时开口喝住了她,生怕她出言不逊惹皇上发怒
沐子风怀里的女子竟因为碧莲的话低低地抽泣起来,好不委屈
“皇上……臣妾……”
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爱妃不要伤心,朕自当还你一个公道”
其余妃嫔暗自心惊,皇上这个样子摆明是被棠妃惯了迷汤嘛!居然连问都不问就要问罪颜洛漪
“颜才人,你冒犯棠妃在前,纵容奴婢在后,不知礼数,实难宽恕!朕罚你回宫面壁三月,其间不能出踏出涟漪宫一步!”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温度,听得她内心泣血“明白了么?”
却依旧强撑着笑容叩首“臣妾领旨”
恭恭敬敬地带着碧莲退了出去,身后却已经传了沐子风低哄棠妃的声音
“好了,爱妃,朕守着你,不哭了,嗯?”
一个苦笑挂上嘴角,真正疼痛委屈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却倔强地不让他看到
他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将她捧在手心里爱护的人了,她也不再是被他放在心上宠溺的小狐狸
他成了天子,成了好多女人的丈夫,而现在的她,不过是他后宫里最渺小卑微的一粒沙尘罢了
“皇上,今晚在哪儿传膳?”
“海棠宫,对了,把朕的奏折也送过去吧,朕就在那边歇下了”
“诺”
涟漪宫
没有他的内堂冷冷清清,温度都变低了,床上还残余着他昨晚留下的香味,今夜,他却已经睡到了别的女人身边
颜洛漪坐靠在床上,将自己环抱得紧紧的,苍白柔软的面颊脆弱无力地埋在膝盖上,想要温暖自己,黑暗中的黛颜上却还是遮不住的失落难捱
无数次回忆起他们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
那份柔情,到底还在不在?
不顾自尊地偷偷潜去海棠宫,他却已经早早睡下了,可是他们缠绵交欢的情动声响,还是一丝不落地刺穿她的耳朵
“皇上……讨厌……坏死了!”
“爱妃,朕哪里坏了?这里,这里,还是更里面一点的地方呢?”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即使说着这么低靡的情话,依旧撩人
“皇上……臣妾……不行了……饶了臣妾吧……”棠妃似乎都被他弄怕了,不停地哄求着,诺软的语音里带着哭腔
“嗯……求朕吧……求朕朕就放过你”
“皇上……求你了……”娇语越来越低,似乎快晕过去了
又是几下响亮的冲刺,似乎是结合部位拍打的声音“可是朕还没饱呢……爱妃……朕今晚不让你睡……再来”
看来,那些曾经完全属于她的温柔笑意,属于她的眷恋目光,属于她的缠绵悱恻,已经变得一文不值,可以随意的践踏与抛洒
那为什么,她还是舍不得放手,舍不得离开,宁愿违背着自己的骄傲去接受与忍让,也不愿意放开
沐子风,是她的劫数
七月,夏日炎炎之际,地处北方的大国燕派遣使者前来封都商讨交界管辖问题
本来燕国是在北炎以外更偏北的地方,与封国并无多少交集,直到沐子风灭亡北炎之后,燕国才与封国接壤,带来一系列政治军事矛盾,亟待解决
沐子风任命左相赵胜负责接待来使的所有事物,自己则成天窝在海棠宫和棠妃缠绵悱恻,鸳鸯戏水,借此抵挡夏日的毒辣
涟漪宫
颜洛漪在侧殿的水泉里耐心细致地玩赏她这大半年养下的各种花花草草,神情温柔,不觉间流泻了一池的妩媚,晕染了一方的娇艳。真可谓嫣然一笑间,羞得水中拥挤打闹的藕莲皆垂靥。这份修短合度,与生俱来的魅惑气息,任谁也模仿不到那般销魂蚀骨的程度。美得极致,媚得彻底,可是又净得纯粹,惹人疼惜,勾得天地万物不由自主地欲要与之亲近。妖娆与清雅浑然天成,交相辉映,如光和影一般结合得自然适宜,千朝万代都引人忍不住回盼留恋
她俯身跪在池边,一手轻柔托着安静沉睡中的白莲,微微嗅到香甜馥郁的芬芳后,清眸流盼,明艳端庄的韶颜雅容上绽放出一个同样芥芳沤郁的瑰丽微笑
她似乎没有发现,这个时候的她,才是真正的南宫璃,不是那个为了沐子风不顾一切降低自己,委曲求全的颜洛漪
朱唇翕动,素齿轻启,圆润如玉的歌谣在简单清新的室内自由飘荡,宛如她娇躯里一色纯白的灵魂,是那样的无拘无束,浮游天地
这时门边突然传来一阵情难自已的细润莺啼“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轻风,长跪月老祠,挚求再相逢”
闻言,略带诧异地朝那方望去,一个薄衣水衫,宫人打扮的女子赫然入眼,甚为眼熟
女子勉强压住自己心头的欢喜,故作平静地微微笑道“南宫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十年前
南宫璃和冷绝夜最后的比武以平手收尾,沐子风却惨败给了冷绝夜,换来记忆深刻的一翻羞辱。但最大的赢家似乎还是南宫璃,因为这一年,她在不知不觉间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三颗至诚至深的爱慕之心
其中两颗来自沐子风和冷绝夜,这第三颗,则源于燕蔻凝
她是燕国平延王膝下独女,因为儿时体弱多病,国师经过测算后要求将她当男子供养,方可成活,便从郡主的身份转为了世子。哪知燕蔻凝天生就是一女儿心思,不爱宽袍大袖,独迷胭脂首饰,倒把平延王一家弄得无所适从,不知该视其为子还是为女
十年前,封燕两国尚未存在多少交集,非敌非友,自然也就谈不上什么勾心斗角,你争我夺。而豆蔻年华的燕郡主自从微服前去封国观玩了一场武林大会再回来之后,心就永远留在了这个陌生国度里的某个倾城女子的身上
当时她也不过十三四岁的孩子心性,听得封国的武林大会热闹,也就乘兴赶往,结果大失所望,直到在峨眉山下人声鼎沸的花灯夜会上,无意间撇到的那一抹至妖至纯,美仑绝奂的惊鸿艳影
心驰神往,痴情如蓦然抛洒之水,再难收回
之后,出动手里带到封国的所有人力大肆搜寻,都没能找回镌刻痴心的月下神女
直至心灰意冷,漫不经心地玩看武林大会的最后一场比试,才终于一偿所愿
是夜,不谋而合的三人都偷偷地赶去了南宫璃的香居,但求一见,补慰相思。最先到的便是燕蔻凝
“南宫小姐,我……”男装扮相的少女俏靥一红,话语吐字不清
“嗯?”鬼灵精怪的女子却好似看戏一般,言笑晏晏地审视着她
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害羞地瞧了一眼面前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的她,心下悸动之余,竟连礼数都没顾及“我想……带你回燕国……”
对方调皮地挑了挑连娟长眉,小嘴一撇,似乎没懂她的意思
却惹得对面之人瞬息失神,呆若木鸡,好不容易才收回视线,连忙想解释自己的意思,哪料越说越乱,鹅脸杏腮红得更是厉害“我会……那个……对你很好的……”
明眸轻眨,长长翘起的漆黑睫毛可爱跳动“哦”
祸乱她心神的女子不再有任何反应,燕蔻凝隐隐心慌起来
“那你跟我……回去……好不好?”丝毫没有王侯贵族之家的傲气,带了屡讨好与迁就
“不好”柔美飘逸的秋水伊人依旧笑意盈盈,媚得滴水,拒绝的口吻却直截了当,不可挽回
“为什么?!”燕蔻凝急了,她本是燕国众星捧月,冠绝一方的美人,男子的装扮也俊雅俏丽,外加出身高贵,父亲手握重兵,所以从来都不曾知道挫败是什么滋味
“我不喜欢你啊,为什么要跟你走?”嗔怪调皮一笑,呼出的气息都是清甜的
“那你喜欢谁?我要杀了他!”语气凶狠,好像得不到宝贝的孩子
“就算你杀了她,我也不会喜欢你啊,何必这么麻烦呢”毫无章法的答复 ,或许这样的女子,生来就是不受万物束缚的,除了后来那纠缠万千的情劫
“为什么?!”又急又躁,坐立不安
南宫璃叹了口气,美目一垂,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温馨的回忆,嘴角弯出一抹蛊惑
柔荑轻抬,白嫩香滑的手背缓慢贴上光洁精致的一方额角,有些无奈“因为,我好像喜欢的是女子啊”
燕蔻凝瞳孔微张,声音顿时高了不少“你喜欢女子?!”
“你觉得我是个会被礼仪道德捆住的人?”故作无辜地扫她一眼,凉薄的皎月也要为之倾心了
燕蔻凝还未来得及回答,屋里就响起冷绝夜失望不甘,又不可置信的浑厚嗓音“什么?!你喜欢女子?!”俊秀的浓眉拧成一线了
结果闹到最后,倒是冷绝夜和燕蔻凝唇枪舌战了起来,南宫璃像看戏似的在一旁笑意满满,继而想到几日前那个因比武失利以致沮丧黯然的人,不觉一叹
“她都说她喜欢女子了!你没机会了!还不快滚!”
“她要是真喜欢女子,你这娘娘腔也没戏唱!你得意个什么劲儿?!”
“本少爷就是得意,怎么,不服气啊!我比你像女子!”
“像女子又不是真女子!她不过一时好玩,哪会真的喜欢女子啊!你别做梦了!”
“我要定她了!你敢跟我争?”
“哼!你打得过我么?几天前你应该看过我的武艺吧,除了她,还没人顶得过我三十招,你要试试?!”
“本少爷干嘛要用自己的短处去比你的长处!虽然我武功不及你,但我有千军万马!你再厉害,也斗不过我!”
“……”
只当那时年少轻狂,爱做梦的年纪遇到同样爱做梦的人群
倚在门外的少年沐子风颊腮一抖,自嘲一笑,满眼都是失望
看来,要爱上一个人很容易,要完全得到她却非易事
冷绝夜有冠绝天下的武艺;燕蔻凝有泱泱大国的势力;可他,有什么?
武艺平庸,不堪一击之余又被沐鼎城当做金丝笼中的珍奇鸟儿一般爱护,以致身娇肉贵,缺乏顶天立地的气概。看来,他前面的路,真的很长
夜深人静,待众人散去后,隐蔽在一角的南宫雪才面带忧虑而出
“师父,你也在?”
“璃儿,你真的……喜欢女子?”
“是啊,有何不可?我喜欢的就是那个人,与她是男是女无关”
南宫雪脑海里逐渐浮现出柳风扬仰抚云鬓,俯弄芳菲的月眉星目,眸中漾起水光
“你凭借什么确认你倾情于她?”这个答案,南宫雪很想知道,因为她一直不明白她与柳风扬之间,到底是个什么感情
纤细白嫩的柔荑轻抚上自己的左边胸口,笑得柔情四溢,芳香满屋
“她让我的心,一次又一次地悸动,之后便有了心跳”清亮邪魅的星目微抬而视南宫雪,坚定不移“只有她才能给我至上无极的快乐,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