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在催促远行的人。
温成玉拉开帘子扶着自己心爱的人坐上马车。
温成玉转过身。
“爹。”
“爹,我们走了。”
是第一声,但绝对不是最后一声。
郁廉看着越行越远的马车,想起无数次离别,每一次都是一个新的开始,都意味着一场告别,一场期待。
谁能陪着谁到最后呢。
此生幸福就好,知足就好,愿得一人心,如此就好。
从不流泪的将军,平生第一次尝到了咸涩的滋味。
“城瑾。”郁廉手里捏着那张白纸,默默吐出一个名字来。
九霄。
霄坐在桌前,不知不觉把这个名字写满了整张宣纸。
皇帝告病已经半个月了,这之间自己当然有前去探望过,却被拒之门外。然后某一天,小太监传话,给了自己一个小瓶子。
答案就在里面。所有知道的,不知道的,忘记的,想不起来的,都在里面。
就是眼前这个。
白瓷的小瓶子。
九霄,是自己的名字吧。这几日里去宫里藏史的殿里翻阅了书籍,唯一相同的就是皇室冠以的名字,月九霄。
恐怕就是自己。
答案显而易见,甚至更是触手可得。
却有那么一瞬间的害怕。
月九霄自嘲地拿起手里的小瓶子,放进贴身的口袋里。终于是拎起桌上自己先前吩咐好的食盒。
“公子这是,去哪里?”
候在门口的小太监小声问。
月九霄一笑。
“寝宫。”
门依旧是关着的,不过月九霄这回事铁了心,处在门口就是不走。
就这么等了一个时辰,急的门口的小太监跪着求饶。
月九霄甩甩手:“放心,皇上若是治你的罪,我就陪着你一起。”
此话一出,小太监几乎吓得瘫软在地。
小皇帝的贴身奴才把门打开一条缝。
无可奈何地说:“皇上说了,请公子进来吧。“
月九霄眯眯眼,提着食盒进了门。
小皇帝半躺在床上,白皙的手伸出来拿着折子,天没有转晴的迹象,不知哪里来得风吹着烛火摇曳。
“皇上。”月九霄恭恭敬敬跪地行礼。
“免礼。”小皇帝眼睛没抬,头也没有转动。
月九霄站起身,打开食盒:“皇上,这个是——”
“你做的?”小皇帝换了个折子随意问道。
“呃这个……”月九霄一笑,“回皇上,是的。”
“哦?”
……………………………虽然是我叫厨房的人做的。这个,省略几个词也是可以的吧…
皇上最喜欢红豆味,甜。最不喜欢酸味的东西。
果真最懂皇帝口味的就是厨房的厨师。
小皇帝看着盘子里好看的点心,却没了胃口,背倚在床上闭上眼。
“王爷。月九霄。你都,想起来了吧。”
城瑾觉得自己口里很涩。
“嗯。”
轻轻一声,像石子投在湖上,即使溅起的水珠不多,漾起的涟漪也能延伸到很远。
☆、第四十章
作者有话要说:记得那时候文才写了一半吧,有人问,真不知道最后是怎么能够在一起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然后,我也不知道,就发展成这个样子了,脱线了啊,原开始不是这么设定的,但渐渐地,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像脱离掌控般。
“我和你打个赌如何?”月倾寒躺了一天,醒过来的第一句是这么对还不是皇帝的连城瑾说。
时间倒退到宫变的那个夜晚,月九霄替月倾寒挡了一箭,正好射在后背。没有伤到要害,箭上淬了毒,虽然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但却一直昏迷不醒。
“什么赌。”城瑾板着脸,抿着唇。
“打个赌,我会离开。”月倾寒说,“我会离开,你也知道,中了‘半心’之毒,我也不知道能活多久。我把皇叔留在你身边,半年之后,如果我未死,皇叔也没有爱上你,那你就把皇叔还给我,如何?”
“哦?你离开?”连城瑾挑挑眉。
“噗。”月倾寒一个忍不住的笑,也不知扯到了哪里,疼得又龇牙了两声。
连城瑾撇开脸。“笑什么?”
月倾寒笑道:“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吧。也只有皇叔相信你是只无害别扭小绵羊了。”
“你要离开?”连城瑾不接话,移开话题。
“是啊!”
“那皇位怎么办?”
“不是还有你吗?皇位给你。”
连城瑾依旧犹豫着。
“你在害怕,还是在担心,犹豫什么?你不敢?”月倾寒从贴身的衣服里拿出个白瓷的小瓶子。
“这是什么?”
“是………………‘忘’。白色的那颗能让人忘记过去,黑色的那颗,是解药。”
连城瑾看着那个白瓷瓶子,拧着眉看了很久,才一点一点松弛开来。
“好。赌就赌。”
被淹没在时光里的秘密,埋在沙漠里的珍珠,褪去钝拙的外表,不变的真实的内里。幼稚的温柔的话语。
“你都知道了。这些,是你不知道的。”小皇帝眼神淡淡一扫,扬起一个笑,“你知道了,就去找他吧。他,一直在等你。”
月九霄走出皇帝寝宫的时候突然有一种很郁闷的感觉。闷闷的。
月九霄回到秋风院,叹了九十九口气之后,终于打开霄瓷瓶子,把黑色的药吞了下去。开始的时候,肚子里暖暖的,然后大脑有轻微的刺痛。记忆像潮水般涌来,下夏天的大雨,屁啦啪啦从天砸下来,让人毫无招架之力。
“本宫不会哭。父皇说过,弱者才会哭,所以,本宫不会哭!”
“爱卿自己做过的事,莫非真的要朕提醒不成!”
“嗯,我觉得,这个配你最好。”
“臣,救驾来迟,还望陛下赎罪。”
“随朕去皇宫。”
“小心!”
……………。
……………。。
………………。
…………………………………倾寒。
还是把你,记起来了。
月九霄。折月的王爷,曾经的摄政王。
*******
“看样子,他把解药给你了啊。”
月九霄稍稍恢复神智,看清面前人的面孔,忍不住笑了笑:“是你啊。”
“嗯,是我。”面前那人也不拘束,找个位置就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上次还没问你是谁呢。不过我想,我应该是猜到了,你长得很眼熟。”月九霄补充道,“特别是眼神。”
“哦,是吗?”
月九霄道:“当然,第一次见面时,我不就不小心把你给迷晕了吗?或者说,我该叫你小蟒,还是别的什么?”
面前的人一个哆嗦:“别叫我这个名字。”
月九霄接着道:“折月是传说,皇室一族有庇佑的神灵,原身为蛇,能化为人形,不过我还是第一次看见。”
“当然,皇室有恩于祖上,曾许诺生生世世效忠皇室。只不过到了父上一辈,我父亲为了追我母亲,足足追了三百年,所以才急匆匆把还没能化成人形的我扔到了城瑾面前。”
“那我该叫你什么?”
面前那人一笑:“执音如何?我自己起的。”
月九霄龇牙:“……”想到面前正儿八经说话的那人,就是曾经的蟒蛇,论谁都有些难以适应。
“你想起他了?所以你要离开?”执音问。
月九霄轻声道:“他受了伤,我担心他。”
“那城瑾呢?你有没有想过,你离开,他会怎么办?”
“我不知道。”月九霄站起身,“我是不知道怎么办,但我知道,离开,总是最好的。”
“如果他会伤心,会难过,这些,你都不会担心。”
月九霄眯起眼:“我是我皇兄养大的。”
执音眨眨眼,不知道他为何会提到这些。
月九霄接着说:“我出生时,母妃因为难产离开。我是个遗腹子,父皇在我还未出世就已经驾崩。皇兄把还是婴儿的我带在身边亲在照看。后来有了倾城,可惜皇兄在倾城六岁那年也离开了。自此我成了折月的摄政王。那一年,我才十六岁。
“我这么说,不是说我的人生有多么曲折。那个时候我以为我会挺不过去,皇兄在我心里,不仅是兄长,还是那个,如同我父亲、母亲的人。我把心里满满地塞满的都是皇兄,他离开后,我一度以为,自己会活不下去。可是现在,一切都好好的,不是吗?
“没有人会说离不开谁。城瑾现在坐在那个位置上,我是他最大的牵绊,我离开,他才能更好的成长,才能成为一代明君。就像当年的皇兄,之所以要诈死,是因为,他心里有个坎,他跨不过去,所以选择离开。这只是存活的方式罢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皇位,如果不是他想要的,如果他,只想要一个你呢?”
月九霄笑笑:“城瑾是皇兄的孩子,他不是一个平庸的人,皇位能让他最大的施展自己的才华。世界上不是一味地感情用事,还有责任。”
执音深深看了眼月九霄,叹了口气。
“城瑾喜欢你。”执音说。
月九霄一愣。
“嗯,我知道。
“可他是皇上,能坐上那个位置,总不能没有子嗣的。”
执音问道:“那月倾城呢?你知不知道,他也喜欢你?”
月九霄认命般地低下头:“知道啊。”
执音睁大眼:“你知道?”
月九霄道:“是啊,我知道,要不你以为,当初我为什么会辞去摄政王的位置,为什么要离开帝都?除了将计就计,还有一点,我想让他看清自己的感情。”
“你………………………”执音一脸的不可思议。
“当然了。”月九霄顿了顿说,“我也想让自己看清楚,对他的感情。那时候我以为他会做一辈子的皇帝,对我们来说,分开当然是最好的选择。
月九霄扣指敲敲执音的头:“喂你那是什么表情,我喜欢男人,有什么很惊讶的吗?”
“你……怎么会,喜欢……”执音一脸可以吞下一个鸡蛋的表情。
“谁知道,感情的事情怎么能说清楚。”月九霄抱怨,“一开始只是觉得有可能,后来去了趟小/倌/馆/,就是那次,被倾城知道的那次。我去了之后发现,应该是不喜欢男人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可后来分开久了,就想得厉害。我想,我应该不是喜欢男人,而是喜欢/上/了倾城,而恰好倾城是个男人而已。对城瑾,就真的只是对孩子的喜欢,那不是那种……”
完结章
“你喜欢城瑾,不是吗?”月九霄问。
执音一脸别扭样:“是啊。”
月九霄扑哧一声:“那就拜托你了,以后城瑾,就交个你了。”
“你不去…道别吗?”
“不了。”
“你不收拾行李?”
“不了。”月九霄环视一圈。
在这里的日子其实还挺美好的,不过…月九霄笑笑,踏出了门。
到月九霄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墙角,执音才转过身,对着窗口的位置跪下:“皇上。”
城瑾慢慢地踱出来,屋檐挡住阳光,阴影遮住了半边的脸庞:“嗯。”
月九霄在马车上,掀开帘子,望着帝都的城墙。似曾相识的感觉扑面而来。这次,是真的也许再也不会回来了。
…………………小白眼儿狼,等着我。
月九霄嘴角一勾,放下了车帘。
——————————————————————————THE END
作者有话要说:
请原谅我原本打算在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