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如此。”荷见抚掌笑道,“梅皓那个大焱人,终究会成为我们敖方的祸害。金离女王不想让那人继续活在世界上,如果贺若延回护此人,那他也自然也与此人同罪。”
“恐怕没有这麽简单!”
苏伦亲王忽然打乱了他的话。
“既然对梅皓有所忌惮,那又为何要赐婚於贺若延?依我看,赐婚之後就要传位了吧?一旦贺若延成为了敖方之王,那梅皓岂不是名正言顺的大权在握!”
“的确如此,”荷见承认得异常爽快,“所以说,我才建议你们使用釜底抽薪之计。用最快的速度,解决掉最核心的问题。也就是赶在贺若延即位前,解决掉梅皓和贺若延。至於釜底抽薪的机会,女王已经为你们制造好了。”
听他说到这里,最先领悟的人是文胤。
“早先就听说,那梅皓与贺若延是一对情侣。这次女王的赐婚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出现了裂痕。依我之见,便应该利用这个机会离间他们二人,然後干掉贺若延,同时嫁祸到梅皓身上。反正他在大焱时也是个乱臣贼子,再次犯下弑君的罪行也不稀奇。”
如此一石二鸟之计,真算得上是干脆利落。想到成功之後自己面前又将是一条康庄,苏伦亲王不禁有些激动,然而回到现实──如何才能谋划完成这一场计策?
荷见笑道:“据我的探子回报,梅皓已经离开岚城回工匠村里居住。不过现在下手还不是时候。你们先多派出些人手,在各处散播梅皓与贺若延不睦的消息,同时命人假扮大焱人寻衅滋事,以降低梅皓在普通百姓心目中的好感。至於最佳的下手时机──就在新婚之夜。”
苏伦亲王皱眉道:“大婚之夜宾朋众多,王府里定然是戒备森严。不要说是栽赃嫁祸了,恐怕就连刺客都未必近得了贺若延的身。”
“这不是问题,”荷见笑笑,将目光投向文胤。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玉蝶小姐可是非卿不嫁。”
作家的话:
谢谢大家的留言,喊话和礼物。实在太难开了,所以每隔一段时间我才能回复一次留言。请见谅
谁为梅花醉几场 43
这一夜,荷见并没有留在苏伦王府。他踏著如水的月色走出府门,街对面的阴暗处,立著两匹马、一个人。
轻快地走过去,此刻的荷见绽放的是最为“纯真”的笑容。
“柳大哥,久等了。我们走。”
回应他的呼唤,柳厉将那匹白马牵到他面前。
然而荷见却摇了摇头:“不要。”
似乎是早已经习惯了他的拒绝,柳厉将白马的缰绳系在了自己黑马的马鞍的後方。
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荷见这才翻身上了黑马,柳厉则坐到了他的身後,轻挥缰绳。
“!!”的马蹄声踏破夜晚的宁静,一直朝著城外延伸而去。
夜晚的郊外,植物的清香扑面而来。晦暗不清的风景固然令不少胆小者心中发怵,却也带著一丝神秘的美丽。
“我很喜欢赶夜路的感觉。”
依偎在柳厉的怀中,荷见喃喃地低语。
“只有在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晚上,世界上才会只剩下黑白灰三种颜色。我的头发才会也变成黑色,那样才是一个敖方人。”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发出这种无意义的感叹,因此柳厉没有给予任何回应。就这样相持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荷见噗嗤一声笑出来。
“为什麽不说话,难道与我在一起,就是那麽令人讨厌的一件事?”
柳厉这才淡淡地回应:“没有的事。”
“没有才怪,明明连正眼都不愿看我一下。”
虽然出口的是抱怨,但是此刻荷见脸上依旧只有笑容。
“明明那麽会对梅皓献殷勤,到我这里就成了木头人一个……不过也没关系,反正我已经习惯了面对别人的冷脸。多你一个也无妨。”
说完,他又主动往柳厉怀里依偎。
t以为他觉得寒冷,柳厉放慢了马速,一手拉开身披的斗篷,将他整个人笼进怀中。
“……没有人对我这样温柔过。”
荷见将头埋进柳厉的怀中,发出了满足的叹息。
“如果能够早些遇见你就好了。”
这样说的时候,他紧紧、紧紧地抓住了柳厉的衣襟。
赶在闷热的梅雨到来前,贺若延与玉蝶的婚礼必须进行。事实上,由樱庭送来的几个吉日里,最近的就在一个月之後。
敖方未来之君的婚礼,自然是要华丽隆重的。因此,王府里早就已经开始了筹备。聘礼什麽自然不提,婚宴所需的珍馐也在加紧采购中。
而早在一个多月之前,梅皓还特意从匠村里调拨了几人来到王府,说是要与敖方的巧匠一起整修翰仁王府的建筑,尤其是内院王爷所居住的那条长屋,说什麽也要改建一番。
不,不仅是那间长屋。那些恼人的工匠继而提出要修剪内院里那些野草与灌木,甚至对几株树木进行砍伐。但最後都被贺若延一股脑儿地撵了出去。
自从定下这门亲事开始,没有一样与成亲有关的物品不令他烦躁的。直到工匠村那边送来了两箱子婚宴上用的烟火。
烟火送来的当天晚上,贺若延将所有人从後院里撵走,自己一个人蹲在地上看了大半夜。
当最後一枚也在天空里燃尽之後,他忽然站起身,对著一直守在门外的侍卫下令道:“天亮以後,把梅皓从山里带出来。”
次日午时,所有闲杂人等都被请了出去。开得正灿烂的含笑花丛里,只有梅皓与贺若延面对面地坐著。
从一开始,就没有人说话。贺若延只是一语不发地看著梅皓,就像是想要将他看融化了那样。而梅皓则靠坐在竹塌上,半闭著眼睛,倒像是在为了最近的忙碌而补眠。
充满了含笑花香的空气中静得可怕,金色的阳光透过头顶的树叶筛在庭院里,仿佛能够照出两人之间绷得紧紧的,命运的细线。
下一个瞬间会发生什麽?没有人能够揣测。也许贺若延会立刻跳起来狠狠吻上梅皓,但也有可能会拂袖而走。对於他们两个人而言,无论发生什麽似乎都不奇怪。
然而最终,梅皓还是睡到了夕阳西下。
暖阳消失之後,空气变得寒冷起来。冷风卷著凋零的花瓣吹到了梅皓的脸上,他无意识地打了一个寒噤,睁开了眼睛。
身上盖著一条毯子,显然是贺若延带来的。然而此刻男人却已经不在原先的位置上。
……终於放弃了麽?
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梅皓坐起身来。肚子有些饿,他刚想要起身去找些什麽吃的,耳边忽然传来了一声熟悉的爆裂声。
周遭突然绽放出金绿色的光芒。绚丽的烟花绽开在藏青色的夜空中,烟花落下,显出其後银河中的星辰,唯有它们的光芒才永不凋零。
烟花下,一袭黑衣的贺若延长身肃立,他远远地看著梅皓,表情竟显得有些寂寥。
“没必要将这些烟花留到我成亲的那天。”他摇晃了一下手中的火折子,“放完之後,我就去做我该做的事,做你希望我做的人。”
梅皓点了点头。
重新绽放在岚城夜空的烟花,与数个月前的那次相比,少了几分喜庆,多了数倍的寂寥。
谁为梅花醉几场 44
两个人就这样放了几枚,安静地看了一会儿,贺若延忽然问道:“能和我说说他麽,那个好命的家夥……颜离熙。”
“好命?第一次听见有人这样说他。”梅皓轻声一笑,“不是每个男人都经受得起被阉割的悲惨命运──况且下令施行的还是他的心爱之人。”
“可是他却得到了我得不到的东西,你的心。”贺若延叹息道,“那就足以让我嫉妒他一辈子了。”
“只可惜那对於他来说,根本是一颗无用之物……甚至与垃圾无异。”
梅皓从贺若延手上取过火折子,一枚红色的烟花冉冉绽放──竟然几年来都未曾改变。
“……几年前的中秋之夜,我曾经为颜离熙放过一次烟花。那时,他被皇帝所伤,被我带回了寒州疗养。我向他倾吐了我的心意,而他似乎也接受了……不过事後我才知道,那不过是一个骗局。”
一直以来的骄傲与自尊逼迫他从未吐露的秘密,隐藏於心的伤口,在这一刻得见天日。连梅皓都对自己的坦白感到诧异,然而出口之後却又如释重负。
而就在他放松的一刹那,贺若延炽热的气息就将他整个包裹了起来。
“不要再说了,你说的每一个字都让我嫉妒得快要发疯。颜离熙不需要,但是我需要,将你的心给我,我会好好珍惜。”
“给你?”
像是听见了什麽可笑的事,梅皓露出了不屑一顾的表情。
“你留著又有什麽用?风干收藏,等到老了再回顾?与其如此,我还不如自己留著,说不定还能交给一位美丽的敖方姑……”
他没有能够说完这句话,因为贺若延低下头堵住了他的嘴唇。
“你一定要这样激怒我麽?现在的我就像当年的你,你为什麽不回过头来,怜悯一下自己的心情?”
“怜悯?”梅皓无声一笑,“不,以前的我因为一个‘情’字输掉了江山,失去了一切。我也不想让你重蹈覆辙。”
“我不介意!”贺若延几乎是低吼了起来。
“可是我介意。”
梅皓在他耳边轻笑:“我不想和一个愚蠢的家夥在贫穷、恐惧与失落里共度余生。”
如此绝情的话,配上的却是顽劣的美丽笑容。他让贺若延发出了无可奈何的叹息。
“你是我这一生中最特殊的人。我真想拔掉你的牙齿、磨平你的爪子,就这样套上项圈囚禁……”
每说一句话,他就在梅皓的唇上落下一吻,就像是要将梅皓所有的口是心非都吸进自己的身体。
而仰头接受这一切的梅皓,也在亲吻的间歇低语道:“你又何尝不是……我遇见过最奇特的人。”
最後一支烟花燃尽了,漆黑的庭院内暗香浮动。怀抱著怀中的爱人,贺若延坐回到水边的竹塌上,缓慢而虔诚地解除两人身上的束缚。
不知为什麽,今夜的梅皓显得格外主动。黑暗中浅淡的月光,勾勒出他跨坐在贺若延身上的剪影。细细的喘息与月色相溶,一同汇入幽静的池塘中。
……
黑甜的夜,与烟花同样转瞬即逝。
当天空露出鱼肚白的时候,聚集在叶尖上的露珠坠落下来,摔碎在贺若延的额角。
他睁开眼睛。
身上盖著昨日他披在梅皓身上的薄毯,然而爱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含笑花影中,视线可及的范围内没有梅皓。
捡起散落一地的衣服,贺若延匆匆披衣起身,走去竹林深处的温泉,却还是没见到那熟悉的身影。
梅皓消失了。
整个内院很快就被寻找了一遍,贺若延没有发现任何人。然而他却能够肯定,梅皓并不是去用早膳了。
一封薄薄的信笺被摆放在长屋的桌案上,净白的纸面上印有精巧的五瓣梅花──一看便知道是谁的专属。
心头浮现出不安的预感,贺若延迅速将纸笺展开,上面是端正有力的大焱文字,写的却并不是什麽连贯的语句。
这是一张长长的清单,列出的是梅皓从大焱带来的所有财富、工匠,以及其後工匠村内制造出的物品,巨细靡遗。
一直以来,贺若延关注的更多是治区的建设与改善。而工匠村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