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世家是镇上的名门望族,那些小医生难得踏入这座深宅大院,自是不敢怠慢,赶紧拉开架势替慕容澈抽血检验。
慕容恪易看了会正在抽血的慕容澈,转过眼示意老穆:“说吧,结果是什么?”
“老爷,医院说,食物里有微量的‘汞’,若长期食用,会导致中枢神经中毒,症状是情绪不稳,神经质,精神不济等。”
慕容恪易陡然缩紧了瞳孔,锐利的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咬牙冷哼,继又看向老穆:“能解吗?”
老穆没有说话,一旁的医生插嘴道:“放心吧,慕容先生,令尊应该还没有吸入大量的汞,吃点药好好休息就会没事的。”
慕容恪易两条眉毛一挑,瞪着眼睛喝道:“什么叫没事?就算没有多少,那也是中毒!”实话说,他一向更相信中药,只不过关心则乱,听到澈儿中毒的那一刻,刹那间心慌意乱,仿佛又回到了被下人通报叶玲离开的那一天一样。
慕容澈靠在青魂身上,静静的听老穆和医生与父亲的谈话,眼角的余光一直落在父亲脸上,默默叹气之后便闭上了眼睛,心中一片荒芜,既知今日,何必当初!
老穆踮着脚送医生离开后,慕容恪易才控制着快要喷薄的怒气,开口道:“你们,有什么要说的?”
此刻,大堂里明显的分成了两派,文月琴和她的孩子在左边,青魂抱着慕容澈坐在右边。等待的过程中,文月琴已经从最初的慌乱中平复了下来,思考着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自己的确对叶玲母子恨之入骨,当初叶玲的死也是自己一手促成,可是慕容澈毕竟不是普通人,要对付他,下毒是下下策,所以自己从来没想过要对他下毒,既然不是自己,那又会是谁?
文月琴皱眉,瑜儿虽然和小杂种不合,但是这孩子一向胆小,面上那些不可一世都是装的。瑾儿倒是胆大心细,但是他一向和那杂种交好,应该也不会做这种事情。至于佩儿,除了钱,她对其他的事情就没什么兴趣了。
既然不是自己和儿子,那唯一的可能就是贼喊做贼了!想到这儿,文月琴顿时怒上心头,看向慕容澈的目光里更多了几分仇恨。可是,还没想到对策,就听慕容恪易问话,文月琴略思量片刻,还是决定暂时示弱。
“老爷,我想这可能是巧合吧。”
“哼,”慕容恪易冷笑,看自己的夫人:“巧合?你倒是会说话,那为何你没遇上那巧合?”
文月琴只觉心底阵阵发凉,夫妻二十几载,自认恪守妇道,并无错处,从踏入慕容家的大门便兢兢业业的操持着这个家,可是换来的却是丈夫出轨,背叛誓言。更过分的是,竟然还将那狐狸精和杂种带回来!这其中的痛,其中的苦,其中的辱,有谁能知道!
现在,只不过是那个杂种受了一点委屈,便让那人对自己起了杀心!人生在世,还有什么可眷恋的!罢了,文月琴暗叹口气,慕容恪易,你我的夫妻情分便到此为止吧!若有来世,希望你向左,我向右,再无交集!
睁开眼,文月琴又恢复了冷酷精明的模样:“呵,老爷,今天若是我遇到了这巧合,恐怕您会让这种巧合继续下去吧。”
慕容恪易黯了眼神,凝视文月琴片刻,别过眼,沉声问道:“今天的早餐是谁煮的?”
还未等下人回话,文月琴插嘴道:“老爷,你可别忘了,除了澈儿那碗粥,其他人的碗里可都没毒。呵,这下毒之人也倒是奇了,会算还是会掐啊?单单的就朝那一碗粥里下了毒。”
文月琴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直视慕容澈,满是恨意。
慕容澈靠在青魂怀里,微不可查的闪过一丝笑意,但旋即又垂下眼,并未说话。青魂倒是显得不满:“夫人这话什么意思?”
文月琴又是一笑:“没什么意思,只不过说点自己的疑惑而已。”
青魂拧了眉,眼瞳竖起,厉声问道:“为什么单单小澈的碗里有毒?这就要问你啊,慕容夫人,不是你亲手给小澈盛的粥吗?”
此言一出,又是满室寂静。慕容瑜和慕容瑾均是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看青魂又看向自己的母亲,慕容佩抱着手臂冷眼旁观,漠然的散发着寒气。
文月琴听了这话,一时之间也有了慌乱:“混账!竟然在此胡言乱语!没错,那粥是我盛的,可我不仅给他盛了,也给其他人盛了啊!为什么偏偏他那碗粥里有毒?!”
还是诡异的寂静,文月琴这番解释似乎并不足以开脱自己的嫌疑,反而愈发坐实了她动了手脚。
慕容澈似是疲惫的悠悠开口:“夫人啊,我知道你恨我,可是我母亲已经死了,难道你还不解恨吗?”
文月琴终于崩溃,闻言勃然大怒,拍桌而起,指着慕容澈骂道:“你个杂种!竟然敢诬陷我!我文月琴岂是你这个贱人能动的?!”
慕容瑜显是吓呆了,缩在一边哆嗦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慕容瑜虽然焦急万分倒还有几分残存的理智,赶紧拉着母亲劝慰道:“母亲,你冷静点。”说着话,又看了看慕容澈,眼底闪过凄楚悲怆,竟是真的走到这一步了。
“父亲,母亲口不择言,你别生气!”慕容瑜自知能在父亲面上说上几句话,赶紧站出来劝解:“小澈中毒,不能因为母亲动了那碗粥就把罪名按在她头上。如此说来,我也碰过那个碗,那岂不是我也有嫌疑?”
慕容恪易听着儿子的话,刚才盛怒的表情果然缓了缓,阴沉着脸看着文月琴:“来人,把夫人请回她的院子,没有我的命令,禁止任何人出入!”
这明显就是将文月琴软禁了起来,文月琴不服,指着慕容恪易的鼻子骂道:“慕容恪易,你这个老糊涂!慕容家会毁在你手里的!”
慕容恪易的耐心已经到了极点了,大吼:“人呢!都死到哪里去了!来人!把她给我架出去!”
躲在门外的仆人本来还观望着局势,但听到慕容恪易发火了,赶紧跑出来把盛怒之下的夫人架出去。饶是如此,文月琴尖刻的骂声依旧不绝于耳。
慕容澈见状,侧头看青魂:“青魂,我累了,回去吧。”
青魂点头,也未和慕容恪易告退,便带着慕容澈径直出去了。
慕容佩凝视着两人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青竹苑。
青魂安顿好慕容澈,关上门,一直紧绷的表情松了松。慕容澈坐在床上,嘴角勾起,跟狐狸似地:“青魂,过来。”
青魂依言过去,半蹲在地上看着慕容澈,笑意拳拳。
慕容澈捏了捏他的脸,无奈道:“你啊,给自己竖了敌人了。”
青魂环住慕容澈的腰,摇摇头:“我不怕。”
慕容澈又是一笑,垂下头,轻轻的在青魂唇上啄了一口,就着姿势在他耳畔低语几句。
青魂不语,只是回吻慕容澈,很快,两人便交缠在一起,一室春光。
夜阑人静,更深露重。清月之上,有人深睡,有人无眠。
慕容恪易的书房,灯光昏暗,忽明忽暗。
“父亲,难道你真的相信母亲会做这样的事加害小澈?”慕容瑾俨然焦急不已,眼中皆是关切。
慕容恪易坐在桌后,听着儿子的话,没吭声,心里却是无奈苦涩,你的母亲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啊。
沉闷的气氛凝重的在父子之间蔓延,慕容瑾心里没底,张口还欲说话,就听慕容恪易疲惫开口:
“你先下去吧,这件事我自有分晓。”
“可是,……”
“下去!”慕容恪易话中带上了严厉,慕容瑾无奈,只得告退出了门。
关上门,慕容瑾在门口站定,脸上隐去了焦虑,月色中,竟是冷漠的吓人。沉默片刻,转身疾步离开,消失在墨色中。
夜枭长啼,虫鸣声声,仲夏之夜的空气里,流淌着莫名的不安。
整个慕容家在这个夜晚显得异常的沉闷,也异常的躁动。文月琴在房间里来回走动,眉宇间忧心忡忡。慕容瑜的房间则是一片漆黑,隐约能听见细微的鼾声。慕容佩抱着手臂站在窗前,凝视沉沉黑夜,目光幽深,看不出心思。
青竹园内,慕容澈和青魂相拥而眠,倒是一派祥和。
最难熬的莫过于慕容恪易,一面是自己的结发妻子,一面是自己心爱之人的孩子,发生这样的事,到底该怎么处理,慕容恪易没有头绪。
撑着窗棱,看外面漆黑的夜,深渊一般吞噬天地。暗色中的慕容恪易卸去了白日的硬气,额间深深的皱纹难掩疲态和心痛。思索一夜,慕容恪易揉了揉酸涩的眼,看看蒙蒙亮的天色,长叹一口气,罢了,二十几年的夫妻,已经欠她良多,给点警告就算了吧。
慕容恪易考虑的周全,在真相未明的情况下,软禁文月琴只是一个警告,同时也能在这样的掩护下方便找出真凶。可是,两天之后陡然发生的一件事,彻底的打破了慕容恪易费尽心力想要维持的平衡。
灿烂千阳,夏蝉依旧,热浪席卷着这个西南的小镇。
只是,慕容澈站在门口,却感觉到丝丝的凉意。青魂握了握慕容澈的手,让他镇定下来。
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慕容澈随即被推开了,有些恍惚的看着奔过来的慕容瑜撕心裂肺的呼喊:“妈——!”
卧房正中,悬挂着身体已经僵硬的文月琴,脸色青灰舌头长吐,俨然死了很久了。
随后而来的慕容瑜看着屋内的一幕,顿时呆住了,接着他扭头看了看一旁的慕容澈,旋即又飞快的闪开眼,疾步进了屋。
慕容澈不悦的皱眉,慕容瑾在怀疑什么?
慕容佩的脸色难看的吓人,周身散发着凛冽的杀气,凝视慕容澈:“她死了,你满意了。”说完转身离开。
慕容澈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涌起阴霾,转眼看着从横梁上被放下来的文月琴,眼神深了,文月琴为什么会死?是谁杀了她?还是说真的是自杀?
混乱中,慕容澈看到慕容恪易匆忙而至,脸色阴沉,见慕容澈站在屋外,顿了脚步,深深的看他一眼,嘴唇动了动,终究什么也没说,带着仆人进了屋。
屋内,是悲痛难言的亲人,哀鸣的哭声响成一片。屋外,慕容澈静静的站着,阳光逆照,尘埃席卷而来,凝成光束。慕容澈有些迷茫,母亲死得时候,会有人为她哭泣吗?那个一生温吞隐忍的母亲,死得时候恐怕也是悄无声息,如同天地间最卑微的尘埃,消散而去。
可是,她的儿子呢?在哪里呢?
青魂眯着眼看慕容澈离去的背影,暗自皱眉,虽然面上看上去和平常无异,但他看的出来,小澈的状态并不好。为什么?因为文月琴吗?
扭头看了看屋内,那个女人似乎死不瞑目,眼珠瞪出眼眶,突兀而狰狞的表情还残留着临死前的惊惧,也许还有一丝不可思议。不过,青魂并不想深究,追上慕容澈,快步离开。
回到青竹苑,慕容澈一脚踹开门,把自己甩在床上,闷着头不说话。青魂跟在后面,小心的关上门,轻缓的坐在慕容澈身旁,抿了抿唇,伸手搭上慕容澈的肩:“小澈,别这样。”
慕容澈翻身坐起来,冷笑看他:“别这样?我怎样了?我很正常,那个女人死了关我什么事!”
青魂没说话,只是拧着眉看他。
慕容澈没有理会青魂的不悦,继续道:“我巴不得那个女人死!现在好了,她死了,我也安心了!哈,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