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个小生意容易嘛!
然后,原本和小平安一样向着大爷的路人们,经过了那一刀之后居然全都被镇住了,开始纷纷给那黑衣男子让道。
恶人有好报,这算个什么事!小平安彻底炸毛了,他决定来一次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小平安毕竟也是墨子山下来的嘛,临走时师兄谢紫玉给他带了个机关防身,名叫“四两拨千斤”,一簇细长的蜘蛛线连着一个铜铃。长得就像溜溜球差不多。抛出去的时候轻如鸿毛,待那铜铃再转回来,就带着千斤的重量。
小平安把铜铃抛出去,透明不可见的蛛丝缠在了陆沉的腰上,再转回来的力道就把陆沉甩上了天。只是回来时平安没接住铜铃,原本可以把陆沉捆起来的,却让这暗器掉到了河里。平安叹息了那么两秒,决定回家再自己做一个,毕竟他是学机巧的嘛。
然后,一时脑热的把坏人打到地上之后,小平安开始后怕了。他没想到四两拨千斤的威力这么大、可以让人摔得这么惨。
而且他身上已经没啥暗器了,对面这黑衣男子可是能单手劈开花车的啊……
眼见着那黑衣男子缓缓爬起,气场强大,背后简直是冒着黑烟……小平安吓得都抖起来了,被劈成两半可不是闹着玩的。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陆沉抬起头,两个人的目光第一次对上了。
然后,小平安“噗嗤”就笑了。
当时在小平安眼中,陆沉是这样的——一脸的泥巴,还啃了一嘴的泥巴。明明是脸着地,摔得惨的一比,但是还若无其事的抬起头冷冷地瞪人。
于是平安就时机不对的笑了,即使很害怕但还是很想笑啊……
待到谢贵妃的车驾离开,陆沉开始收拾熊孩子。
一个瞬移过去,掐住了贺平安的脖子。纤细的脖子,陆沉一只手就能掐住,食指抵在跳动的动脉上,一个使劲,就可以把平安掐死。
平安张大了眼睛,睫毛颤了两下,叫都不敢叫。
陆沉伸出另一只手,掐住平安细细的手腕子,把脉把了半天。皱眉,冷冷道,“你不会武功?”
“……嗯。”平安轻轻点了点头。
“那是谁派你来的?”冷酷的声音从背后刺入平安耳中。
“没、没人。”
“暗器,是什么暗器?”
想起向师父发过的誓,平安咬了咬呀,“……不能告诉你。”
“不说?”攥住脖子的手,力道又加重了三分。
平安咬紧牙关,保持沉默。
于是力道又加重了五分。
陆沉把大拇指抵在少年的喉结上,突然狠狠的按了下去。
“嗯!”
原本一张清秀的面容,渐渐地变得扭曲、失神。
陆沉知道,他只要再多用一分力,手中的这个少年便会当场毙命。
于是他松开了手。毕竟,当街杀人太容易惹麻烦了。
贺平安张开嘴巴剧烈地咳嗽着,单薄的胸膛随着上下颤动。他抬起头,一双凤眼儿怔怔地望着陆沉,眼泪委屈地在眼眶里打转儿。
哪有这样话都没讲清楚就下狠手要人性命的?
结果还没结束,陆沉又把他两手折到背后开始搜身。暗器早就掉河里了,陆沉哪里搜的到?于是只搜到了贺平安每天随身携带的二十多把小刻刀。
陆沉看着那一堆各式各样的刀具就更加觉得这熊孩子可疑。
准备继续拷问。
卖花灯的老爷爷看不下去了,决定拎上棍子去帮助小平安。
毕竟老爷爷也是个有血性的老爷爷啊。
结果还没靠近就被陆沉一脚掀翻。
小平安又趁着这个档子赶紧跑过来支援老爷爷。
于是,一老一小,手拉手,肩并肩,瞬间成了队友。一齐怒视着陆沉。
路人们都停下来看热闹,悄悄指指点点,说些“世风日下啊居然当街欺负老人小孩”什么的。
陆沉转念一想,事情闹大了把官府引来就不好了。于是没收了平安的小刻刀,牵起马准备走。
忽然觉得衣服一紧,陆沉回头。看见小小的少年正拉着他的衣服。
“你、你、你……不能走!”
连眼泪都没擦干净,拉着人家衣服的手也颤颤巍巍,但是小平安依旧倔强的瞪着陆沉。
“为何?”陆沉皱眉道。
“……你要赔了人家钱才能走!”平安指着散落一地的花灯,“而、而且,快把我的小刻刀还给我!”
小平安颤颤抖抖的说着,都快吓尿了,但是依旧拿一双凤眼狠狠瞪着陆沉,倔强的寸步不让。
陆沉眯起眼睛,冷冷地看着他。
老爷爷轻轻拉住平安的手,小声说,“算了吧。”
“才不能算了!”
小平安,就是这么个性子,平时看似温顺,但是一旦固执起来可是会和人拼命的。
陆沉沉默了一会。
气氛十分可怕。
可怕到贺平安以为陆沉一定会杀了他的时候。
陆沉突然问道,“该赔多少钱?”
由于情节转变太快,平安和大爷全愣住了。
直到陆沉掏出一张银票附带一句“应该够了吧”,两人才反应过来。
夕阳西下,红霞漫天,金色的光打在朱红的朱雀桥上。
小平安拿着整整二百两的银票呆在那,他从小大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钱。于是,气也消了一半。
陆沉牵着马,打算回去。
平安望着一地的花灯,掉在地上,被溅上了泥点子,已经卖不出去了。明明还挺漂亮的,是绢布做的荷花,从红色到白色的过渡自然,栩栩如生。
贺平安又回头看正要离去的男子,一袭黑衣,身配长剑,牵着高头大马。他从没见过这样的人,仿佛是从古老的故事中跳出来的一样。像勾践、像嬴政、像曹操……
在这个已经太平无事歌舞升平了一百年的时代里,怎么会生出这样一个仿佛与战争年代才会出现的人?
终于,平安鼓起勇气,冲着陆沉的背影,说道,“等一等。”
黑衣男子停步,侧身,问道,“又怎么了。”
澄色的夕阳打在打在他的背后,把他映成了一个黑色的剪影,只有散落的发丝以及腰间的佩剑还闪烁着澄色的光芒。
“你……想放花灯吗?”
平安面对着夕阳,脸颊被映成了澄色。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七章
“不想。”陆沉摇摇头。
“你掏了那么多钱,怎么能不放呢?”
“不想放。”
“这么好看怎么会不想放嘛。”
陆沉走了,不去理贺平安。
没想到贺平安的倔劲又上来了,牵着他的衣袖,“放吧放吧放吧。”
抽开衣袖,上马。
贺平安挡在马前,“放吧放吧放吧。”
其实,陆沉也是头一回遇到贺平安这样的人。
他皱起眉、他都不记得自己今天皱过几次眉了。
陆沉觉得,他以前遇到过的敌人,什么李阖刘怀德巴扎符镇远……全部加起来都不如眼前这个小小的少年难缠,真应该掐死算了。
但是理智思考过后,陆沉又觉得自己还是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掐死人。而且,如果不把那一地的花灯全部放完,这个正挡在马前的少年估计一辈子都不会放过他。
回过神来,陆沉发现少年连毛笔都已经塞到他手上了。是了,放花灯还要在上面写上心愿什么的,总之麻烦极了。
陆沉突然记得自己小时候是放过花灯的,大约是四五岁?写的什么来着,奥,想起来了,写的是——李召你不得好死。
李召正是陆沉的父亲,曾经的皇帝。那时的陆沉还是个真真正正的孩子,想什么就写出来了。当然免不得一顿胖揍,但是,他记得的,李召后来给他道歉了、说对不起他们母子。
现在当然不会那么意气用事了,陆沉百无聊赖地拿着笔,随便沾了沾地上的雨水,一首《相见欢》,一盏灯上写一句。眼看着上阕下阕全都写完了,花灯却还剩下整整一地。
陆沉皱了今天第一百次眉。
他对贺平安说,“你也来写啊。”
贺平安想了想,小心翼翼的问,“……可以吗?”
“可以……”
小平安歪着脑袋又想了想,不好意思道,“其实……其实我家里一共四口人,你看你还剩挺多的……”
“都给你了……”陆沉有气无力的回复道。
“谢、谢谢……我要四朵就行了……”
小平安,挑了四盏模样周正的。提起笔来开始思索该写什么。想写的似乎很多,又似乎都显得无关紧要。
待到最后一缕绯霞也飘散去了,天便渐渐黑了下来。京城的街道像一条条金龙似的,灯火辉煌,炮竹连天。平时不会上街的姑娘们也都来到夜市间,在商贩前转来转去,找一找适合自己的胭脂首饰。脚店茶馆全都开着,茶博士酒博士端着托盘在酒席间穿梭。京城最大的戏院在御街上架起了大戏台子,背后放着孔雀开屏似的烟花。河上花灯闪烁,一盏盏粉色的花灯,剔透晶莹,倒影与其交相呼应,洋洋洒洒飘了一整个汴河,仿佛有直下江南的气势。
“我家乡啊,过节的时候放的不是花灯,而是孔明灯。诶,你放过孔明灯吗?”平安问道。
陆沉摇了摇头。
“我这也是第一次放花灯。各有各的好,一个能上九重云霄,一个能下万里江波。”平安边说边写。
第一盏愿哥哥能高中状元衣锦还乡、第二盏愿爹爹可以在长干巷里开个私塾,再也不用四处奔波授课、第三盏愿母亲健康长寿万事顺意不用再为他兄弟二人日日操劳、第四盏祝自己、祝自己什么好呢?
祝自己平平安安。
平安、平安,家里人就是担心他不平安才叫他平安。这一点贺平安还是明白的。
就像哥哥就是因为性格别扭,所以才要叫温玉。
温玉、温玉,温润如玉。只是那个动不动就发脾气的贺温玉哪里担当得起这两个字嘛,哈哈。
写完了自己的,贺平安探过头来看陆沉,发现他是蘸着雨水写的,便好奇。
毕竟,雨水混杂着泥水便有了些许颜色,于是贺平安就看见了陆沉的字。
这男子,手执长剑,神色冷峻而目中无人。
字却是一笔一划、认认真真的小楷。
“年年负却花期。过春时,只合安排愁绪送春归。
梅花雪,梨花月,总相思。自是春来不觉去偏知。”
平安看着他的字,渐渐念了出来。
平安不懂词。但是看着这人的字、念着这人的词,却觉得这男子一定是非常喜欢写词的人。
陆沉听着身后的少年渐渐念出了自己写的诗,微微一怔,也罢。
点好蜡烛,放到水边,且随秋水万里过。
陆沉又随便写了几首,沾着雨水,干了,纸上便只剩下点点泥印子。他也不理会,放了一盏又一盏。
“你这人真奇怪,写字为何不用墨?”平安托着下巴,蹲在陆沉旁边。
陆沉半天没理会他,自讨没趣。
后来啊,贺平安也学着他的样子,沾着雨水写古诗。什么“鹅鹅鹅曲项向天歌”、“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各种学前启蒙诗统统写了一遍。
几十朵花灯写罢,二人将它们全散在河中,密密麻麻的,十分壮观,引来游人侧目。
两人在朱雀桥的正中央。贺平安趴在朱红色的栏杆上,陆沉按剑直直的站着。望着汴河上如星瀚般的花灯,映出了绛色的桥墩、映出了翠色的岸柳。少年眼波漾漾,也含着两朵熠熠生辉的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