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楚傲寒离叶轻霄最近,他冷哼一声,就要伸手去抓叶轻霄,伸到一半的时候,忽闻破空之声,他抬头一看,发现一根羽箭正对着他的面门飞来,他挥剑砍落羽箭,但那千均之力仍让他虎口一麻。
楚傲寒尚未喘过气来,又有一根羽箭迎面飞来,他的黑眸遽眯,随手扯过地上的叶轻霄,让他挡在自己面前,眼中盈满警告之意。
叶轻霄忽然被扯住,尚未缓过神来,便听见一阵冷啸的破空之声以及几声惊呼,而正向他疾奔而来的叶辰夕则全身一震,眸瞳骤然收缩。
当叶轻霄发现森冷的箭矢正向他飞来时,他根本无法作出有力的抵挡,只能等待那尖锐的痛楚袭来。当羽箭即将射入他的肩膀时,一柄长剑突然横在他的身体前,哐的一声,箭羽的冲力把叶轻霄撞得心口一麻,然而却没有真正伤到他,箭矢被挡住了去势,落在叶轻霄脚边,发出一声闷响。
叶轻霄这时候才明白,这是楚傲寒的警告,若他的人马再发一箭,说不定就真的会射入他的身体。
楚傲寒的眸中寒光一闪,让左手接过长剑,右手迅速从腰间抽出匕首,往刚才发箭的方向射去,叶轻霄心里一惊,急叫道:“以尘快避开!”
圣珈族最擅骑射,虽然墨以尘的箭术未必是朝中第一,但满朝文武却数他最爱用弓箭。叶轻霄不必细想便知道射箭的人是他。楚傲寒这次出手毫不留情,墨以尘只怕非死即重伤。
从墨以尘射箭到楚傲寒反击,一切不过在一瞬间,局中呼吸成变,让人措手不及。墨以尘隐身在草丛中射箭,身边并没有护卫,他如今仍维持着张弓的姿势,面对来势汹汹的匕首,已无力回避,怆惶间只得把弓一横,胡乱抵挡。
一声脆响如龙吟般掠过耳际,而预料中的痛楚并没有出现。墨以尘惊讶地抬头,发现有一个人挡在他的面前,以长剑劈落匕首,那人的几缕黑色长发随风掠过他的脸庞,熟悉的淡香徘徊在鼻端,让他心头一震,几乎忘记了自己前一刻尚挣扎在生死之间。
“凌云……”一声低喃仿佛划过了时光的长河,如梦似幻,轻得瞬间被风声掩去。
两年前,他们为了康王叶辰夕的甍逝而决裂,薛凌云挂冠而去,而他在万念俱灰之时,决定继任国师。当他在断情崖的山洞内行避世之礼时,忽闻洞外有琴声,如孤雁长鸣,声声悲切,他以箫声相和,奏出一曲人间绝响。一曲既罢,薛凌云摔琴而去,自此音问旷绝。
他万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重遇薛凌云,但转念一想,凌薛云乃旭日国前朝宰相薛棋之子。楚傲寒弑兄夺位时曾血洗泰京,当时薛棋在薛府后花园的湖里自沉而死,楚傲寒为了震慑众臣,命人把薛棋的尸体悬在城门示众三日。薛凌云与楚傲寒有不共戴天之仇,他若得知楚傲寒离京的消息,必定不会放过暗杀楚傲寒的机会。
想到此处,他立刻对薛凌云说道:“我不要紧,你快去报仇吧!”
薛凌云却摇头:“我先护你离开再说。”
“我知道你平生之愿便是为薛大人和先皇报仇,如今楚傲寒就在面前,机不可失。你不必管我。”墨以尘低声劝道。
薛凌云闻声转过身来,他虽以黑巾蒙面,但他的模样却早已刻印在墨以尘心中,如今再见故人,看着这人一如往昔的眉目,只感觉到满心沧桑。
在薛凌云摔琴而去的那刻,便注定了今生无缘,纵然再见,亦不过笑叹一声当时年少轻狂罢了。
“我先护你离开。”薛凌云字字坚决,一如当年说出那句“我不信”时的模样。
墨以尘知道再劝亦无用,便把目光移开。扫视全局,双方都有死伤,尸体凌乱地倒在地上,到处都有被丢弃的刀剑和衣服碎片,墙壁上溅满血迹,浓浓的血腥味挥之不去。这个原本不起眼的小村庄,早已成了修罗场。
而最糟糕的是叶轻霄依然在楚傲寒手中,当楚傲寒的长剑抵住叶轻霄的脖子时,不需要楚傲寒再多说什么,叶轻霄便喝令众人住手,喝声一出,打斗中的双方都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叶轻霄和楚傲寒。
叶轻霄把目光转向停在他不远处的叶辰夕,只见叶辰夕紧握剑柄,手中的青筋暴突,仿佛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康王若知道朕被擒,必会回国夺位,诸位务必阻止康王回国,朕不愿重蹈裕王故事,祸起萧墙。”
叶辰夕全身一震,叶轻霄那眼神分明已认出他来,却不知何故要说这番话,他不发一语,静静地与叶轻霄对视,明明近在咫尺,却救不了他,这种煎熬如山崩海沸,在他胸口激荡,让他几乎喘息不过来。
叶轻霄顿了一下,又把目光转向墨以尘,继续说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康王的势力犹在,一旦康王回国,必至朝野动荡,招祸无穷。”
楚傲寒闻言只是冷笑,因为他觉得叶轻霄的吩咐并不能阻止什么,到了这个地步,东越国必乱。除非叶轻霄回国,否则无人可改变局势。
墨以尘从草丛中缓步走出来,薛凌云见状,紧跟在侧。墨以尘恭敬地向叶轻霄一拜,答道:“臣明白了,请陛下保重。”
跟随墨以尘来的众黑衣人见状,也跟着跪了下去,异口同声说道:“请陛下保重。”
叶轻霄闭上双目,吩咐道:“你们快走吧!”
墨以尘一挥手,所有东越国的士兵快速撤退,叶辰夕不舍地看了叶轻霄一眼,这一眼带着无限苦楚无尽遗憾,叶轻霄心头一震,紧握双拳,牙关几乎咬出血来。
两人的目光只相视了一瞬,便又错开,叶辰夕终于暗暗咬牙,跟着众人离去。
叶轻霄怕被楚傲寒看出玄机,不敢再多看叶辰夕,直至确定墨以尘一行人已离去,他才缓缓睁开双目,对楚傲寒说道:“朕累了,你若无意迁怒于朕,那就让朕休息吧!”
楚傲寒看他满脸倦容,知道他确实累了,便不为难他,扔了手中的剑,吩咐侍卫再准备一个干净的房间,两人倒在榻上,叶轻霄依旧背对着楚傲寒。
突然闹了这一场,楚傲寒已无睡意,他看了叶轻霄的背影一眼,问道:“你觉得叶辰夕如今已赶到哪里了?”
叶轻霄闻声转过身来,问道:“为何你肯定辰夕已知晓此事?”
楚傲寒闻言大笑:“朕闹得这么大,他若尚不知情,那就不是叶辰夕了。”
“你倒是了解他。”叶轻霄的声音轻浅而淡漠。
“朕救他的时候九皇弟刚甍,他就一直以九皇弟的身份留在京中,经常陪朕喝酒狩猎,朕与他相处了两年,自有几分了解。”
“原来如此,难怪连摘星阁都没发现辰夕尚在人间。”叶轻霄似叹非叹。
楚傲寒忽然靠近叶轻霄,语气里有几分惋惜:“若你不是东越国的皇帝,那该有多好。朕可以和你把酒论天下,结为知交。”
叶轻霄挑眉,答道:“只要朕是叶轻霄,不管当不当皇帝,都是你的敌人。”
楚傲寒闻言先是一怔,随即一笑:“说的也是。”
经过一番折腾,叶轻霄已十分疲惫,他转身背对着楚傲寒,闭上双目,少顷便已入睡。
楚傲寒一直静静地注视着叶轻霄的背影,目光里带着惋惜、遗憾以及连他自己都尚未发觉的复杂感情。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路过留评啊~~~~~~~
15、不争
墨以尘一行人走了数十里才敢停下来歇息,他们隐在山林间,打了些野味,找了一处隐蔽的山洞烤起火来。
在途中叶辰夕已和薛凌云相认,并向薛凌云解释了他这两年隐藏在旭日国的事,薛凌云与他交情甚深,如今知道他无恙,自然十分高兴,两人聊了许久,说着说着,开始分析如今的局势,并议定营救计划,但墨以尘却始终坐在一旁不发一语,似乎心事重重。
薛凌云知道他担心叶轻霄,便安慰道:“不用担心,我们会想办法把陛下救出来的。”
叶辰夕一直对叶轻霄临别前那番莫名其妙的话谨谨于怀,刚才逃得伧促,身边侍卫众多,他不便发问,如今终于有机会解惑,便忍不住问道:“皇兄那时候应该认出本王了,本王既然决定来救他便不会再想着回国夺位,聪明如皇兄又岂会不懂?那他为何要说出那样的话?”
这世上最了解叶轻霄的人非墨以尘莫属。他们只消一个眼神来回,便能心领神会。对于这点,叶辰夕虽然心里不悦,却必须咬牙承认。
他无法忘记叶轻霄说出那段话时的眼神,隐约觉得叶轻霄的话并非表面听起来那么简单,但他却无法猜透其中的含义。倘若他没有失忆,也许他会想明白个中关节,但事已至此,多想亦无益。
墨以尘扔了一根柴枝进火堆,答道:“陛下的意思是让康王殿下回国。”
语惊四座,叶辰夕猛然站起来,驳道:“不可能!皇兄宁死也不会让本王回国夺位的。”
“殿下莫急,陛下自有用意。”墨以尘示意叶辰夕坐下,解释道:“难道你们都没注意到陛下说‘康王回国’和‘重蹈裕王故事’时用了重音么?虽然并不明显,但了解陛下的人自然能听出来。”
叶辰夕细细回忆当时的情景,发现确有其事。因叶轻霄当时说的话合情合理,所以一般人都只认为他为国担忧,不会多想。楚傲寒虽然生情多疑,但他当时站在叶轻霄身后,看不见叶轻霄的表情,自然不会想到内里玄机。
“陛下故意说出裕王之事,到底有何用意?”薛凌云捡了几根柴枝扔进火堆里,顿时火屑飞扬,更有部分如星光般往墨以尘罩下,薛凌云一甩衣袖,把火屑挡住。墨以尘此时正在喝水,他任由薛凌云的衣袖挡在他面前,连眉毛也不动一下。
缓缓放下水袋之后,墨以尘才答道:“相信大家都没忘记裕王之乱的结局吧?”
若当初没有裕王之乱,那就没有东越国和旭日国的战争,叶轻霄便不会被擒,更不会遇到山崩之险。然而,有些事情冥冥中早已注定,若没有裕王之乱,也许他们仍会以另一个过程走向相同的结局。
薛凌云剑眉一轩,说道:“裕王战败之后逃到了旭日国,我国要求旭日国谴返裕王,楚傲寒不肯,因此两国打了一仗……”说到这里,薛凌云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难道陛下要我们效仿裕王故事?”
墨以尘看着眼前的熊熊火光,说道:“楚傲寒留着陛下,就是想以此使我国内乱。若事情达不到他预期,陛下就会有危险。所以我们必须如他所愿。”
叶辰夕和薛凌云听罢,皆沉默了下来。他们这样做要付出很大的代价,虽然此举是为了掩人耳目,但必会导致朝野动荡,朝廷一动荡,便会人心思乱。但到了此时此刻,他们必须把叶轻霄的安危放在首位。在这个前提下,他们必须作出适当的牺牲。
沉吟片刻之后,叶辰夕忽然问道:“那皇兄后来说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又是何意?在那种情况下,皇兄总不至于说废话吧?”
此时架在火堆上的野鸡已烤好,随着一滴滴油光滴落火堆,浓浓的肉香在山洞内升腾,薛凌云先撕了一只鸡腿给叶辰夕,再撕了一只给墨以尘,最后才轮到自己。
墨以尘接过鸡腿,轻轻咬了一口,待鲜嫩的鸡肉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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