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澈眯了眼,精光泛出,磨牙道:“恐怕他没什么用意,纯粹的唯恐天下不乱!”
要说慕容澈和李魔王几次交手,多少也了解了一些李魔王那种扭曲变态的心理。
墨迟却不以为然,肃然的看着慕容澈:“不管他有什么目的,我是一定要抓到他,为师傅、师母他们报仇!”
慕容澈心头一颤,神色黯然下来,垂头避开墨迟灼灼目光,内心思绪翻滚,一时间没有头绪。
墨迟注视慕容澈的神情变化,联想以往发生的种种,不由得叹口气:“至于这沅江城,就要靠小澈你了。”
说罢,起身准备离开,临出门回头一看,见慕容澈依然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突然觉得心灰意冷,叹口气开门欲走,却忽听慕容澈悠悠一句:“拜托了,请自珍重!”
墨迟脚下一顿,继而浅笑,旋既快步离开。
墨迟离开了,慕容澈知道,依自己这个大哥的个性,他想要做到的,就一定要做,哪怕豁出性命。更何况还是眼下这样的情况,平心而论,慕容恪易对这个徒弟真是好啊,好到他的亲生儿子反而没有立场为他做些什么。
慕容澈站在窗前,目光透过沉沉黑夜,嘴角挂着苦笑,握紧了拳头,滞留片刻,然后猛地捶在窗棱上。青魂心疼,上前一步,紧紧握住慕容澈的手,压抑怒气低喝道:“你这是做什么?!”
慕容澈似浑不在意,只是呢喃:“慕容恪易,真是想不到,我们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仇恨。”
青魂神色一僵,继而缓缓的吐出一口气,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不发一言,只将慕容澈揽在怀里,寂寥静默,如同这沉沉夜色,如同寒渊,漫长的没有边际。
树精阿垚很忙,忙着找一个叫“吴煜”的神族。穿梭在沅江的大街小巷,阿垚的心境从最初的震惊到之后的恐慌,再到现在的见怪不怪。不是他没心没肺冷血无情,而是当你面对满大街的行尸走肉好一段时间之后,你也就和阿垚一样了。
说实在的,阿垚并不愿意离开花舞小区。虽说他的年龄在妖精族里也不算小了,可是他离开本体的次数屈指可数,胆子小又是宅属性,离了花舞小区,他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忐忑不安,总觉得外面的世界危险太多,不安全。
所以,除了上一次为了小如的事情不得不出来之后,他便一直窝在花舞小区里,再没有出来过。要不是这次事关重大,又是受慕容澈委托,他倒宁愿呆在小区里陪着尚在襁褓中的小如。
只不过……,阿垚想起那人苍白肃然的脸色,不禁叹口气,真是吃饱了撑的,明明只是一个人类的术士,难道还想和神族斗?不自量力。
但心里某个地方又有些酸涩,那个人已经撑到极限了,为了护住小区的人不受干扰,就已经尽全力了,真不知道他还有什么能力去对付那个神族。
“阿垚,阿垚哥哥!”是花妖姐妹们,同样被慕容澈赶出来找人的可怜小妖精们。
其实不光阿垚和花妖小姐妹,满城的妖精们都被慕容澈威逼利诱的赶出来找人了。
阿垚一边暗自叹气一边转过身,看看花妖们,挑眉道:“找到了?”
吴煜坐在锁江大桥上,翘着腿嚼着干脆面,大风吹过;江面上浓郁的雾气散开,在少年四周弥漫,深秋的空气里已经有了寒气,少年却似毫无感觉,任风吹起白色衬衫猎猎作响,依旧淡笑如花。
脚下,是沅江城池,满城的人都如木偶般来来回回,还是一如既往的生活、学习、工作,还是来回于自己熟悉的地方,还是过着自己熟悉的生活,只不过……全都是木偶而已。
是的,一出由木偶主演的木偶戏而已。
吴煜冷笑着注视脚下的一切,作为这出木偶戏的主导者,他多少有些成就感。
夺取了人类的心智,扰乱了人类的思绪,把所有的七情六欲,爱恨憎恶都剥夺了,那么这些渺小的人类就是这世上最无能、最懦弱、最不堪的生物而已。就是这样一群如蝼蚁般苟且生存的生物,你还会喜欢?还要保护着吗?颜权……神君?
千年了,已经千年了,这个世界已经不再是我们相争纠缠的世界了。
再没有湛蓝明净的天空,再没有苍翠便目的山脉,也不会再有清澈见底的溪水了。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喧嚣、浮躁的世界,这样的世界,就是你拼死保护的人类所造。到处充斥着虚伪、欺骗、厮杀,光鲜亮丽的外表下包裹着糜烂腐朽的灵魂,肮脏、堕落、扭曲,罪恶之花开满了这个世界,得不到救赎的人类在通往地域的道路上前行。
颜权,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吗?你所爱的人类到底给了你怎样的世界,你看到了吗?!
呵,颜权啊,你真是个笑话!而现在,我就要向你证明,这个笑话将永远、永远的持续下去!
风向变了。
吴煜转了转眼珠子,翘翘嘴角,扔掉手里的包装袋,跃上锁江大桥的栏杆,凭栏远眺,嘴角笑意渐浓,该来的始终要来了。颜权,你还真是不死心呢,慕容家就是你最后的筹码吧。
可惜啊,毕竟只是人类,仅靠着那一丝神力,又能维持多久呢。
数日不见,即使慕容澈再怎么做心理建设,可当真的站在此人面前的时候,还是无法压制从内到外的战栗,细微的恐惧如藤蔓缠绕在心底,慕容澈苦笑,毕竟只是凡人,就算有些许非寻常的能力,在天之骄子面前还是有着天差地别。
吴煜自然也看出了慕容澈的紧张,抱着手臂挂着一丝笑,冷眼注视着这个弱小的人类。
青魂皱着眉,警惕的瞪视吴煜,就算是神族,但其实对他来说,也不过是神族而已。只不过眼下还不是暴露身份的时候,时机不对。青魂想到此,又看了看慕容澈,抿了抿唇,默然注视。
“神上。”慕容澈出声,恭谨而谦逊。
青魂很不悦,他很想开口对爱人说,有我在,你大可不必如此谦卑。可是,他说不出口,从某个角度来说,自己也是个卑鄙的撒谎者。
吴煜轻笑着看看青魂,这才悠悠的转过脸,看向慕容澈,抄着手臂,一脸戏谑:“咦?这次倒是很恭敬嘛,年轻人。”
慕容澈阴沉着脸色,竭力用平静的语气说道:“神上,对于上次的冲撞,晚辈很抱歉,希望神上不要放在心上。”
阴寒的风,从江面徐徐吹过,拂过三人的面容,暗涌流动。
高高在上的神,仰面注视的人,看上去是那么的理所当然。吴煜顺了顺被风吹乱的发,嘴角带着笑,睥睨众生的笑,不屑一顾的笑,那笑就像深渊之水,沉得看不到底。
“你,是慕容家的人,”终于,当气氛僵到不能再僵的时候,吴煜终于开口了,从栏杆上跳了下来,上前两步在慕容澈面前站定,上下打量两眼,一声嗤笑:“啧,真是一代不如一代。看来,血的力量减弱了不少啊。”
慕容澈猛地瞪大了眼睛,惊讶使他有一瞬间的失态,他似乎抓住了一个很关键的地方,内心的某个地方在一瞬间沉了下去,吴煜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话有了透露真相的痕迹,可是在看到吴煜那双似乎看透一切的眼,慕容澈没来由的有了一丝怒气,生生的压抑了自己的好奇心,把谈话拖回了正题上:“神上,我们这次来的目的想必你也是清楚的。”
“呵,那又怎样呢?”吴煜又恢复了那副半吊子的模样,戏谑的看着慕容澈。
慕容澈觉得在吴煜面前,自己的忍耐力得到了极大的锻炼,可是即使如此,到现在,他也有了不能忍耐的理由,上前两步,直视吴煜:“所以,请神上解除你的神力,让他们恢复原本的神智。”
吴煜一动不动的盯着他,冷冷的笑:“给我个理由。”
理由?!慕容澈真觉得自己脑袋里最后一根弦快要断掉了,死死攥紧手,咬着牙狠声道:“那是生命,就算你们神族漠视生命,可,我们都是有血有肉有思想有感情的生命,你凭什么又有什么资格擅自剥夺人类的生存的权利!难道就因为你是高高在上的神?就可以肆无忌惮、任意妄为?就可以践踏别人的感情吗?!”
最后那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青魂怔怔的看着慕容澈,他很少看到小澈有这么失态的时候,心中一痛,喃喃唤道:“澈……”
吴煜依旧盯着慕容澈,笑容隐去,瞳孔的颜色在一点点的加深:“践踏……感情吗?”
然后是突然的冷场,吴煜周身散发的阴寒给了慕容澈莫大的压力,慕容澈心悸,不明白吴煜的态度为什么会发生转变,尽管从开始他的态度就不太好。
“可笑!”一声断喝,吴煜随手一指,不远处的栏杆碎裂成几段,纷纷落入江水。
慕容澈一惊,条件反射的摸向腰间,调动了身体的所有神经,戒备的看着吴煜发疯。
“人类!人类凭什么拥有感情?凭什么拥有智慧?这些卑微低贱的生物,只配在地上爬!”
慕容澈急促的呼吸着,听力和视力都开始模糊,吴煜的脸变得狰狞扭曲,杀气四溢。恍惚中意识到,这时的吴煜才是真正的生气了,神之怒!
“吼——!”野兽的嚎叫震天动地,长啸嘶鸣打破了吴煜的压力。
兽型的青魂横在吴煜和慕容澈之间,怒火冲天的紫眸瞪着吴煜。慕容澈从神的压力中解放出来,踉跄后退两步,撑着青魂弯着腰喘气。
吴煜似乎也从刚才短暂的怒气中清醒过来,看着眼前的青魂,怔了怔,慢悠悠的扯了一个笑:“呵,抱歉,刚才是我失态了。”
青魂伫立着小山一般的身体,往前踏了两步,戒备的看着他:“魑,虽然你很厉害,但也未必能赢我。”
吴煜毫不在意的顺了顺头发,眨眼又是翩翩少年,对青魂的话只是笑笑,又将目光落在了慕容澈身上:“慕容家的小子,我问你,你有没有被自己最重视的人背叛?”
慕容澈一愣,不自觉的看向青魂,正对上青魂的目光,没来由的一阵心慌,慌忙别过眼,瞪着吴煜:“什么意思?”
吴煜轻轻一笑:“字面上的意思。当初神帝决定创造人类的时候,我是反对的,谁都不喜欢看到自己的复制品占据赖以生存的地方,并且还要一代一代的占据下去,所以我反抗。”
慕容澈皱眉,吴煜的话很不中听,但是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看看人类,可不就是神族的复制品吗?
“可是,即便是复制品,我们也是有独立思维和感情的生物,我们有支配自己生命的权利。”
“噗哈哈……,独立思维?”吴煜捧着肚子大笑,抹着眼角道:“太好笑了,慕容家的小子,你真是太有趣了。”
慕容澈还想反驳,却又听吴煜继续道:“你也不想想,你所谓的独立思维和感情是谁给你们的。没有我们,你们连看一眼这个世界的权利都没有。但是,我反对的理由不仅仅如此。”
慕容澈急急追问:“那是什么?”
“我反对,是因为我很怀疑,人类这样的生物是否能承受得起情感附加给你们的责任。
“人类太脆弱,不仅没有力量,更没有强大的意志力。无论是肉体还是精神受到哪怕是一丁点的压迫和伤害,你们都极有可能产生情感的反噬,负面情绪会占领你们的精神领域,而你们甚至没有控制的能力。”
慕容澈震惊,愣了一会才喃喃道:“这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