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少星疑惑地看着这两名男子,问道:“请问你们是……”
那名翩翩公子意有所指地望了身旁的卢成一眼,欲言又止。卢少星顿时了悟,向卢成吩咐道:“你守在外面,不要让任何人接近这里。”
“是,老爷。”卢成好奇地看了这两人一眼,缓缓退了下去。
那名翩翩公子上前一步,撕开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那张美皙如玉的脸,正是墨以尘。
“殿下!”卢少星一惊,立刻把目光移向站在墨以尘身边的人,几乎已肯定了他的身份:“那他便是……”
“正是晚辈。”薛凌云也撕去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俊美的脸,他把面具收好,说道:“卢大人别来无羔吧?”
卢少星先是全身一震,随即露出激动的神色,往事历历在目,鲜明如昨日所见,眼前这双璧人曾是泰京里的一道风景,凉亭下、古道旁、画舫上都曾有他们的足迹,一人温润如玉,一人冷傲如冰,但他们站在一起却没有丝毫违和感,反而让人觉得理所当然。
卢少星上前抓住墨以尘那双如白玉般的手,完全没注意到一旁的薛凌云脸色转青,他开始老泪纵横:“殿下,多年不见了,你们这些年过得可好?”
墨以尘任由他抓住自己的手,温和地笑道:“以尘这些年过得很好,只可惜义父含恨而终,无法让以尘尽孝道,以报答义父的多年养育之恩。”
卢少星闻言,脸露愤色,骂道:“楚傲寒这贼子弑兄夺位,迫死恩师,更让四殿下蒙尘,他总有一天会得报应的。”
卢少星是薛凌云之父薛棋的门生,师生感情十分深厚,卢少星一直是直统派的一枚暗棋,虽然表面上中立,却一直为直统派出谋划策。薛棋认为卢少星日后必有大用,于是一直不肯让他出面,即使是两派斗得最激烈的时候仍然没把这枚暗棋拿出来用,以至于卢少星能在兵变后的大清洗中存活下来,并升至吏部尚书一职。
薛凌云闻言叹息道:“食君之禄,当死君之难。家父以一死成存了忠义之名,虽死犹生。”
卢少星闻言,略显黝黑的脸上竟有点不自在。当年先帝楚傲钦自焚时,朝中有不少直统派大臣殉死,而卢少星是直统派的重要人物,深受皇恩,又与薛棋师生情谊深厚,如今先帝驾崩,薛棋殉死,他却做了新天子的朝臣,每天鲜衣怒马,醉酒生歌,似乎已忘了先帝之仇,如今再听到薛凌云的忠臣之言,他又岂能若无其事?
墨以尘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尴尬,便说道:“如今义父一脉只剩下灵犀了,原以为他能逍遥世外,可惜……始终在劫难逃。”
卢少星怆然暗惊,连忙问道:“四殿下发生了什么事?”
薛灵云把目光投向卢少星手中的锦囊,问道:“卢大人可还记得这片玉佩?”
卢少星小心地把锦囊交还给薛凌云,语气恭敬:“这是先帝赐给四殿下的玉佩,当时百官共睹,老夫不敢忘。”顿了一下,他疑惑地问道:“这玉佩怎会在你手中?”
薛凌云把玉佩放进袖袋中,蹙宇轻蹙,神情凝重:“这是灵犀悄悄派人送到晚辈手中的,他如今已被楚傲寒囚禁了,楚傲寒怕朝野动荡,所以一直封锁消息,晚辈至今仍无法探得灵犀被囚在何处。”
卢少星全身一震,沉默片刻,终于说道:“楚傲寒不久前曾秘密离京,当时老夫还疑惑到底有什么事能让他如此重视,原来如此……”
墨以尘轻撩衣摆,正要单膝跪地,却见卢少星脸色骤变,连忙伸手挽扶,急道:“殿下您这是干什么?何苦折煞老夫?”
墨以尘任由卢少星挽扶,他抬头直视卢少星,玉容悲蹙:“以尘恳求卢大人出手相救灵犀,为义父一脉留后。”
卢少星闻言,激动地说道:“殿下不必如此多礼,先帝和恩师待老夫恩重如山,老夫又岂会坐视四殿下受苦?”顿了一下,他避开墨以尘的目光,语声低了下来:“只是,此事尚需从长计议,待老夫想出了万全之策便会联系你们。”
薛凌云正站在墨以尘身后半步处,从卢少星的角度只看到薛凌云半边脸,因此看不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轻蔑。
墨以尘却神色未变,说道:“以尘代灵犀多谢卢大人,灵犀若能脱困,必不会忘记卢大人今日之恩。”语毕,他从袖袋里翻出一张小纸条,恭敬地递给卢少星:“卢大人若要找我们,可以来这里。”
卢少星小心地接过纸条,仔细看了一遍,然后藏好:“好,等老夫想出万全之策便去找你们。”
墨以尘闻言微笑,那笑意从唇畔慢慢绽开,温文尔雅,让人如沐春风。他和薛凌云对看一眼,然后各自把人皮面具戴回脸上,仔细看了一遍,确定不会露出破绽,这才向卢少星揖手告别:“那就不打扰卢大人了,告辞!”
卢少星把他们送出门口,关切地道:“殿下和世侄多保重,小心楚傲寒。”
墨以尘点头:“卢大人也多保重,万事小心。”说罢,他和薛凌云并肩离去,那两个玉立修长的身影在月色下显得异常和谐,让卢少星有种回到了当年的错觉,然而,一切早已物是人非,就连他自己也不再是当初那个忠君爱国的他了。唯一没改变的,大概只有眼前的这双背影了吧……
离开卢府之后,薛凌云和墨以尘沿着街道慢行。自当年一别之后,他们没再并肩慢步过,所以双方都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享受这宁静的一刻。
道旁是旭日国著名的泰河,河上画舫凌波,仙乐悠扬。月光射入,映得河面似雪,让人眼前一亮。
墨以尘转目望向一直沉默不语的薛凌云,关切地问道:“你有心事?”
薛凌云闻声回过神来,轻声答道:“我只是在想一些事。”
墨以尘自小与薛凌云一起长大,知他甚深,又岂会看不出来他有心事?尤其是见过卢少星之后,薛凌云显得特别沉默。
薛凌云人如其名,性情孤傲凌云,而且爱憎分明,对于他不喜之人,绝不浪费眼神,所以他为官之时一直人缘不佳,只有真正欣赏他才能的人才愿与之结交。
但卢少星是他父亲生前的故交,按道理薛凌云不该待卢少星如此冷淡,而且刚才有一瞬间,墨以尘感觉到薛凌云眸中一闪而逝的杀气,虽然薛凌云掩饰得极好,但墨以尘多年来与他朝夕相伴,自然不会忽略他那一瞬间的情绪。他对薛凌云的反常百思不得其解,但既然薛凌云无心多说,他便不再问。
岸边杨柳迎风,轻拂过墨以尘的脸庞,虽然不是薛凌云看习惯的那张脸,却仍让他心旌摇荡。他连忙收敛心神,问道:“你觉得卢少星真的会帮我们?”
墨以尘摇头叹息:“他早已不是当年的卢少星了。”
薛凌云冷哼一声,眼神轻蔑:“在更早之前,他就已经变了。正因如此,我才不愿跟他浪费唇舌。”
墨以尘知道他话中有话,却不知他所指何事,只得无奈一笑,说道:“他待灵犀并非没有真心,只是时势所迫,明哲保身罢了。他不像我们只有一个人一条命,他若出事,便是覆宗赤族之祸,你莫怪他。”
薛凌云闻言沉默下来,两人一步步踏着河堤,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心坎上。少顷,薛凌云抬头问道:“倘若他继续敷衍下去,你打算怎么做?”
“先想办法和陛下联系吧,如今陛下音讯全无,我有点担心。”墨以尘的眉宇轻蹙,那双如星夜般的眼眸里盈满担忧。
不知哪里飘来几片绿叶,轻轻落在墨以尘的肩头,薛凌云停住脚步,为他拂去肩膀的落叶,动作温柔如昔。
不管经历多少波折、多少回别离,但让他魂牵梦绕的却永远只有眼前这个人。他们曾经为了叶辰夕而几近决裂,如今得知叶辰夕尚在人间,但横垣在他们之间的那道鸿沟却没有因此而消失。墨以尘待他虽然看似未变,但他却感觉到那种在不经意间表现出来的疏离,而他,亦无法对前尘一笑置之。
纵然情之所钟,却不知道该如何走下去。也许到了某一天,当他们头上的青丝都成了银丝,他们会沏一壶清茶在月下对饮,笑忆当年,或许只有那时候,他才会愿意坦言当年确实情深如海吧?
作者有话要说:希望亲们路过留评~~~
19、故人
自那天闹僵之后,叶轻霄便没再见过楚傲寒,但谨慎的楚傲寒仍然让候安看着叶轻霄用膳,用完膳后直接把食盒收走,完全不让他有接触外界的机会。
这天,候安一如以往地提着食盒走进密室,然后迅速关上密室的门,把食盒放在桌上,并把里面的饭菜一一摆好,恭敬地说道:“陛下,可以用膳了。”
叶轻霄正在看书,连头也不抬一下,只吩咐道:“朕不饿,过一会再吃,饭菜先摆着吧!”
候安闻言轻轻蹙眉,欲言又止,最后却只是候在一旁,没有作声。密室内的气氛开始凝滞,带着一种让人尴尬的沉默。酒香和菜香四处飘散,只闻味道便知道菜肴皆是上品,却没能使那个坐在案前看书的人动摇分毫。
不知过了多久,叶轻霄掩嘴咳了几声,目光却仍然停在书本上,似乎不甚在意自己的身体状况。
候安闻声望向叶轻霄,只见他穿着一件月白长袍,头上简单地插了一根玉簪,显得十分单薄。
候安立刻拿起挂在墙上的狐裘,披到叶轻霄身上,又为他倒了一杯热茶:“陛下,请用茶。”
一阵茶香缓缓飘散,尚未入口便让人精神一振。叶轻霄放下手中的书,接过瓷杯,低头喝了几口,顿时感到身体暖和了许多,竟不咳了。他这才缓缓抬头看了候安一眼,眸中带着笑意:“你竟还记得朕的这个习惯。”
“陛下只要身子受凉便会咳。奴才看着陛下长大,自然不会忘记。”说到这里,候安的眼眶有点泛红,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奴才张荃参见陛下。”
叶轻霄放下瓷杯,以尚带着暖意的双手紧握住张荃的手,问道:“你可知朕为何不主动与你相认?”
候安的双手已随着年月逝去而长满皱纹和厚茧,那触感让人十分不适,但叶轻霄却毫不介意,反而越握越紧。
候安感受着从叶轻霄的双手传来的温度,激动地点头,哽咽道:“陛下是在为奴才避祸。”
虽然本意并非如此,但叶轻霄自然不会否认。他叹息一声,说道:“既然明白,你为何与朕相认?”
“奴才看着陛下长大,早就把陛下视作至亲,当年若非迫不得已,又岂愿离开陛下?如今看着陛下受制于人,奴才心里煎熬,若能助陛下逃出生天,奴才即使肝脑涂地亦在所不惜。”候安字字清淅,眼中写满决心。
叶轻霄心中一暖,那暖意直达眼底。在宫中待久了,让他习惯了逢人只说三分话,不敢轻易相信别人,即使候安看着他长大,但毕竟阔别十数年,岁月容易使人改变,因此在重遇候安之时,他虽然惊喜,却不打算主动相认。若候安待他一如从前,自然会找机会认他。
他今天故意不穿狐裘,让自己受凉咳嗽,借此试探候安的反应。结果并没让他失望,候安果然忍不住与他相认。
他一直因楚傲寒的频繁出现而苦无机会,隐忍至今,如今终于找到缺口,心里总算松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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