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回前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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鸢回前堂- 第6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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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大概当真是保不住了。”
  晏存继冷笑一声,幽幽道:“我此番来南都,本就不是为了什么钱粮。悦阳这块肉太大了,云寄迟早要收不住,烫手的山芋,我们也不好接。说穿来,这悦阳,也不过是我昔日备好的一块垫脚石罢了,用过就该丢,又有何不舍。”
  “是,敢舍才能得。”阿九低声附和道,在冷水中浸湿了一个帕子,拧干水分,双手向晏存继捧过去。晏存继随手接过来敷在肿胀的唇角上,不经意动作大了,痛得嘶了一声,随即觉得自己在属下面前堕了威风,不由得更加烦躁,将冰帕子往地上一扔,皱眉道:“云寄若是没有问题,那日行刺的人,到底又是什么来路!”
  阿九蹑着步子将帕子捡起来放到晏存继看不见的角落去,低声回:“奴才觉得,云公子对殿下再不满,也不至于出此杀手——”他的声音到这里拖长了些,又道:“不说云公子曾经也是殿下枕边人,他心知自己只是被豢养的猫,心知主人的刀剑有多锋利,又怎么敢向您伸爪子。”
  晏存继闻言眉间松了松,却还是冷笑:“枕边人,说到头来,不也是命运凄苦受人买卖,被当成礼物送到我chuang上的!”
  阿九低下头,低声道:“殿下,奴才并非维护他。只是云公子,这两年,也算是如履薄冰。”
  晏存继心烦,却也觉得再挑不出什么问题了。他眉头紧皱,心中有些乱。本以为云寄一定有问题,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个不痛不痒的结果,枉费他一番布置,现在还要想办法将云寄周旋出来。
  阿九见晏存继皱眉,低声道:“殿下若要收回云公子,谢司浥兴许可以一用。”
  晏存继一挑眉看过去,阿九的腰便躬得更谦卑:“想要将悦阳的利益与谢司浥沾上关系,有千百种办法。谢司浥那日行刺露了身份,正好可以借机抛出去,换回云公子,很值。”
  阿九说完这一句,觉得自己的话并无任何不妥,刚刚松了一口气,却听晏存继砰地一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茶杯都跳了起来。阿九心下一突,身体已经先一步行动,扑通一声跪地,叩首道:“奴才说错话了,殿下恕罪。”
  阿九脑后的汗水从发间一滴一滴砸下,等了许久,才终于听晏存继微微吐出一口气,说道:“不知者不罪,起吧。”
  阿九高悬的心这才摔回原处,只觉得连腿都是软的。他尽力稳着身形,站起来,颤声道:“谢殿下。”
  晏存继看着前方,“谢司浥这个人——”他说着,似乎有些犹豫,又有些苦恼,蹙起眉来。阿九等了许久,晏存继才像是终于做了决定一样,缓缓道:“云寄的事,我再想办法。这两日你要做的,是将谢司浥在南都的踪迹全部销毁,还有,他与西亭王庭的联系,全都抹掉。”
  “殿下?”
  谢司浥缓缓吐出一口气,轻声道:“我答应了别人的,不用再提了。”
  一瞬间,阿九忘记了规矩,抬起头从身后怔怔地看着晏存继带着青肿的侧脸。隐隐约约中,他似乎有些明白了,却又不肯相信自己的猜测,静默片刻,最后只是垂下了头。
  这世界上有一小群人,他们的筹划,他们的决定,他们的感情,都是容不得别人质疑的。乱世之中,各为其主,保命要紧。
  阿九本本分分地应了是,躬身告退。
  季华鸢回府的时候,北堂朝正欲动身去东门,见季华鸢进门,竟是一愣:“怎么回来了?”
  季华鸢故意撇撇嘴:“你不高兴见我,那我走了。”他说着,竟真的抬起脚,正欲转身,却意料之中地被北堂朝笑着一把拉进怀里圈起来。北堂朝低下头埋进季华鸢乌黑的发中,笑着低语:“瞧你,永远这么坏脾气。我听下人说,你被晏存继拉着去骑马了。”
  季华鸢也笑了,笑容格外真诚:“他骑术确实很厉害。”
  北堂朝不满地哼了一声,道:“他日西南战场上,我定要让你看看,什么才叫马背上的王。”
  季华鸢笑着微微踮起脚,在北堂朝额上回以一wen,低声道:“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最好的。”
  明知是一句哄人的话,北堂朝还是中了招,心里的开心怎样也压不住。季华鸢笑望着他,道:“这就值得开心了,我要是告诉你今天我对晏存继做了什么,你怕是要笑得嘴都咧开了。”
  北堂朝看季华鸢脸上掖不住笑意的神情,揶揄道:“你,对他?”
  季华鸢忍不住笑出了声,凑近了北堂朝小声道:“我揍了他一顿。”
  北堂朝一听着还没当回事,一低头却见季华鸢面上藏不住的得意,这才当了真:“不会吧——他到底是王储,你就不怕给自己找麻烦。”
  季华鸢非常无辜地皱了皱鼻子,道:“可是他举止轻浮,实在欠揍。”
  北堂朝一听“轻浮”这二字,口风立时一转,道:“打得好。”
  季华鸢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如果你有兴趣,可以尽快去宫里观赏一下他五颜六色的脸。”
  北堂朝点头:“好,不过我现在要去东门。”他说到这,顿了顿,细一思量又觉得也是时候了,便直言说道:“我的影卫,选好了。”
  季华鸢搭在他腕上的手一僵:“几号?”
  北堂朝的面色很严肃:“十四号。”
  “几号?”
  “十四号。”
  “再说一遍,几号?”
  北堂朝双手捧起季华鸢的头,认真地盯着他乌黑的眼,一字一字道:“十四号。”
  屋里一时间很静,外面的海棠树沙沙地响。有一瞬间,季华鸢觉得刚才的一切都是幻听,可是下一瞬,他又意识到这都是真的。季华鸢抬头看着北堂朝,音线中有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可是,为什么……”
  北堂朝握住他的双肩,说道:“这是翟墨和四个武师商量过后的决定,因为你轻功好,因为你性子够稳,因为我们多年以来足够默契。当然,也因为——”北堂朝握起季华鸢的手,放在唇边,轻声道:“因为我想要你。我想要西南开战之时,一身盔甲站在我身边的人,是你。”
  “可是……”季华鸢有些呆住了,他怔怔地道:“可是我曾经与晏存继有私jiao,东门怎么可能容忍……”
  “东门不能容忍,但是我能。”北堂朝wen着季华鸢的指尖,低声细语:“东门,是我的。”
  季华鸢怔在了原地,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心中的血气激荡滔天,可他面上,却是做不出一丝表情。北堂朝低叹一声,将他揽在怀里:“就算作我的——赔罪。为当日的误会,为当日过失的欺辱,向你赔罪。华鸢,若当真有那么一天,你愿意和我并肩作战吗?”
  季华鸢没有回答,他想说话,可是话还没出口,自己就先感受到了自己的颤抖。他反身,死死地抱住北堂朝。北堂朝这才松下一口气,笑容宽和,他拍着季华鸢的背,声音低沉却让人心安:“本来想等你忙完晏存继这阵子再告诉你,既然赶上了,就一起去东门吧。”
  季华鸢在他怀中点头,还是说不出话来。北堂朝想了想,又道:“只是,我选了你做影卫,感情是感情,规矩是规矩,你日后怕是还要参加训练,会很苦。我,不能徇私。毕竟,这也是关系战场上生死存亡的大事。”
  季华鸢从他怀中挣出来,看着北堂朝的眼,轻且坚定地道:“北堂朝,我可以。”
  北堂朝看着他,用征询的目光。
  季华鸢低头轻轻一笑。两年了,他终于等到这一天。可以以最毋庸置疑的姿态站在北堂朝身边,让云寄、让所有鸠占鹊巢的人知道——这两年,不是苦难,而是他季华鸢脱胎换骨,浴火重生之期。
  季华鸢向后退下一步,竟是单膝叩跪在地上:“属下必当——全力以赴。”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北堂朝对季华鸢,最大的成全,也是分量最重的许诺。
  

  ☆、重回东门(一)

  崭新的黑色训练服,袖口银刺的十四号,心口内侧特别缝制了一枚薄薄的铁片,精钢所制,能抵挡住百丈之内的任何箭矢——整个东门,只这一件,别人都没有。铁片上,是北堂朝一笔一笔刻上去的一只剪尾鸢,和下边苍劲有力的四个字:平平安安。
  不是平安,是,平平安安。
  季华鸢换好衣服,右手搭在腰间的落虹上,心口感受着那硬邦邦的质感。铁片冰凉的触感透过肌肤,却是暖的。
  北堂朝和他一起站在暗影云天的铁门前,头侧过一个细微的角度,目光直视前方,语气却是严肃中又带几分戏谑的:“十四号,进了这个门,我就是你的老大。你要是不守规矩犯了错,可别被老大抓住。”
  季华鸢微微一笑,而后敛出一副严肃的面孔,一本正经地答道:“没关系,我和老大熟,他爱着我呢。”
  北堂朝的心蓦然一跳,惊讶地回过头,却只看见季华鸢的侧脸,和那微微勾起的写着得意的嘴角。
  翟墨在北堂朝背后无声地偷笑,而后,他清了清嗓子,低声提醒道:“王爷,四位武师已经在里面等了。”
  北堂朝收起心中的甜蜜和面上的欣喜,对季华鸢颔首:“我要去风营,翟墨带你进去正式拜见四位老师。”
  季华鸢微笑:“好。”
  暗影云天的铁门依旧冰冷而厚重,武器架上整齐罗列的刀枪棍棒层层交叠,远远看去,触眼就是一片金属寒光。记忆里的这个地方,冷血而残酷,一砖一木,都让人浑身战栗。然而今天,季华鸢站在暗影云天的场地上,心中却多了一分踏实。
  这是北堂朝的地界,北堂朝会护着他。尽管,他在心里始终不愿承认,自己也是需要北堂朝回护的。
  翟墨从跨进铁门后就走到了季华鸢身前,手一抬,指着一字排开的四位武师道:“十四号,从今日起,这四位就是你真真正正的老师了。你日后在东门学到的所有本事,都是他们传授。”
  季华鸢抬头看去,花豹和长蛇是一如既往的不苟言笑,朱雀也敛起了往日的混闹神色,只有饮笙,眉目间还是淡淡的,一眼望过来,刚好与季华鸢带着探询的目光相撞。饮笙轻轻勾起嘴角,对他点了点头。
  虽然说不上亲疏有别,但是饮笙,总也算是亲老师了。这个笑,让季华鸢心安。季华鸢依矩跪地,端端正正诚心诚意地向每个武师磕三个头,每一个都无比庄重。这一连十二个头磕下来,尽管没有刻意用力,额头上却还是红了一片。季华鸢面色虔诚,轻启朱唇,那声音像是飘出来的一样,让人想起清晨回荡在山寺间的钟声。
  “十四号,季华鸢,拜见四位老师。”
  意料之外的,场上没人理会。冷脸的人依旧冷脸,没有人叫起,也没有人露出一丝笑模样。连饮笙,都是淡漠地看着他,好像刚才根本未曾笑过一样。季华鸢面色有些尴尬,将征询的目光投向翟墨,却见翟墨竟也是绷着一张铁面,丝毫不似往日里的亲切熟稔。
  一场无声的对峙,终于还是饮笙率先打破,轻声提点道:“十四号,这段日子的无故失踪,你还欠东门上上下下的人,一个解释。”
  意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季华鸢会意,自知欺瞒不过,更是没什么可欺瞒的,便又叩一个头,一五一十道:“当日学生意气之下出走,被暴雨困在母渡江边,偶遇西亭王褚晏存继。学生受晏存继要挟,与他周旋三日。三日后,学生跟在王爷车辇后随行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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