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才那几位爷说的,要银子找你便是。”
临空一怔,而后回神,只使力想要奋开她的手,奈何她力气竟比他还大,临空一时气恼,撇了撇嘴,恼道:“我没有银子。”先前使法术变的银子早就花完了,现下哪还有银子,况且那几人喝的花酒,与自己何干?
老鸨闻言,先是一怔,而后冷笑松手:“没银子?”她这一笑,脸上的粉都掉了些许,她以指轻挑起临空下颔,细细打量半晌,“你这脸生得俊俏,若是成了男倌,定可红极一时。”语罢,她亦不待临空应言,忙将人拉上楼去。
那些纨绔子弟听闻声响,皆向他那看去,但见临空闻言已是气红了脸,脸上恼意更甚,他最是受不住这般侮辱,他此生只许荀华一人。如此想着,他越发不愿,看着老鸨怒目而视自己,他再无法子,只好将坠于扇柄的温玉扯下,他虽心里万分不舍,只是如今已无法子。
他看着于自己掌中的温玉许久,他忽觉双眸酸涩似想落泪,这是荀华送给自己的,本想着要好好留着,不想今日竟要将它拿去抵债。他自觉委屈得很,分明不是自己想来这儿寻乐的。
“拿去吧。”他垂眸缓缓将温玉递去。
老鸨瞧见那玉时,本是不耐恼怒的神色淡下,而后展笑,将玉拿走,但见她以袖掩唇笑道:“适才得罪了公子,望公子莫要计较,呵呵……”
“这玉我日后会赎回来的。”临空淡言,而后抬眸看向楼上,他心里自是对那几人来了怨恨,若不是他们,他又怎会将荀华所送的玉给了她。
他久居凡间,时而也忘了可使法术,恍然记起,老鸨早已离去,他冷哼一声,轻展折扇,于心下想着要如何教训那几人方才解恨。想了一会儿,他忽的合扇,而后莞尔,缓缓行上楼去便去寻人。
寻人此事难不倒他,他修为不低,但见他口中喃喃不知何言,随而张目,已至一房之前,他唇角微翘,笑意阴冷,亦不用手推便可入去,内里之人自是瞧得清楚,待得临空已然入内,便对上余尚三惊惧的眸子。
“临公子……你……你怎会……”他怀中的美人亦是大惊,满目惧色,身子如他一般正是发颤着,平常人怎会可如此,余尚三既是疑惑又是骇然,莫非……临公子非人是妖不可?!
愈想愈惧,余尚三的腿也在发颤,但见临空唇边阴冷笑意骇人得很,恍然,一只似狐非狐的脑袋忽凑近他,他双目瞪大,大着胆子向下望去,那竟是蛇身,原来……这临公子当真是妖啊!
“哈哈哈……”临空瞧着他惊惧模样,不禁得意咧嘴大笑,那嘴咧得甚开,双眼如铜铃般大,既似狐又非狐,既似蛇又非蛇,余尚三被吓得不知如何应言,于他怀中的美人早已昏去。
“你……你究竟是什么东西?”适才还温润如玉的临公子,谁知现下竟会如此可惧。
“画妖。”
隔日盛传‘烟雨楼’中有妖现出,听闻那妖生得狐头蛇身骇人得很,只闻说那昨儿陪余尚三的女子已得了失心疯,余尚三早已不知所踪,便是连尸骨也不曾见到……
第十三章
马车缓行,薄雾笼罩,林中鸟雀栖于枝上,愈行林深处,进了数步,便见得清溪水流,石子参差数十于溪水中,旁里栽有桃树为栏,环溪水池沿。马车便于此而停,一童子轻掀红帘,向着内里的人笑道:“主子,奴才扶您,小心些。”语罢,便搀着里头坐着的男子下了马车。
男子身着一袭玄纹墨蓝衣,由童子搀着而下,但见他生得剑眉星目,墨发以冠束起,他怀中正抱着一只皮毛俱白的小狐狸,一手轻抚小狐狸脑袋:“老龙王今日生辰,听闻他极喜凡间的‘碧螺春’,我便特意给他买了一饼。”语罢,自袖中执出一竹筒递与那眉间一点红童子。
童子弯着腰,满脸讨好笑意,双手抬起便将竹筒接过:“主子有何吩咐?”
“替我取些溪水过来。”
一点红童子颔首应是,忙行去溪水旁取水,荀华于后瞧着他撅起臀部去取水的模样,而后不禁一笑。若是临空在,许会一脚便将他踢入水中。
想起临空,他倒也有几分悔了,自己确实也舍不得伤他赶他走,只是一想到临空他竟待自己孩子如此,自己终还是有几分薄怒。
昨夜本要就寝之时,忽收到东海老龙王的请函,说是明日生辰望他与临空同来。他一时疑惑,为何老龙王会识得临空,他恍然发觉,自己忘的皆与临空相关。
“主子,水取来了。”童子笑道。
荀华闻言回神,瞥了童子一眼,接过他手中的竹筒,“听闻,以这儿的溪水泡过的茶口味极佳,我想老龙王定会欢喜得很。”
童子闻言,展笑颔首应是,半晌未等到自家主子的回应,他悄然看了看荀华的神色,见他似是微微的悔微微的不舍,童子不禁道:“主子,若是想临公子了,便去找他吧。”
见荀华轻挑眉梢,却不理会自己,童子思量半晌,问道:“临公子还是主子的徒弟么?”
荀华闻言,而后一怔,望着遥处有些出神,半晌过后,他一言不发地往马车处行去,童子忙跟上去,搀着荀华上了马车内去,将红帘放下之时他道:“主子,我也想临公子了。”此言一出,直让荀华诧异。
忽闻外的马夫一声“驾”,马车便此续行,行的极慢。
行了不知许久,方才出了林外,荀华轻掀红帘呼了一声停,随而任童子上前搀着自己而下,甫一落地,童子便左右看看,而后问道:“主子,不是去龙王那儿吗?”
“不急,你不是说想他了吗?”
童子眨了眨眼,想了一会,终是明了主子何意,立时展笑:“主子是要去找临公子了么?”他虽平日里对临空鄙夷不屑,只是自临空被荀华赶走后,他便觉日子无趣得很。
“嗯。”荀华应道。
却于此时,怀中的小狐狸胡乱挣动着,喉间不知发出何声,似带薄怒似带不满,荀华见他如此,立时轻抚着它以作安慰,只是那小狐狸依是胡乱挣动,那双晶亮的黑眸里皆是不满。
荀华知它伤势未好,尚不能幻作人形,他不禁一叹,柔声问道:“怎么了?”
小狐狸闻言,而后抬眸,看向荀华之时,爪子向空中舞了舞,嘴咧开些许,似是发怒模样,荀华思量半晌,而后蹙眉问道:“你是不想见到临空么?”
此言一出,小狐狸立时敛起发怒模样,晶亮的黑眸看着荀华,似是已然应“是”一字。童子于旁自是瞧得清楚,见小狐狸如此,他心里对它厌恶更是添上几分。
闻说城北一巷中,皆是卖着古董字画,文房四宝,平日这些铺里的掌柜常是打着算盘或是打着瞌睡的,闲来无事之时,便喜画画,展开宣纸,提笔沾墨,而后望天半晌,还是不知想要画甚,于是墨已悄然滴落于纸上,待得想到画甚时,已见纸上一滴滴的墨花。
今日有一公子来此,身着一袭红衣,一柄折扇轻摇得甚欢,脸上笑意温和似如春风一般,他踏过以青石所铺的地,满是笑意的眸子抬起,合扇,而后便见他以扇柄点着每个铺子的牌匾。
“如意坊。”那公子行至一铺前,念着牌匾之上的三字。
掌柜闻言,立时展笑唤道:“公子,可想要些什么?”
那公子颔首,而后自袖中执出一幅画卷:“你瞧瞧,我的画如何?”语罢,便将画卷展开。
但见画上峰峦叠嶂,碧水如镜,不过几笔淡墨,便似有云烟笼罩,水中正有青山倒影,似真似幻。掌柜看了许久,那公子亦等了许久,待至掌柜将景画卷起,他方问道:“如何?”
“不知公子可是何人?”那掌柜作揖问道。
他闻言,而后展笑打开折扇轻摇:“临空。先生,我这画卖给你如何?”
那掌柜闻言,而后抬手拈着胡须颔首,他评道:“这山水之景皆画的栩栩如生,细节仔细,看来临公子定是善于作画之人,只是若将公子的画放在我‘如意坊’此等小铺内,实也委屈了公子。”
临空闻言摇首:“怎会委屈了,这画我只卖五两银子,若是先生嫌贵,那……便随先生心意而定。”他口气甚为温和。
“甚好甚好,如此画作,怎会嫌贵?”掌柜拈着胡须笑道,而后转身命人去取银子来,回身时又与临空清谈一会儿,见人将银子取来,他便将银子递与临空,执笔写着账单。
临空合扇作揖:“多谢先生。”未了,转身而离。
行出巷外,依是热闹如常,临空垂眸缓步行着,卖画的法子是昨夜恍然想到的,他终是觉使法术将石子变为银两不大好,他亦打算过些日子便回琼云国,回去那座破庙内,那作画的笔墨纸砚皆是以法术变来的。
那块温玉,他到底也没有拿回,他只想着,此生再见不到荀华,留下那玉倒也无用。只是他昨夜方想起自己的两幅丹青皆留在那客栈内,他不安了一夜,待至明日清晨,又回至那客栈内,那儿的人依是见他就笑话他,他倒也无谓,只是自那掌柜的口中得知荀华早已离开。
他那幅丹青,便为他的魂魄,若是有人毁去,他定魂飞魄散,只是现下知那画应在荀华那儿,他倒也有些安心。
他想得入神,忽的发觉一人阻了他的去路,随即听到一声:“临空。”依是温柔如往常一般,临空一怔,缓缓抬眸,便见眼前之人竟是荀华。
第十四章
临空微微的怔,待至回神,他方道:“师傅……?”
荀华闻言,而后颔首,但见他满目笑意,只是于他怀中蜷着的小狐狸正自挣动,它这一动便引临空看向它去,那双晶亮的黑眸中皆是恨意与厌恶,临空瞧得觉有趣得很,伸指点上它鼻,忽的使力推去,小狐狸被这一下推的惊慌。
临空自是瞧出它眸中惊慌,于是心情大好地展扇大笑出声,一柄扇轻摇着仍是衬得风流似如京中的纨绔子弟一般,那于一旁所立的一点红童子也不禁一笑。小狐狸自是气恼,趁临空正笑时,便伸出利爪,狠狠爪向临空胸膛。
一扇而阻,比它快了些许,它心中恼怒更甚,便以怒目瞪着临空,而后伸舌轻舔着爪子。
“随我回去。”荀华向来不多言,如今见了临空,便就安心,于旁的童子听见自家主子如此说,立时随于临空身旁,伸手轻扯临空衣袖,临空转脸,便见一张笑脸,他不由一怔,倒是被这笑惊到。
尚未忘这一点红童子,平日里总是以鄙夷不屑的神色对着自己,不想今日他竟向着自己笑,临空自是诧异,只是来不及问话,荀华便自先行,那童子见主子走了,自然快步跟上道:“主子,等等奴才!”临空于后不禁莞尔,随即迈步跟去。
行至荀华身旁,临空依是展笑摇扇,他时而说这景如何或是说那人如何,一路上未曾闭嘴不言,听荀华说今日是那东海老龙王的生辰,他不禁掐指算着老龙王今已是几岁。算着算着便也入了神,恍然脑袋上挨了一记轻打,临空抬眸,便见荀华轻挑眉梢,听他问道:“在想什么?”
见临空摇首,荀华抬手又是往临空脑袋上轻力一敲,临空撇了撇嘴,而后伸出折扇,让他去瞧扇柄处余下的一根红绳,那块温玉早已不见,临空口气甚为委屈:“师傅,徒儿知错……”
但见荀华闻言蹙眉,临空便续道:“此事不怪徒儿,是城中的无赖害我把玉丢了。”而后言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