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华又是何时起,变得如此喜怒无常变得如此无情?
“你伤他了?”口气依是淡漠。
临空闻言,而后摇首:“没有。”语罢,却见荀华凌厉双目看着自己,临空一怔,垂眸颔首:“有。”现下再多说什么也无用了。
罢了罢了……
去哪还不是一样么。他还可以去找容莞,还可以待在那儿狐仙庙,还可以日日偷吃那儿的糕点,他还记得那糕点甜腻得很。他如此想着,揪着荀华衣袖的手已是缓缓松开。
“师傅保重。”他垂眸,而后起身。
小狐狸于旁冷哼一声,似是嘲讽似是幸灾乐祸,临空瞥了一眼于榻上的小狐狸,小狐狸以嘲讽的眸子看向临空,临空冷哼向着小狐狸讥道:“丑人多作怪。”语罢,取过于几上的折扇,而后奋袖而离。
甫一踏出客栈外,只觉晚风甚寒,他无处可去,只坐于客栈门前,倚着那门入眠,只想着明日便去寻容莞。虽是如此想,可到底也有几分难受,荀华为何偏不信自己?临空笑意苦涩,双目阖上,便就觉不出眸中酸涩之意。
“荀华……”他喃喃,“只要你平安便好……”他复轻叹,只觉天意弄人。
第十一章
天色泛白已是清晨,行人渐多,纷纷指着倚于客栈门前睡得正好的临空议论。客栈里头那正打着算盘的掌柜见外热闹得很,似是指着自家的牌匾,心下越发不安,眉已不禁皱起,而后便使了小二出去看看。
小二应了声,肩上正搭着适才擦桌的布巾,不想甫一踏出外,一转脸,入目的是一男子倚着门前睡觉,那身红衣分外夺目,小二自是认得他,若未记错,好像是叫临空,亦只记得他是楼上一个名唤荀华的徒弟。
平日里这人总喜穿一袭红衣下楼晃着,这儿的食客皆是江湖上的大侠好汉,见临空总喜着红衣,自是觉女气万分,他们向来直言直语,说话总不会思量再三,一句“姑娘家”便立时而出,自是惹得临空一时气恼。
小二眸中带着幸灾乐祸,心下不禁暗想,怕是被他那师傅赶出去的吧,如此想着,小二脸上笑意便深了些许,随后上前,脚踢了踢临空:“喂!”
踢了几下,亦未见临空醒来,小二只觉有些恼,又使力踢了他一脚,力道极大,临空自是顺着力道跌下地去,仍是未醒,只是口中还喃喃着:“荀华……荀华……”
小二实在没了法子,看着行人正笑得嘲讽,自觉窘极,暗骂了几声又去踢了踢临空以作泄愤,不料小二一走,于地下的临空舒服地翻了身而后醒来,他缓缓起身,却觉大腿处与臂膀一阵疼痛,可他也无心理会,甫一抬眸,便见行人正看着自己,怕是把他当做乞儿看了。
临空一声不吭地走了几步,那些行人觉无趣了,便就散了,临空不过走了几步,又回首看了看,双眸已无了神采,他将手中折扇打开,垂眸轻摇一会儿,忽的收起,忙行至客栈内想要叮嘱几句。
“若是见到我师傅,定要叫他好好保重,我……我今后都不在他身边了,我只想他平安。”
掌柜正低首忙着,实也听不清临空说什么,只知若是见到他师傅便要跟他师傅说什么,至于是何言,掌柜也记得模糊。临空离去不久后,荀华便抱着一只小狐狸下了楼,身后跟着那眉间一点红童子,掌柜一见他,忙示荀华过来。
“怎么了?”荀华疑惑。
“荀公子,适才你的徒弟,要我与你说……说……”掌柜抬手挠了挠腮,“说什么……呃……好似是叫你多添衣还是什么的。”
多添衣?
荀华闻言只想笑,现下正是深春,何要多添衣?不过夜晚甚寒罢了,荀华只觉临空那人喜道胡言,淡笑而后行去寻了位子,唤来小二上些粥食,随后看着蜷在自己怀中受伤的小狐狸轻叹。
一点红童子左右看了看,而后问道:“主子,临公子可是去哪了?”他虽有些瞧不起临空,只是今晨去主子房中时不见临空,到底也有几分疑惑。
荀华不言,为自己斟了茶,看着一处有些出神。一点红童子见他不理会自己,也不敢再出言去问,只立于一旁无趣地看着那些人喝酒吃肉。
临空并无行多远,他手摇折扇,低首瞧着地下而行,那丧气模样实也让人想笑上一番,忽听有笑声,他不禁抬首望去,便见众人在那儿笑得正欢,临空一时好奇,本想上前几步去看看何事,不想甫一行出一步,便绊倒地下的石子险些落地。
虽是如此,可也没碍着他的兴致,他脸上正展笑来,笑意温和,行去问人时还不忘作揖:“怎的如此热闹?”
那姑娘闻言,上下打量他一番,见他生得好看又温文有礼,心中好感添了几分,抬起锦帕掩着唇轻笑道:“公子不是本地人吧?每年这时节,我们都会在这儿放纸鸢的啊。”
临空颔首说声“多谢”,随后摇扇而离,他摇首轻叹只觉这些人倒也得闲。此处修有几座亭子,亭子下的便是一条溪水,溪水清澈,尚可得见鱼儿戏水,临空行至溪边,望着溪中鱼儿许久。
忽的回神,他轻叹:“若是能与你这般无忧无虑多好。”语罢,又是一声轻叹。
他忽似想起什么,自袖中执出一柄玉笛,他本就不会吹这玩意儿,他还想着,等日后荀华记起了他,他便让荀华教他吹那曲忆江南,只是如今……
“罢了罢了……”临空叹,随后将玉笛收起。
抬首望了望天,尚还早着,他只轻摇手中一柄折扇,无心乱走。见他模样似是失了神一般,可使他回神的是路上的小贩吆喝:“卖包子!”
包子二字甫一入耳,临空立时精神,揉了揉肚子,忙执出钱袋,打开,却见内里什么都没,便是一文钱也没。临空转了转眼珠子,唇角微翘,笑意狡黠,他快步行入巷中,自地下拾起一两块石子,不过一掌覆去,听他口中喃喃不知何言,随后一掌离去,便见掌中竟成了两锭银子。
临空笑容得意,轻摇折扇便去买了几个包子,那法术坚持不了多久,临空嘴里塞着包子,心里想那人回了去,发现银子成了石子后的模样,他不禁想笑,只是碍于嘴里正塞着包子,只好忍下。
行的疲惫,他便寻了酒肆坐下,要了坛女儿红与二两肉,便望天以扇柄数着鸟雀,闲时无趣他总喜如此。
“我听闻天上的神仙啊,要有难了啊。”一生得方脸蒜鼻的人道。
此言一出,临空立时来了兴致,也不去数鸟雀了,便去听那几人闲谈,听着听着,便觉那方脸大汉实也好笑,什么真君什么神君统统说出,临空不禁莞尔,只觉那人只会胡言乱语的。
另一人讥道:“我不信,你又不是天上的神仙,怎会知道这些?”
“不瞒各位,是昨夜玉帝托梦告诉我的,”那人尚未说完,便有人嘲笑,那人不理,顿了顿,续道:“听闻一百年前啊,有一狐妖欲想成仙,可天上的神仙说怕他浊了天庭的仙气,如何也不肯赐他仙位,那狐妖修为高,亦是不可小觑,于是啊——”话未完,那人却闭嘴不说。
适才嘲笑他的人纷纷好奇,不禁催促,只是于一旁窃听的临空却是蹙眉,连扇也不识得摇了,而后那人慢悠悠地续道:“于是啊,他闹了天宫,惹恼了玉帝与众仙,后来之事我也不大记得了,亦忘了玉帝究竟罚了什么……”饮下最后一口酒,那人便将银子置于桌上,而后与同伴道,“走了走了。”
第十二章
不料那几人方行几步,临空便匆忙留下银子追去,他步子极快,自然跟上那几人的步子,他手甫一伸去备要拍向那方脸男子肩上时,那男子却是忽的转脸,一手阻之,但见他眉微皱,双目已起了愠意。
临空缓缓将手放下,尚未及得开口言语,那几人却是忽的拔剑而出,几把长剑皆指向自己,临空不惊不惧,只是有些疑惑,方脸男子上下打量他一会儿,忽听他讥道:“哪儿来的破书生?”口气甚为不屑。
他们这些江湖之人,最为厌恶的便是书生。终日说着一句“百无一用是书生”,现下他们瞧临空手执一柄折扇正自轻摇,身着一袭红衣虽衬得风流,可也觉有几分儒雅,墨发一簪而绾,眉目间带着些许书卷之气。
临空知他们误会了,闻言而后不禁莞尔,随后合扇,作揖道:“几位误会了,临某不过是京中茶商的长子,今儿来此,只想饮酒寻乐,不料却听见几位所说的狐妖闹天宫之事,临某好奇,不知此事真或假?”他口气甚为温和,实在让人起不了怒火。
那几人闻言,终是将剑收入鞘中,只是方脸男子忽的一掌拍向临空肩上,男子常年习武,力道自是极大,这一掌去,临空不禁蹙眉,忽听男子大笑:“哈哈哈……适才之言,多有得罪,此事我不过是从一老者口中听来的,我亦不知真或假。”
临空闻言,只暗道一句怎会如此,而后垂眸,“多谢。”未了,欲要离去,却被身后那方脸男子扯住了衣袖,临空疑惑回首,入目的是对面之人咧开嘴笑的脸庞。
“临公子别走啊,听你说要来寻乐的,不若……”他虽未说完,只是言下之意明确。
临空倒也无何地要去,于是他甫一出言,自然是颔首应承:“好。”应罢,展扇轻摇。
方脸男子听他应承,脸上笑意更甚,这临公子既然是京中茶商的长子,想必身上所带的银两,定够自己与兄弟几天的‘烟雨楼’。
几人同行,谈得甚欢,那方脸蒜鼻的男子原是叫余尚三,随于他旁的是一生得尖嘴猴腮的男子,名叫叶谦,尚有二人皆是李姓。
临空随着他们几人同走,忽行至一处,前儿热闹非凡,临空眯眼望去,但见楼上数几个着轻纱薄衣女子正展妩媚笑容,扭着蛇腰,一指轻勾,似要将人魂魄都勾去。
瞧见楼上牌匾名‘烟雨楼’三字,临空已然明了,他对楼上这些女子皆无兴趣。于是,他撇了撇嘴,迈步备要离去,只是余尚三哪里肯让他走,当即扯住他的衣袖,出言让他留下。
“临公子不是说要寻乐么?里边的姑娘保管让你□□的。”语罢,搓了搓手,有些迫不及待便想进去。
临空闻言,而后一叹。罢了,亦是自己应承要留下的,于是他颔首,而后随着几人进去了,甫一入去,便见有一女子身着藕粉薄裳迎来,她脸上打得粉厚有几层,唇边正是一记妩媚笑意:“几位爷~”
临空瞥了她一眼,悄然行至余尚三身后,他还从未来过这种地方,他摇首抬首,却见一着半透轻纱女子正看着自己,眸如秋水,一臂轻撑脑袋。
临空有些发愣,亦不知身旁那几人正暗骂他痴痴傻傻的。忽觉出有人一手摸向自己,他立时低首看去,擒住老鸨手腕:“何事?”双目凌厉,微微转脸,却见那几人已然不见,他怔了怔,而后松手,“他们几人呢?”
老鸨蹙眉,抚着自己被捉得发红疼痛的手道:“他们自是去寻欢作乐了,”不料此言一出,临空转身便想离去,老鸨忙扯住他,“诶,别走啊,银子还没付呢。”
银子?临空只觉疑惑,自己又未曾在此叫过姑娘饮过酒的,为何要问自己拿银子?
“适才那几位爷说的,要银子找你便是。”
临空一怔,而后回神,只使力想要奋开她的手,奈何她力气竟比他还大,临空一时气恼,撇了撇嘴,恼道:“我没有银子。”先前使法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