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么……啊!是你!”一声惊愕的,属于少年的声音在门口的屏风处响起,打断了百里明月的话。
百里微站在门口,指着妖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百里明月有暗卫的汇报,当然知道百里微跟妖已经见过了,只是没想到他居然会来到妖的店里,也稍微有些惊讶。
“你怎么来了?”
“啊?呃……我,咳,我有好几次都见到王叔你总往偏僻处走,还以为你患有什么隐疾来秘密求医……”百里微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干脆没了声。
第一次百里微在街上见到百里明月拐进偏僻小巷,很是疑惑,于是尾随了一段,可是幽巷之中七拐八拐的,要跟踪一个人还不被对方发现,实在有些困难,百里微跟踪了几回,结果都被甩掉了。这回能够找到这里,一来是雪地上有脚印便于跟踪,二来也是百里微足够幸运才能够在大雪覆盖了后面的脚印后瞎撞到这里来。
其实原本百里微也没想到百里明月会在这里的,只是外面大雪纷飞,实在冷得很。好不容易在这种只有墙壁,连个后门都没有的小巷里见到一扇门,百里微就迫不及待地进来躲躲风雪了,没想到进门来就看见了两个认识人。
妖看着门口一只手指着他满脸惊愕的少年,揣着手坐在榻上,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只是一歪头,笑眼弯弯地问:“敢问阁下,我们……见过面么?”
百里微:“……”
这时候,通往庭院的门突然打开,一股冷风扑进来,休言端着火炭进来,在身后关上门。
“啊!师父!”百里微见到休言很是兴奋,殷勤地从他手中接过装着火炭的瓷盆,然而后者看着他却是一副“你是谁”的模样。百里微再次受到打击。
“师父~~是我啊。百里微啊。呐,上次,还有上上次,师父不是都在街上救了我么?啊,对了,上上次师父还让我买胭脂的。”
休言一拍头,百里微笑眯眯地问:“师父想起来了?”
休言摇了摇头,从他手中拿回火炭盆,往温酒的小炉里添炭。妖坐在榻上笑眯眯地问:“休言你何时收了这么笨的个徒弟。嘛,不过傻得挺好玩的。”
话音未落,一记眼刀飞来,欲将妖凌迟处死,妖笑眯眯地坐着,看都不看百里微一眼,任他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
倒是百里微,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扭头问休言:“师父,你还没有跟我说过话呢,一句也没有哎。”
百里明月和止戈当然是知道休言口不能言的,听说百里微遇见休言已有两次,还以为他已经知道了,听到百里微现在这么问,顿时都有些尴尬,倒是休言和妖,都没有什么异色。
妖说:“休言是哑巴。”
哑的就是哑的,没什么好忌讳的。不过,看百里微受到打击的样子还是很愉快的。
作者有话要说:体育考试之后一刻钟之内必然感冒……真是悲催……
《王牌投手》里的男主萌死本殿了~~~
可惜是个坑。
21
21、云深不知处(二) 。。。
接下来的好几天里,百里微一直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百里微对休言是哑巴这个事实感到很震惊,对自己毫无顾忌地问出那种话也很是愧疚自责,因此从妖的店里回来之后他就一直很少言,也没什么胃口,整天地窝在宣王府上制造强大的低气压。百里明月作为一个王爷本不需要天天上朝,可自从仪王将儿子送到宣王府上来以后,宣王殿下一下子就变得异常勤勉了,每日上过早朝之后回府换下朝服就奔往刑部。
百里微像幽灵一样在宣王府上晃来晃去,散布着他的沮丧。近来刑部没有什么事,百里明月勤奋了这么一段时间,那些积压的案子也都给处理了个差不多,实在无事可做的百里明月终于离开刑部,回到了自己的府上。甫进大门便遇到了百里微,被他那么哀怨地一盯,百里明月顿时饭也吃不下去了,转身再次出府。
大雪早就停了,街道两边还有残雪堆积,青灰屋檐下挂着一串串冰凌,远天悠云映在冰凌下垂悬的水滴上,被细微的风吹落,落在墙角的残雪里,发出“簌”的一声。谁家院落里一棵枣树将虬枝探出墙外,一枝一节,静默严肃。
在街上走了一段,百里明月停下来,他身后的止戈抬起头,看清了面前的府邸。
——宰相府。
百里明月与师行陌虽为同僚,却还真没有什么特别的交情。朝臣结党素来都是帝王所忌,百里熹昭自然也不例外。要说如今朝堂上完全没有党派之争纯属瞎扯,但各派之间并无明显争执和矛盾,百里熹昭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且过了。师行陌和百里明月两人虽位极人臣,却不属于任何一派,交情也是极浅的。只是师行陌遇刺,作为同僚,百里明月来探望也属应当。
递了名帖,百里明月便随着引路的小厮往宰相府里走去。
宰相府并不算小,但府上却没有什么陈设摆饰,府邸的大反倒显得空寂了。从大门一路走来,百里明月看到的也就只有空旷的庭院。院子里几畦碧色,百里明月虽叫不上具体的名字,却也知道那绝对不是什么奇花异草。像那样一畦一畦地种着,毫无疑问是某种菜蔬。院子里有口井,打水的轱辘架在井台上,意外地透着某种宁和。天冷,地下水却是暖的,淡淡的雾气自井下飘荡上来,没有仙境之感,只让人觉得纯朴。
门口一只雪人站着,煤块做的眼睛,木棒做的鼻子,插了两根树枝做手臂,透着点傻气。显然这只雪人已经是好几天以前堆出来的,被太阳晒过了,外面的雪变得又干又硬,一副邋遢模样。
百里明月忍不住“噗”地笑出声来。
前面引路的小厮回过头来疑惑地望着他,不解何事能让宣王殿下笑成这样。
百里明月自觉失仪,干咳了一声,正色,指着那雪人问:“这是你家大人做的?”一句话半途里就染了笑意,待问完时,百里明月憋着的笑已经忍不住了。想到那冷冷清清的师宰相堆雪人的样子,百里明月就极想笑,却又碍于礼数强忍着,一张俊脸扭曲得煞是精彩。
那小厮倒是淡定,像是没看到百里明月的脸一样,微笑而恭敬地回道:“王爷说笑了。我家老爷可还伤着呢。这都是下人们闲着无事堆的,让王爷见笑了。”
百里明月这才知道,师行陌或许是真的伤着了。
看了一眼门口那雪人,百里明月淡淡地笑了一下,“挺好的,这样。”
小孩子总是喜欢玩雪的,幼时在宫里,每次下大雪百里明月都很兴奋,比他大不了多少的百里熹昭虽然平日里总是摆出一副太子仪威,但见了雪也还是会眼睛发亮。那时候两人曾无数次密谋下雪天疯玩一场,像外面的孩子一样,狠狠地打一场雪仗。然而这个愿望直到如今亦未曾实现。毕竟皇宫禁地之中嘻嘻闹闹不成体统,两人都是皇子,百里熹昭更是太子,总不能不顾身份。而且宫人也都生怕两位皇子玩雪冻伤了,纵然允了两位皇子玩雪也都一个个小心翼翼,如临大敌一样地在一旁伺候着,嘱咐着,紧张着,使得百里明月和百里熹昭玩也玩不尽兴。
那时候的百里明月便想着,等我将来出了宫,有了自己的府邸,就一定要玩个够,他还拍着百里熹昭的肩膀许诺说,皇宫里玩不尽兴,百里熹昭随时可以到他的王府上去玩。
到后来,百里明月终于封了王,出了皇宫,有了自己的府邸,却已经没有人可以陪他一起玩了。而自己,也早就没了那份心思。雪人倒是捏过一回,巴掌大的小雪人儿,随手捏了,送给苏天彧了。
那些遗忘在流光里的简单愿望,终究是蒙了尘,再也回不去了。
再也……回不去了。
百里明月垂了垂眼,掩了那一瞬的黯然失落。
随小厮进屋,百里明月忍不住蹙起了眉。屋子里的摆设如同想象中的简单整洁,颇似师相为人,但终归是太冷,屋子里甚至还不及外面暖和,最起码外面还有太阳晒着。
百里明月突然想起来,师行陌是从一个举子考上来的,短短几年的功夫从一个新科状元飞速拔擢为宰相,作为一个外来人,师行陌在皇都里没有任何根基和背后势力,也是几乎没有任何产业的,单凭那点俸禄来养家,也就只能到这份上罢。不止如此,以师行陌为人,就算是那些俸禄,大概也要定期地寄回老家赡养那两位老人。
纵观整个朝野,能够做到这程度的,大概也就只有师宰相一人。
想到这些,百里明月望向师行陌的眼神里又多了几分敬重。
师行陌的伤已经好了些,脸色依旧苍白,加上他身上穿着一件洗得明显发旧了的衣裳,显得这个冷清的人越发地纤弱起来。
纤……弱……?百里明月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师行陌人是很瘦,却并不矮小,甚至比百里明月还要高上些许,即便现在仍在病中,也毫无一丝病颓之色,那双冷清的眼依旧犀利得仿佛能看透人的五脏六腑。他到底是从那里感觉到“纤弱”了?
隐约地,百里明月有种异样感,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与混沌中隐藏着,就在手边游弋,却无法抓住。
22
22、云深不知处(三) 。。。
“不知宣王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见谅。”师行陌致歉,依旧不敢冷清的态度,百里明月知他本性如此,也不在意,上前一把扶住了他,“师相有伤在身,就不要勉强了。”
手碰到师行陌的肩,百里明月微微一怔:好冷,好瘦。
师行陌不动声色地从百里明月的扶持中脱身出来,而下一瞬,一件带着体温的衣服已经披上了他的肩。
百里明月是穿着大氅出门来的,进屋之后觉得太冷才没有脱掉,感到师行陌身子冷,于是就脱下来给他披上了。没有察觉到师行陌面上一闪而过的怔忪,百里明月啰嗦地嘱咐道:“师相勤勉节俭实乃我等楷模,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可擅自毁焉?师相怎么如此不爱惜自己?且不说你重伤未愈,就算是普通人,在这么冷的屋子里呆着也受不住啊……”
百里明月化作啰嗦老妈子,喋喋不休地叮嘱着,说的却差不多全都是平日里止戈说给他他不听的那些话,此刻他倒是也能脸不红气不喘地再说给别人。
“别看现在是没什么,等过上几年上点年纪可就有你受的……”
“寒气侵体,血行不畅,百病可就来了……”
“更何况你现在身上还带着……伤……”百里明月突然停止了唠叨,顿了顿,面色凝重地说,“抱歉。”百里明月领着刑部的值,更是负责桑的案子,师行陌被桑所刺,百里明月自是脱不了责任的。
师行陌摇摇头,表示不介意或者不必放在心上。
一时间,两人无话,气氛顿时有些尴尬起来。师行陌身上披着百里明月的大氅,衣服上百里明月惯用的淡淡熏香撩入胸怀,师行陌脸上不知不觉地染了薄薄的绯色。
“宣王殿下……”
“师相……”
师行陌和百里明月同时开口,两人不好意思地对望了一眼,又笑了笑。这一笑,便将之前的尴尬化去了大半。
百里明月让师行陌先讲,师行陌也不过分谦让,问道:“那杀手之事,宣王殿下可有眉目?”
百里明月沉吟了一下,道:“据我所知,那桑出手,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