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什么这么莽莽撞撞的!”慕容澈一如既往的漫不经心,口吻却是温和而宽慰的。
“你看,通知书!”少年神采飞扬的扬着手里的东西,眉宇间有了他这个年纪应有的情绪,快乐、飞扬、骄傲,还有莽撞的勇气。
慕容澈伸手接过那页花俏的录取通知书,打开来:“XX理工大学。”
轻轻笑了,扬着眉看他:“行啊,不错。现在起,你就是大学生了哟。”
徐洛安有些羞赧的挠挠头,憨憨的笑。
青魂看看慕容澈又看看徐洛安,终于觉得难得的有了一件喜事,出声道:“恭喜你,洛安。待会儿留下来吃饭吧。”
“谢谢你,师父夫,”徐洛安真诚的道谢,继续道:“不过,今天可能不行。”
“嗯?”慕容澈有些不悦,这小子想造反吧,难得青魂主动,竟然不领情?
“是这样的,”徐洛安一眼瞄见师父脸色,赶紧解释道:“师父,我,那个……她来了。”
慕容澈和青魂对视一眼,想了一会儿才明白徐洛安口中所说的“她”是谁:“蓝彩蝶?”
徐洛安听到这个名字有一刹那的低落,眼神沉了沉,点头:“嗯,她说,想带我回一趟湘西。”
慕容澈怔了怔,问他:“你愿意去吗?”
徐洛安垂了头,沉默半晌,闷闷的出了声:“嗯,我想去看看……她的家。”
虽然还不能正常的称呼,但至少能说出来了,对于这个敏感的孩子,已经是个进步了。慕容澈笑了,拍拍他的肩:“恭喜你,你长大了。”
“师父,……”徐洛安抬起头刚想说什么,却又被慕容澈打断了:
“记得报到之前要回来。”说话间,慕容澈已经错过了他身旁,径直朝里屋走去:“啊哈,睡个午觉先。”
徐洛安站在原地,看着慕容澈的背影,不知为何有些酸涩,揉揉眼睛大声喊道:“恩,我会的!”
青魂笑笑,上前两步,在徐洛安面前站定:“好好去看看,毕竟那是你母亲生活过的地方。”
徐洛安重重的点头:“我听你们的。”
青魂摸摸少年的脑袋,不语。
徐洛安顿了顿,朝里屋看了看,忽然压低了声音道:“师父夫,那个……”
“怎么了?”青魂疑惑的看徐洛安吞吞吐吐的。
徐洛安抿了抿唇,眼神犹疑不定,但终究还是摇了摇头:“算了,没什么。我先走了,师父夫。”
“好,等你回来,给你做好吃的。”
“嗯。”
看着少年轻快离去的身影,青魂敛了笑容,默默的叹了口气,转身,回屋。
“他走了?”慕容澈垂着头,目光还落在手里那张纸上,神情严肃。
“嗯。”青魂坐下来,撩了撩他落在眉间的碎发:“其实,他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慕容澈轻笑出声,抬眼看着青魂,蹭进他的怀里,低声道:“我知道。洛安,确实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少年了。所以,你真的以为他不知道吗?”
青魂顿了顿,他想起临走前徐洛安的沉默和犹豫,了然之后便有些酸涩。
“事情过了那么久,想必,他也有了答案,只不过,未必会想到会是如此糟糕!”
慕容澈看了看手里的东西,残魂啊,还不如灰飞烟灭的好。想到此,手心忽然冒出火花,然后慢慢看那页绯纸燃成了灰烬。
“……今后,就看他们有没有缘分了吧。”
慕容澈重重的叹了口气,在青魂怀里寻了个好位置,缓缓的合上了眼。
夏日的午后,难得的风徐徐撩动着窗帘,吹进那丝丝的凉爽,静谧而安详的空气里,夏蝉依旧喧嚣热闹,明灭的光线中,能见床榻上相拥而眠的男子,顿时,那焦躁的空气便有了柔软的气息。
程家村是个沅江郊区的一个小村子,环山而建,远离城市喧嚣,即使在现在如此发达的经济社会中,这个村子也显得有些偏僻,一条村道蜿蜒的山体上蔓延爬行,在一片青翠中,显得格外突兀。
山脚下,有一条河环山而过,碧水迢迢,澄净透澈,映出天高云淡,花红柳绿。河岸不远的地方,有一间小巧的木屋,被栅栏围住,院子里乱七八糟的栽了一些植物,奄奄的耷拉着叶脉。
天气太热了,只有河边才有些许凉意。于是,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弓着腰踮着脚蹑手蹑脚的朝河边走去,却不料,河岸的斜坡上已经躺着一个人了。
两个孩子相视一笑,然后在离那人不远的地方爬下,从身后摸出两个弹弓,放好小石子瞄准了那人。
寂静的夏日午后,只听得见水流声声而过,还有那破空而出的呼啸声。
眼见着小石子快落到那人身上,刹那间,快到看不到影子的手闪过,再看时,人已经不见了。两个孩子大惊,直起身子面面相觑,正在疑惑间,忽然觉得身体一轻,自己已经被拎了起来。
“啊,啊——!放我们下来!”
孩子大声叫着,身后的男子笑了,像拎兔子似地拎到自己眼前:“就你们这种技术,还敢偷袭本大爷!”
“李哥哥,我错了,我们错了,快放我们下来!”孩子蹬着腿抓着男人结实如铁的手臂,大声嚷嚷着。
李魔王笑得更欢畅了,手一松,俩孩子应声落地,发出两声闷响。
“再回练练吧,小屁孩儿!哈哈哈!”
阳光下,男人俊美非常的面容闪耀着绚丽夺目神采。
大一点的小孩叫程大宝,小一点的孩子叫程小宝,这俩孩子相视一眼,纷纷掏出弹弓冲着李魔王就是一通乱射。
“喂,你们两个臭小子,偷袭?!”
“站住!”
……
蓝彩衣站在角落里,默然的注视着不远处和孩子嬉戏打闹的男人,微微皱眉,然后转身进了屋。
她看不懂那个男人,明明应该是蜷缩在黑暗中等待恐惧降临的魔,却偏偏喜欢站在阳光下,和那些孩子嬉戏打闹,就像个再正常不过的普通人一般。
可是,事实上,那个男人是这世上最浓稠的黑暗的集合体。
残酷、暴虐、嗜血、阴暗,他的灵魂溢出恶臭,肮脏的即使用圣山的水清洗也无法净化分毫!
这样的一个魔,居然就这么肆无忌惮的站在阳光下,呼吸着干净清明的空气,享受着一切美好的东西!
蓝彩衣无法理解,她也不想去理解,这个男人的任何举动都和自己没有关系!默然的盘膝而坐,闭目休憩。
这里是这栋房子里唯一布满了结界的地方,说好听点就是蓝彩衣和李魔王修炼的地方,说难听点这里就是他们共同享用“蛇珠”的地方,听上去有点像吸毒室。
唯一的小天窗照进了微弱的光,昏暗的光线下,女子消瘦的身体若隐若现,原来的一头银发现在乌黑油亮,不仅如此,若细看她的面容,可以发现她比之前更年轻也更美丽了。
这就是“蛇珠”的力量,那颗上千年的魔珠被李魔王彻底污染了之后,开始爆发出惊人的力量。这种邪恶的力量,会让魔性大幅增加,黑的更黑,堕落的更堕落。
蓝彩衣不过是仰仗了李魔王的鼻息,便轻易的牵制住了“血魔”,自己的能力也在一夜之间迅速增加,现在,就算是慕容澈恐怕也难是她的对手。
当然,由于“蛇珠”太诱惑了,原本是个干净的小山村,现在也被那些寻声过来的小妖小怪们搅得有些不安宁了。
李魔王倒是觉得有趣,心情好的时候便任由它们胡闹一番,然后再出手收拾了。若是心情不好,那这些小妖小怪们便只能恨自己爹妈把自己生在这世上了。
“呼,我就知道你在这里。”木门陡然打开,李魔王敞着衣领,扇了扇风,微微喘气,翻着白眼看了看床上的蓝彩衣:“这大好天气的,窝在这里干什么,出去晒晒太阳呗。”
蓝彩衣缓缓的撑开眼皮,淡漠的没有一丝表情,冷冷的看着李魔王,不出一声。
李魔王耸耸肩,不以为意:“喂,你晚上想吃什么,我去做。”
蓝彩衣紧紧咬着牙根,冷寒的表情愈发阴沉,最终什么都没说,重又闭上眼,对这个脑抽的男人,她不想浪费一丝一毫的唾沫。
“切,又是这样,那我随便做啦,”不出意外的,又听到男人略有些抱怨的呢喃:“恩,烧鸡,叫花鸡,我喜欢。配菜就做蔬菜沙拉吧,哈哈,我果然很天才……”
听着声音远去,蓝彩衣嘴角溢出苦笑,对于魔来说,食物已经失去了任何刺激的意义,魔的食物是鲜血和黑暗,永远不是那些柔软香甜的东西。
李魔王,你是在做给谁看?自己还是别人?难道说,你以为过着“人”的生活,吃着“人”的食物,你就还是“人”吗?
魔就是魔,这条路没有退路也没有终点!我们的命运,只能在无垠的深渊中永远漂荡!没有救赎,没有希望,没有光明!
夜幕降临,黑暗重回大地,魔的生活开始了。
拳头大小的“蛇珠”悬浮在空中,纯粹的黑色光芒笼罩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李魔王沐浴在光芒中,显得格外的惬意,微微仰头,舒适的细微呻吟着。
蓝彩衣裹着斗篷坐在角落里,没有像李魔王那样将自己整个放在光芒之下,她不能。
她和李魔王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她和“血魔”是共生关系,虽然她靠“血魔”提供维持身体机能得力量和动力,但是如果“魔”太强,她的身体很有可能承受不下去,那等待她的只有毁灭!
蓝彩衣披着斗篷,把自己缩在一旁,默然的注视着李魔王,那个男人的力量在一天天的强大,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在这个世界里横行称霸,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但是,他似乎没有这个野心。那他到底想做什么?他的目的是什么?蓝彩衣始终想不透,虽然在一起生活了那么久,但这个男人对她而言依旧是个谜。
蓦地,“蛇珠”忽然降落,李魔王睁开眼,将“蛇珠”纳入体内,房间刹那陷入了黑暗,他轻轻的笑了:“我们有客人来了。”
蓝彩衣皱眉,她也感觉到了,脸上显出和李魔王同样难看的表情。
李魔王站在小院子里,带着没到眼底的笑,抱着手臂看着从黑暗中走出来的男人。
“你就是李魔王?”男人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听不出情绪。
李魔王看着那男人,片刻后,真正的笑了:“彩衣,咱们有事可做了。”
“呜哇——!呜哇——!”
深谷的夜枭啼鸣,一声一声,刺耳难听。天上的月隐没在厚厚的云层之后,没有华彩的天空死寂一片。
慕容恪易站在书房的窗前,仰头看着天,淡淡的暗光落在他的眉眼上,有些焦躁。
这些日子以来,总觉得有种不祥在渐渐逼近,这种感觉很不好。身为慕容家的当家家主,一生几十年,有什么大风大浪是自己没有经历过的呢?
可是,偏偏生出了“不祥”之感,占卦不出,推算不出,传回来的消息也大多是平安的。但是,依旧遮盖不了这“不祥”。
慕容恪易紧紧皱眉,天空低沉的阴霾,闷热潮湿的空气显示着一场大雨在即,然而,在此刻,他忽然很想念那个人,自己的儿子,慕容家最优秀最有天赋的那个孩子。
捂上心口,闷闷的疼。
“……从此之后,慕容家便再没有‘慕容澈’这个人。我和你慕容恪易再无瓜葛!”
那孩子临走前,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