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江源之刚拿出一支红珊瑚的头簪辰日便问了,“既是有情人,何必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江源之的手一抖,脸上划过不自然,呐呐的答道,“可以打发送到我府上的姬妾。”
“哦。”辰日挑起了眉看江源之,“利用我?”
“没有没有。”江源之连忙摆手,又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
辰日笑了,“瞧你,也没有说不让你利用了。”将石桌上的红珊瑚头簪拿到手上把玩,“江源之,你会一直喜欢丞相的小女儿么?”
江源之没有料到辰日会突然问这个问题,脸一下子红了,好一会儿才点头道,“会的。”
“所以要混到勾栏院好让所有人都知道,堂堂的伊王爷喜欢男人,好让你皇兄不给你赐婚?”辰日哼笑了一声,“江源之,你会不会太天真了?”
江源之自然也知道自己的办法不是永久性的,可是能挡一阵便是一阵,只要皇上一天没有下旨他就拖一天,拖到实在没有办法了就赖,总是有办法的。江源之暗自打定主意,回过神来却发现辰日正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看,那一双眼睛漆黑似墨,装着太多的东西却被这种黑色挡住看不清楚。
心里莫名的一跳,手在衣袖里找到一直随身携带的木簪,那是九年前他爬上屋顶后唯一剩下的东西,他一直带着,习惯性的用拇指在簪身上抚摸。
和辰日一起出去,辰日从来都是一身黑衫,头上随便的斜插着一支簪,这时候他脸上一直以来淡淡的神情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像个孩子的笑容。
“江源之,这个糖人是怎么捏的你知道么?”
“江源之,为什么他的嘴里可以喷火你不可以呢?”
“江源之,你上次说的纸鸢在哪里,我怎么都没有看见……”
诸如此类的,有时候看着这样的辰日江源之就会想,到底哪一个才算是真正的辰日,这样看着他,不知不觉看的时间越来越久,很多时候甚至会走神被辰日推醒,而刚刚走神所想的往往都是自己和辰日的以后,从萌生这个想法开始想的愈发的仔细,以至于有一天在不经意的情况下突然开口问辰日,“辰日,以后我们的院子里种一颗樱树可好?”
话出了口才意识到这话是不该说的,尴尬的看着辰日,想着辰日大概会让石头赶他走以后再也不见他,正想解释些什么来挽回,辰日盖上茶杯,慢条斯理的接过话,“听说樱树需要人的骨血才能长得好,我怕你把它养死了。”
乍一听话江源之并没有马上反应过来,只是沮丧的低下头,“这样啊,那你说我们种些什么树……诶?什么?辰日你刚刚说什么?”
“若是种樱树,每天你得亲自为它浇水。”
江源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想欢呼雀跃,又听辰日说,“江源之,你不喜欢丞相的小女儿了?”江源之神色暗淡下去,眉间突然传来温度,但见辰日近了身,消瘦修长的手指抚上他的眉,“江源之,我不喜欢你透过我看别人,我想你清楚,是因为我像某个人,还是因为我这个人?”
未等辰日说完,江源之已经起身,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辰日的问题,他看了辰日一眼,最终选择落荒而逃。
石头一直躲在自己的房里,等院子里很久都没有再传来声音他才敢打开一条门缝往外看。江源之已经不见了人,辰日还坐在石凳上,石头看过去,辰日的脸上竟带着莫名的笑。
“你说他究竟是怎么想的?”辰日突然开口吓了石头一跳,没等石头想好怎么回答他又接着道,“他真傻是不是,就是骗我又会怎么样,就算说还喜欢那个人我也会觉得有一点高兴,可是为什么要走呢?”
自始至终石头都没有开口,他觉得辰日要的或许不是别人的回答,因为他自己已经知道答案了。连着半月,辰日恢复到石头刚来的那段日子,石头想着也许把江源之找来辰日会好过一些,可是每当他有这种想法时辰日就仿佛看穿他的心似的让他别多事。
院子里来了一个男人,在辰日房里待了一会儿,男人走后辰日喊了石头进去,“告诉他们,我接客,不是都盼着我脏么,我脏便是了。”
“你……你……”石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面前这个救起他的人看上去似乎比他更加脆弱,那件黑色长衫下包裹的身体似乎一天比一天消瘦,半响没有说出什么,反而是辰日看向他,“今晚我替你赎了身,买块地或是做点生意,怎么也比现在强。”
石头咬着嘴唇摇头,辰日没有再多说什么,视线又放到窗子外面,良久听见一声叹息。
当天晚上,几乎整个京城的纨绔子弟们都汇聚到了泉泓栏,辰日公子第一次的接客让大半个京城沸腾了。鸨母自然是笑的合不拢嘴,亲自到台下来请辰日。
辰日没有动,“将石头的卖身契给我。”
“什么?”
“我要替石头赎身。”
“哎哟,辰日啊,这些事情都好说,咱们先上台吧,啊。”
辰日依旧没有动,“你不拿来我就在这儿等,看我们谁比谁的耐性好吧。”
鸨母急了,“满屋子的人可都等着您呐,这……”隐隐听见叫骂的声音,鸨母把心一横,“去拿卖身契。”
只不过一会儿的时间那张薄薄的纸就递到了辰日手中,辰日扫了一眼,将纸张撕了个粉碎。
留下一张印有石头手印的纸片,辰日仿佛自嘲一般的笑了笑,踏上了台。
台下的男人们见了辰日,一个个的全控制不住的大声欢呼起来,鸨母扭着身段上台,粉白的脸上咧着一张鲜红的大嘴,衬着那口黄牙,让辰日不自觉的感到恶心。
“各位爷,久等了。”鸨母开始开场白,“大伙儿都知道咱们这辰日是我泉泓栏的花魁,可是绝对不轻易示客的……”
“少废话,快开个价吧!”
“就是,爷都等不及了。”
猴急的男人们已经嚷开了,鸨母眉开眼笑,“好好好,那咱们也不多说了,一口价,五千两。”
这可是狮子大开口,辰日暗笑,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可以值这么多钱。
“六千两!”
“好,李爷出了六千两!”
“八千两!”
“八千五百两!”
竞价持续上升,鸨母的笑脸越来越大,突破一万两的时候她就差高兴的给辰日跪下了。
“一万二千两!”
“呀,那不是丞相的公子么,怎么也来了?”
“没听说他喜欢男人啊。”
鸨母忙不迭的点头,“这位公子叫价一万二千两了,还有没有比这位公子出家更高的了?”
“一万五。”
辰日垂下眼睛,角落里一直不发一言的江源之终于按捺不住出了声。
“是伊王爷啊。”
“是啊,伊王爷也来了。”
江源之在众人的议论声中走到台前,面色铁青的瞪着台上的黑色身影。
欧阳齐皱着眉头看了江源之一眼,“一万六千两。”
“两万两。”
“两万二千两。”
“三万两。”
整个泉泓栏都因为这两个人的高价而安静下来,欧阳齐恨恨的瞪了江源之一眼道,“你回去好好当你的王爷凑什么热闹!”
江源之没有理会欧阳齐,两只眼睛盯着辰日死命的看,就差把辰日瞪出一个窟窿,而辰日却一直低垂着眼睛不看他,双手却在袖子里握起来。
欧阳齐咬了咬牙,“三万……五千两……”
“老鸨,你这泉泓栏是要还是不要了?”江源之没有再叫价,“只要我一声令下,就是踏平了你的泉泓栏你又能如何?”
“江源之你太过分了吧!”欧阳齐差点没跳起来,“别以为你是王爷你就能无法无天了!”
“我就是无法无天了你能把我怎么着了?”江源之耍起无赖,“实话告诉你,今儿本王就是要辰日,就是我皇兄来了,嘿,我让他把辰日给我抢回去!”
“你,你……”欧阳齐无赖不过他,只能把目光放到鸨母那里,“三万五千两了,是我价高吧,你倒是喊价啊!”
鸨母把眼睛看向江源之,江源之从怀里取出一张银票拍在桌子上,“十万两。”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连一直垂着头的辰日都忍不住抬起头看江源之,心里一直吊着的也放下了。
鸨母自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人,怕江源之反悔似的冲下台去,“好,辰日是伊王爷得了!”
然后便是欧阳齐的跳脚,“江源之你这个小人,仗着你是王爷你就,就强逼民男!”
江源之一记眼刀飞过去,“欧阳齐你是长久没挨你爹的打欠教训是吧,辰日是我的,回你的丞相府凉快去吧!”
欧阳齐自是没奈何,只把目光锁住台上的人,“你就任由这家伙糟蹋你?”
辰日扯了扯唇角,“有劳你了。”
“你!我不管你了!”欧阳齐气的大袖一甩,背着手走了。
热闹自是到此为止,没得了辰日的男人们又转向其他房间。江源之进院子的时候石头好像正在等他似的,见他来了也顾不得他的身份跑向他,“伊王爷,我求您了,饶了我家公子吧!”
江源之先是一愣,随即道,“我饶他?他怎么不饶我呢?”
石头听他这话,眼泪都急出来了,忙给他跪下,“王爷,我家公子几天没怎么进食了,身子受不住的,王爷,石头,石头来伺候您吧!”
“几天没进食?”江源之只觉得心里的郁结更深,直接绕开石头一脚踹进西厢房,“辰日!”
石头忙从地上爬起来追过去,“王爷……”
“石头,你出去吧。”辰日坐在床上,眼睛没有看向门边,“我撕了你的卖身契,你自由了。”
“公子!”石头还想说什么,却见辰日抬起手轻挥了挥,他咽下一口气,带上门出去了。
房里一时寂静无声,江源之还站在门边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辰日动了,他的手移到长衫的扣结,一颗一颗的解开。
江源之傻了,忙过去阻止他,“你干什么!”
“你花了那么多银两,我该好好伺候你的。”
“若今天不是我站在这里,你也会把衣服脱了?”
“自然是的,若非如此,谁愿意花银两来陪我看星星么?”
江源之语塞,“辰日,你怎么可以……”
“我为什么不可以?”辰日抬起头看江源之,“江源之,我算什么,我是小倌,本来就是要脱衣服的,不仅如此,我还得躺在别的男人身下,我……”
“别说了!”江源之的眼里似乎会有火喷出来,下一秒就会将辰日烧成灰烬,“辰日,我不要你那样,我,我的心很疼……”
江源之用手捂住左胸,双眉皱的厉害,辰日叹了口气,“江源之,我们只有现在,将来……没有将来。”
“为什么没有?我喜欢你啊,这些天我看不见你我都快疯掉了,皇兄把我留在宫里陪母后,我是偷偷逃出来的,我现在知道了,我喜欢你啊。”
江源之将辰日抱在怀里,怀里的温度让他知道怀里的人是真的不是这些天来的梦境,“辰日,我想和你在一起。”
“哪怕别人嘲笑你这个王爷?”
“随他们的便,我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好。”
“一辈子?”
“不,生生世世。”
辰日笑了,眼睛弯起来,像月牙那般明亮,他反手搂住江源之的腰道,“江源之,我相信你,这一辈子不行便下一辈子,你一定要找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