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嘛?”陈鹏飞瞪着眼睛看他。
顾哲眼神黯了黯,朝身后的小屋扬扬下巴:“我想把小如带上。”
“啊?带他?”陈鹏飞一脸看“神经病”的眼神看顾哲:“为什么啊?”
顾哲微微躲开陈鹏飞,兀自说道:“这孩子聪明,我教了他很多东西,留他在这里,日子会很难过的。”
陈鹏飞偏着脑袋看他一会儿,摸摸嘴角有所思的点点头:“也是,现在这世道,啧啧,不说了。行,我再想想办法。”
说着,拍拍顾哲的肩,跳下栅栏就要走。
“诶,鹏飞,”顾哲拉住他,问道:“你真不打算跟我们一起走?”
陈鹏飞闻言苦笑,语气低沉:“老顾,不瞒你说,我爸也算是有两个权,但是现在上头搞得乱七八糟,我爸已经大不如前了。他把我送下来,一是让我远离是非,二是表忠心。如果我真的偷偷跑了,我爸也就完了。”
顾哲没想到陈鹏飞平日里嘻嘻哈哈,其实心思远比外表稳重,不由的叹口气:“那好,先谢谢你了。”
“嘿嘿,没事儿,大家都是难兄难弟,能出去一个是一个。”
转瞬间又是一副吊儿郎当的嘴了,顾哲无奈的笑笑。
两个人站在外面又说了一会儿话,陈鹏飞才悄悄的离开了。顾哲望着视线里空荡荡的荒野叹了口气,侧过身,目光落在那扇紧闭的窗户上,难言的苦涩又涌上了心头。
小如,我没多少时间了。
不眠之夜就这么又过了几夜,顾哲和花如就像天上的参商一般,同在一间屋檐下,却互不相见。
夏天的夜,同样冰冷如水。顾哲坐在门槛上,下了决心今天一定要见花如一面。下个月十号,除去今天,不到半个月了。时间真的不多了,有些话,如果不说,可能就真的没机会说了。
院子的栅栏响动了,顾哲腾的站起来,直直的盯着眼前的人,满心的话语化作一声轻唤:“小如,……”
花如愣在原地,听到顾哲的声音尴尬的躲闪着眼神偏过头,心虚的出声:“这么晚了,还没睡啊?”
顾哲苦笑:“躲了我那么久,你也很辛苦啊。”
幸亏是晚上,花如突然的脸红也看不出来,嗫嚅着唇小声嘀咕:“没,没有。”
“小如,我有几句话要给你说,”顾哲说得很急,赶在花如打断之前一股脑说了出来:“我要走了。”
沉默,短暂的沉默,尴尬的静谧。
“走?”花如眨眨眼,还没想明白:“去哪里?”
顾哲深吸一口气:“英吉利,我留学的那个国家。”
花如惊呆了,怎么会这样?英吉利?那个离这里千万里的国度。顾大哥……要去那里?
顾哲垂了垂眼眸,挠挠头,放慢声音道:“其实这件事照理应该保密的,越少的人知道越好。可是,小如,我不想瞒你。相反,我告诉你,就是想问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走?”
此时的花如心情就像坐拖拉机一样,一会儿下一会儿上,峰回路转说得就是这样吧。
然而,理智毕竟大过突然而来的兴奋,花如甩甩脑袋,咽着唾沫道:“我,我……不知道。”
顾哲看得出花如的动摇,耐着性子慢慢劝慰:“小如,我想和你在一起。去了英吉利,你能受到更好的教育,得到幸福的生活,而我们也能得到自由。明白吗?自由,那就意味着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自由,幸福,教育,这些字眼无不撞击着花如稚嫩的心灵,他的生活因为顾哲有了改变,而此刻,顾哲的话更像是充满着巨大诱惑的漩涡,引导着花如一步步走进去。
“可,可是,我为什么要和你在一起?”花如磨蹭着脚背,垂着头细若蚊蝇的声已经出卖了他内心的动摇。
顾哲笑笑,尝试着靠上前,离花如近了,埋着眼带着致命的蛊惑给了花如最后一击:“我喜欢你啊,小如。我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永远。”
心跳加快,血液沸腾,全身都在发烫,如同三伏天里洗了热水澡一般,花如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却一言不发,任由着顾哲将自己抱在怀里。
“……相信我,小如,我们会很幸福的。”
十七岁的花如靠在顾哲的怀里,沉浸在顾哲为他编造的美好未来中,徐徐绽开笑颜,盛放在夏季的夜晚中,宛若蔷薇。
事情终于按照顾哲设想的方向发展了,自从和花如确定了关系和去向之后,顾哲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开朗,神采飞扬喜上眉梢。
花如坐在顾哲借来的自行车的后座上,抱着顾哲的腰,即使是明晃晃的太阳也莫名的高兴。
这就是,顾哲的口中说得幸福吗?花如想,心里甜的跟蜜一样。
按照顾哲的计划,十号那天,村里的知青会组织起来去镇上看一场慰问演出。顾哲会跟着一起去,但是结束之后,会找个借口先离开,然后偷偷的去陈家塘口,在三岔路口找接头人。
至于花如,要算着时辰,太阳刚落山便要出发,这样才能赶得上到陈家塘口。
“那我爹呢?”花如和顾哲坐在田埂边上,拽着狗尾巴草晃来晃去。
顾哲笑笑:“放心,等我们在那边安顿好了,我就立刻想办法把咱爹接到英吉利,他在那边能受到更好治疗,一定能把他的病治好。”
“真的?”花如眼神一亮,紧拽着顾哲的手来回晃动:“真的能治好?”
顾哲心酸,花如的爹身体已经被病掏空了,就算是大罗神仙恐怕也无力回天了。可是看着自己的小爱人如此渴望的眼神,实在不忍心打破他的希望。
“嗯,一定能!”顾哲揽着花如的肩头,对着嘴就是一个深深的吻,缠绵悱恻的又有些隐秘的刺激。
一吻结束,花如涨红着脸羞恼的捶着顾哲,忿恨不平:“你干什么啊!这还是大白天,还在外头呢!”要是有人看见,那不是闹着玩的!
顾哲哈哈大笑,抓着花如的手,凑近去又是偷香一个,又换来花如愤愤的恼怒。
鸿雁飞过,天很高,细细缕缕的白云在天空上划出斑驳的图案,澄空万里,漂亮的一塌糊涂。
天幕下的阡陌良田,碧野悠悠,草色深深,静谧的田野,叫嚣的夏蝉,就连空气中的热浪都是甜美的。
玩闹的恋人,没心没肺的快乐着。一切都太过于完美,完美的透支着他们未来的幸福。
赵松躲在草垛后面,双眸里印出那两人亲密的举动,火,似乎立刻就要从身体里窜出来。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守护了十几年的小如,竟然抵不过相识三个月的陌生人!
当看到顾哲肆无忌惮的亲吻小如的那一刻,赵松几乎要崩溃了,震惊、恐惧、恶心还有莫名的嫉妒,都在翻天覆地的搅动着自己的内心!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他们,是男人!男人可以这样吗?
赵松死死的抠着手掌,直到掐出血丝。
顾哲,都是你!是你害得小如这个样子!我不会放过你,绝对不会!
只是,让赵松意外的是,这个可以击溃顾哲的机会会来的这么快。
作者有话要说:完~~
其实,我很想知道,大家觉得顾哲这个人怎么样?
34
34、第十四章 花坟(十四) 。。。
赵松冷冷的看着面前这个缩着脖子喋喋不休的男人,这个人姓程,大家都叫他程老二以前是城里某个厂子里的工人,后来厂子被查封了,工人们便都被送到了乡下当知青。
赵松嘴角挂着笑,一动不动的注视着程老二:“程同志,你说的都是真的?”
“是啊,我没说谎话的。”程老二吊着细眼,略显慌张的辩解道:“是我亲耳听到的,他们要商量着逃跑。”
赵松拧着眉,表情变得严肃起来:“程同志,你说的话如果属实,那就非同小可,你可要想清楚。”
“是,是,”程老二忙不迭的点头:“我向毛主席保证,我说的都是真的。”
赵松慢慢的收回目光,挪开眼,不动声色的笑了,顾哲,这次还整不死你!
1971年8月10日,三伏天,夏天已经到了尾声。这个夜晚就像无数个寻常夜晚一般,但是某些东西也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那些在夜晚喧嚣不已的小虫们也变得沉默了,整个夜,显得过分安静。
花如快速的收拾着自己的东西,虽然不多,但花如毕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尽管顾哲已经叮嘱了很多次了,可还是紧张。
里屋内时不时的传来父亲撕心裂肺的咳嗽,花如皱着眉,眉眼都是担心,虽然顾哲再三说只要一稳定下来就会把父亲接过去,可是……
正想着,忽然大门被粗暴的推开了,花如一愣,继而飞快的反应过来,快步出去,然后顿住了。
狭窄的房间里站满了很多人,一眼扫过去,约莫十来个人,但是花如只认识赵松、伍建军村长和他的儿子伍诚,其他的人,都是一脸气势汹汹的样子,紧紧的盯着自己。
花如忽然有了不祥的预感,不自觉地向后缩了缩脚,忐忑不安的目光投向了赵松:“赵松……哥哥,你们干什么?”
赵松没有说话,神情严肃却又像压抑着某种呼之欲出的情绪:“小如,别紧张,我们来只是例行检查。”
说话间,伍建军身后的几个人已经进了里屋,非常不客气的到处翻查。
花如表情僵硬紧张的汗水涔涔,窄小的房间因为突然站了这么多人而变得异常拥挤和闷热,各种夹杂着汗臭的体味充斥在花如鼻尖,难受的想要呕吐。
伍建军和伍诚面无表情的紧盯着花如,眼神尖锐而犀利。
“伍村长,那个顾哲不见了!”一个人从顾哲的房间里冲出来,大声叫着。
“村长,我们发现了这些!”同时,另一个人从花如的房间里冲出来,手里拎着快要收拾好的包。
花如的心猛的拧了起来,第一反应是想上前夺回那个包,然而看到了赵松凝重的表情,顿住了脚步。
伍建军随手翻看了包包,神情陡然凛然起来,直直的看向花如:“小如,你也想偷跑?”
脸色变得苍白的不仅是花如,还有赵松!
赵松恐慌又不可思议的看向花如:“小如,你想跟那个顾哲一起走?”
花如瞪着大眼睛,攥着手掌看着赵松,压抑着快要崩溃的情绪,强笑道:“赵松哥哥,你在说什么啊?我不知道啊。”
伍建军的眼神里除了犀利还有了烦躁,在自己管辖的地方出现知青逃跑的事情绝对是件惊动上面的大事,如果再加上自己的村民,那就真不得了了。
想到这儿,伍建军看着花如的眼神里有了一丝狠厉:“把他带走。”
赵松没想到这件事会牵涉到小如,一听伍村长的话,顿时紧张起来:“村长,你抓小如干什么?”
花如害怕了,彻底的害怕了,他从没经历过这些事情,当有人抓住他的手臂时,他开始紧张用力的反抗:“放开我,放开我!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里屋内,花如的父亲也听到了动静,挣扎着爬起来,扶着门框便看到儿子被抓走的情景:“小如,小如!儿子……咳咳。”
“爹,爹!”花如的余光中看到了自己父亲佝偻孱弱的身影,眼泪终于不争气的掉下来了。
后山,离花子村有一里地。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里,花如被反绑着双手被人推推搡搡的行走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走的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