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九有些羞涩的看了慕青渊一眼,习惯性的往后让一让,结果后面穿来一阵疼痛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又弄痛了吗?
自然不轻松,不然下次你试试?花九调笑,不过心里还真有这个愿望。
那要看你行不行,什么时候你要是能打过我,我就甘愿在下面。慕青渊笑得开心,这明明就是欺负花九不是?
你技术如此之差,下次换我试试,保管你…… 花九话没说话自己就笑得不行,连自己都受不了说出这么淫劣的话了。
慕青渊看着花九,突然正色道:“小九,我,我昨天看到你后腰,却是真有一枚红痣。
真的吗?在哪儿?花九翻身起来,右手在背后摸索,眼不住后望。
不必找了,极小的。只是,尹俏没有告诉你,那红痣代表的是何意思?
没有。花九摇头:“一路过来意外不断,只怕也是与这个有关联。青渊,我……我确是不知情的。若是会拖累你,不如就此别过,免得受牵连,尹俏说,以后的人恐怕就不如她好对付了。那人自然是冲我来的,个中缘由还是我独自去寻找较好。
慕青渊看着花九垂眸,伸手抱紧了他道:“怎么说这种丧气话?若是因为连累,我们指不定谁会连累谁 。不是告诉你不要再说这种话么,爱你护你,是我甘愿。只希望你不要轻易的就放弃我。
慕青渊心里打了底,知道这事可能真与自己无关了。只是牵扯到小九,自己如何能坐视不理。忽的想起当时在何奉勉那里听来的过去,彼时自己是一心弃了这家仇,只愿为平凡人。却也想不到,事情终究会找上门来。曾经的事情就像是飞鸟,离得再远也能投下清晰的阴影。
一路来蜀中路上行了十多天。回去自然也是相同的路程。
顺长江而下到应天府,再改道向台州府。长江沿岸多重镇,武昌汉阳等早已是声名在外的繁华。此日二人正在酒楼,叫了桌菜尚没上全,却听得外边一阵喧腾,听四周人的议论,大抵是那新任的湖广总督上任,赶巧给碰上了。
慕青渊笑道:“这么大的排场,只怕也不是什么好官罢。这一方人民若是遇不上好父母官,那可是得遭好一阵子秧。
花九道:“好官也不好当不是么,为民为君,终究是有冲突的。
二人的桌子在二楼上,正好有个向外的阳台,慕青渊兴起:“小九稍微等等,我去看看那新上任的官儿倒是个什么派头。
见慕青渊起身,不知何时一直跟着他们的玄衣男子也从
隔壁桌站起,疾步向这边走过来,装作不经意的撞了慕青渊的左肩。慕青渊抬头欲问,却被一个“莫声张”的表情拦了去,玄衣男子与其擦身而过,不知塞了个什么东西在他手里。
慕青渊边走边摇头,这年头怎么人人都神神道道的。走到阳台才发现围观人群已经散的七七八八,那长长的队伍已经走到了临街。
这时才想起刚刚那人塞在手里的东西,展开却是张纸条,上书:“欲知花九之身世,子时凤来楼,万万独往,恭候。
又是这种东西?这次不可能是宣白了。人生地不熟的武汉,会写这种东西且能找到他们的人,多半是真的知道内情,不论如何事关花九,仗着自己一身武艺,不怕一往。
此时尚是中午,本打算不在武汉逗留继续赶路,既然有这么一出,不妨就留一天。
慕青渊笑着对花九道,听说黄鹤楼乃千古名楼,好不容易来了武汉,不如去瞧瞧吧。那古人不是说什么,白云一去不复返,黄鹤千载空悠悠?
花九笑道:“是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也是,来到武汉不上黄鹤楼一眺长江壮景,那也是人生一大遗憾呢。
慕青渊陪着花九眺了一下午的长江,听花九就这么一句接一句的吟着自己或熟或陌生的古诗词,那些得意的失意的人,哀伤的高兴的事,也就随着江水滔滔的流走,随着白云悄悄的消逝。有什么值得这么执着追逐的,得到的,失去了,失去的,留在心里。人生不过数十载,自天地初开鸿蒙初现,到而今,到以后,这恍若蝼蚁的生命,又算得了什么?
午夜,凤来楼。
本应是早就打烊的酒楼,此时却亮着迎客的灯笼。人影全无的青石板大街,被月光投下的清辉笼罩,真是个寒冷的夜。白日里应该是人声喧嚣的酒楼,从门处放眼望去,只有大堂中间的桌子,坐着一个月白衣衫的男子,看上去倒是颇具威严气息。
来了,请坐。那人并未回头,却撩起衣袖开始斟酒。
慕青渊一头雾水,疑惑的坐在了这人对面。这时方看见此人的容貌,不同于解秋寒的英武亦不同于花九的俊美,此人却是一种夹在二人之间的气质,应当是个能文能武的人,说不上玉树临风,倒也是出众。
这位……仁兄,不知深夜让我来此,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那人并不语,先将斟好酒的杯子双手奉于慕青渊,坐稳之后道:“中午传话的信上应该写得明白,你身边那位公子,可是叫花九?
正是,不过……
那人摆手:“我知慕兄疑惑,只是先听我说完如何?一路过来你们被劫道或是绑架,我都有眼线看在眼里。慕兄不觉得十分蹊跷么?要说花九的身份,只怕说出来慕兄要吃惊了。
慕青渊道
:“你是何人,你又如何知道这些?
月白衣衫一笑,也不理睬:“你可知那花九,乃是当朝宰相魏秉失散多年的独子?!
慕青渊如遭雷击,半晌不能言。怎么可能……小九……怎么可能是杀父仇人的儿子,自言自语:“不可能,你一定是胡说。
对方似乎是得到了想要的效果,道:“慕兄这般反应,看来是非常不愿意相信了。不过我切实调查过,是否胡说,你听我慢慢道来。花九可是被那充军逃回的何奉勉抚养长大?他可是被大字不识的生父扔于戏班门口?况且,后腰上有红痣这种私密的事情,恐怕是造不了假吧。
慕青渊此时虽不愿相信,不过对方言之凿凿,无可辩驳:“仁兄告诉我这些,是想做什么?
我知你慕家当初因党派纷争诛连九族,独独剩了你一条血脉。原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慕老爷子一夜间成了阶下囚,和美的大家庭一个不剩,你不参与政斗的父亲依然逃不过此劫难,你心里就不恨吗?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叫魏秉的人!你难道就不想替你们慕家报仇洗冤?
爷爷……父亲……当初全家围着戏台听三岔口的日子,当然是记得的,当然是想要的。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一下子被全部夺走,温暖慈爱,一个不剩。这比生来什么都没有更加残忍。只是,那是魏秉,是当朝宰相啊,一手遮天,怎是自己能说扳倒就扳倒的?
慕兄不必纠结,你身边的那位,不正好就是最好的武器么?那魏秉当年因政斗,为了保留血脉将亲生儿子送出,却不想意外失散,此时正发动所有力量寻找,而他,花九,恰好在你手里。
那人语气阴恻恻,慕青渊一时没反应过来是个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
你把那花九除了,断了他魏秉的后,岂不是比杀了他本人来得更爽快?
慕青渊此时终于明白过来,这人说了这么多,原来是要自己除了花九?怎的下了这么大一盘棋,原来为的竟是一个如此不可能的目的,若是要让他慕青渊去与当朝宰相魏秉一搏,倒是有可能,若是要他除了花九,万万不能,况且花九从小与家里失散,就算是上一代的仇恨,又与他哪有半毫联系?
不知仁兄尊姓大名?是从哪里来的这些消息?又为何要挑唆我杀了那毫不知情的无辜花九?慕青渊连出三个问题,这来历不明的男子着实让人生气,无来由的就想借刀杀人,谈何容易?
我与你目的相同,不管如何,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慕兄请牢记。你现在若是狠不下心,只怕以后要后悔。我只能说到这里,是与不是,自己斟酌便罢。我看这顿饭亦没有必要再吃,就此别过,慕兄保重。 月白衣衫说话间就不见了踪影,留下一脑子浆糊的慕青渊,呆呆看
着杯里的醇酒,似乎倒映出了花九的笑靥 。
不论如何,不论如何,你永远都不可能是我要利用的那一个。
☆、突变
轻手轻脚的摸回客栈,花九还在安睡,慕青渊舒了口气,慢慢的解了衣服爬进被窝。
无意触碰到花九,却发现他手脚冰凉。这个季节,倒是个乍寒还暖的天,小九瘦弱,体寒也难免。想用自己的双手捂一捂,却长久也没有暖和起来。慕青渊就这么僵硬的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躺着,双手握住花九的双手,双脚盖在花九的脚上。瞧着花九安静的睡靥,再想起今天遇到的奇怪的人,觉得天道真是弄人,明明是最不可能的巧合,却偏偏就是这么巧。
仔细的理理头绪,从陈忱接到这桩奇怪的案子到而今,遇到了各种各样不明就里的暗算追杀,至今却不知幕后主使是谁。突然冒出来的神秘人物却道小九乃是当朝宰相失散的独子,那么要杀他的,定也是那宰相的仇家。但是,这与他慕青渊是无甚关系的,那月白衣衫从哪里得知慕青渊乃是慕家举全家之力才保留下来的血脉,若是如此,他肯定也是当年参与那场大政斗的人之一了。再其次,何奉勉如今已是退隐江湖隐姓埋名,几乎无人知晓那薛家班主薛宜就是当年的何奉勉。月白衣衫知道如此多不为人知的过往,这个人的身份好生可疑。可惜自己对其一无所知,花九的身份特殊如此,以后不知还会遇到什么风险。只是,只是,他这般无辜,仅仅为了那未曾见过的生父,便要背上这些不知哪里来的债。天地不仁如此,却也道了个让人心碎的轮回。
花九在慕青渊手里翻了个身,背向了他。
慕青渊凝望花九的背影,几不可闻的叹:“若是这天下逼着你去死,我也不会独活。到了绝处,我二人寻个山村,隐姓埋名,哪怕山栖谷饮,焚林而猎,只要能够没人打扰与你白头,我都甘愿。
一路顺江而下,再没碰到过那神秘的月白衣衫,追杀劫道的似乎也销声匿迹了。来不及去寻这来由,船已行到应天,慕青渊很是高兴,非要拉着花九去解秋寒家里做客。
花九心道:“我二人现在还在被人追杀着,怎的你还能这么逍遥地到处游玩?
慕青渊看得明白,便道:“应天乃是秋寒的地方,在此处逗留,若是有人再继续找我们那才正巧,借着秋寒的力还能查查那些人的来历,岂不好过我俩单薄的赶路?
你总是有理。花九嗔怪。
总是想着怎么为你护你,怎么会没有理,对天下人都没有理,对你也是有理的。慕青渊浅笑,伸手摸了摸花九的头发。
自上次与解秋寒李家庄一别,已经一年有余,一个中秋换一个中秋,物非人非。
离当年慕青渊在应天帮解秋寒的日子已经
过了十年,再来时几乎什么都不认得了。二人反正得闲,不如慢慢走着去解府。从城中码头走到西市,一路慕青渊絮絮叨叨地给花九讲,当年这里是什么什么,当年这里还没有房子,当年我特别喜欢来这里看戏,当年……当年这里便是遇到宣白的地方,那时他还是个小孩子,却聪明得不行。当年与秋寒在这里遇到过当街伸冤的人,最后秋寒恁是把事情查了个水落石出。
这里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