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尚未踏入天宫便听闻仙乐玄歌音声响,眼前这南天门以琉璃造就,旁自是有数十镇天元帅,皆是头顶盔贯甲持铣拥旄,见有相貌不熟之人来近,不由双眉微蹙,向着荀华临空二人便是一声斥喝。
临空听到这声如雷般震耳的斥喝,自是吓得一惊,只是荀华于旁依是一声不吭,那双淡漠的眸子直直看着那数十镇天元帅。
待得临空回神,便已是见他面上满是温和笑容,他轻摇着折扇上前几步,而后作揖道:“在下临空。”说着还不忘悄然抬眸瞅瞅那些镇天元帅的神色,见他们俱已神色稍变,临空心下亦是一阵不安,方想开口说些什么,忽听荀华说道——
“你且去向玉帝打听,我荀华可是何人。”荀华负手而立,一袭墨蓝衣似如月般清冷。
临空闻言,而后一怔,果真如他所料,那一百年前之事许是真的,荀华果真与这些心高气傲的神仙相识。
待至回神,荀华早已将他带入内里,但见天宫四柱柱上缠绕金鳞耀日赤须龙,长桥几座其上俱是彩凤盘旋,临空从未见过,自是惊喜,忙行去便要抚上那柱子上所缠绕着的赤须龙,荀华捉着他手腕,抬手予了他脑袋一下,临空立时止步,撇了撇嘴终是随他意。
一路竟是安然无恙至了兜率宫,但见炼丹炉旁生有万万常青的瑞草,临空心生好奇,禁不住便想上前将丹炉打开细瞧一番,不料他竟是未曾发觉丹炉旁有仙童看管,他尚未触及丹炉,便听仙童怒斥:“你是何人?为何闯来兜率宫!?”
临空闻言,而后一怔,半晌方应道:“我……我是荀华,你怎会不识得我?”愈说愈惧得很,他将脑袋低了少许,模样心虚。
“呀——”忽觉脑袋一疼,他不用回首便知是荀华,料定他早就听到自己这番言语了。
小仙童闻言,抬手摸了摸脑袋,而后怯怯问道:“可是师父的友人?”话音刚落,便见遥处正行来一白首老者,生得慈眉善目,小仙童立时迎了上去,指着临空便道:“师父师父,荀公子来看望您了。”
“荀公子?”老者蹙眉,抬眸看了看神色心虚的临空。
荀华早已见到太上老君,当下将临空带至身旁,他拍拍临空的手道:“空儿,若有何事,你便立时幻作不易让人察觉之物逃走。”未了,只见临空还是一脸茫然,他不禁起了薄怒,只是眼前之人,于他记忆中是自己最为在意之人,想到此,可又怎舍得向他发火。
“空儿,你懂了么?”
“懂了……”临空颔首,“师父,那你呢?”
“自然是取了药便与你一同回去为竹安治病。”
“哦……”临空闻言而后略带安心地颔首应之。
太上老君已是领着仙童行至二人之前,他拈着花白胡须,两双尚是清明的眸子正自上下打量着临空,临空倒也不惧,向着太上老君作了一揖:“在下临……荀华。”
“哦——你便是荀华?”太上老君只觉眼前之人与记忆中的荀华大有不同,眼前之人着一袭红衣,衬得人风流如纨绔子弟一般,况且他记得荀华手中不曾执过折扇。
只是未等临空应言,便听有自遥处而来的声响,似如千军万马奔来,临空一怔,而后转脸看向荀华,见荀华神色早已稍变。遥处而来的正是玉帝,他领着天兵而至,神色微怒,幸而目光从未放在临空身上。
临空往后退了数步,自知荀华此时也顾不得自己,他心里实也惧得很,他缓缓阖上眸子,忆起荀华适才那番言语,也是容不得他多想,自是要依着荀华所意行事。
“带去凌霄宝殿。”玉帝道。
天兵上前,欲想将荀华制住押去凌霄宝殿,只是却于此时,忽有一只鸟雀飞至荀华肩上,双翅胡乱扑着,往下掉了少许羽毛,不料竟有一片飞入荀华嘴中,荀华脸色一黑,亦是一言不发,只将嘴中的羽毛吐出,而后淡然道:“随意。”语罢,已是自行往外行去。
玉帝脸色未变,见天兵欲想上前阻之,玉帝只轻挥衣袖,示那天兵莫要理他。
荀华立于阶下,他自是不愿跪于玉帝之前,于他肩上的鸟雀伸了一翅膀过来,抚了抚荀华的脸庞似是安抚,荀华心知这鸟定是临空所变,想起适才,他亦不禁觉有几分好笑。
“你这狐妖孽畜,今次又为何闯来天宫!?”玉帝坐于上位,神色恼怒居高临下地看着荀华。
“你带我来此,怎的不怕我这狐妖孽畜浊了你们天庭的仙气?”荀华讥道。
“孽畜!”玉帝恼怒至极,只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他看着荀华良久,终是发觉于他肩上的正自轻颤的鸟雀,鸟雀浑身俱是大红艳色,那双眸子正怯怯地看来。
“一百年前曾扰我天宫安宁,你说要如何处置?”玉帝轻挑眉梢,神色甚是阴冷。
见荀华不答,自以为是他怕了,而后玉帝禁不住笑意,只笑道:“我大可以毁你修为,取你魂魄,只是今日,我饶你一命。”
此言一出,自是让荀华诧异。
“若你将这画撕毁,我便可在这天宫当中赐位与你。”
“何画?”荀华上前,接过玉帝手中的那幅丹青,拉开来瞧,竟是白纸一卷,只是若果细瞧,于旁竟是书有二字——临空。
荀华不禁一怔。
“如何?”玉帝挑眉笑问,瞧见于他肩上的那鸟雀亦是满眸绝望。果真如他所料,那只浑身俱是红色的鸟便是临空。
“临空的丹青怎会在你那儿?”荀华再禁不住愠意,他将丹青卷好,藏入袖中,只步步逼向玉帝。
玉帝缓缓起身,竟是伸手夺过于他肩上的鸟雀,出手之快,荀华亦未曾有何发觉,而后便是见他将鸟雀往阶下摔去,只见青烟散去,临空狼狈地于地下挣扎欲要起身,但见天兵已将荀华降住,丹青自他袖中而落于地下。
“荀华之罪,我来负。”临空跪于阶下,身子早已不住轻颤,“纵使魂魄散尽,修为毁去,要受千刀万剐之刑我亦是甘愿。”他心下其实也惧怕万分。
第十九章
临空甫一醒来便觉自己浑身疼痛,他蹙眉将衣袖挽起少许,便见手臂俱是带血伤痕,已见内里的白骨,他不禁苦笑出声,身上何处都疼痛万分,低首瞧了瞧身上的衣裳,红衣似比平日看去更为红艳。四周无一丝光透入,临空瞧不清自己身在何处,只觉微微的惧与不安。
他想起适才受刑昏厥前时,忽听到有人唤了声“空儿”,而后之事便就一无所知,他本以为自己会死的,谁料自己竟会活着醒来。他苦笑摇首,只觉似有事物梗在喉间甚是难受,他无力起身,只能似个废人一般躺于地下。
自己……法力已然全失了吧?
他眨了眨眼只觉双眸酸涩,胳膊缓缓抬起搁于眼上,泪终是禁不住地流下。幸而四周无人,若不然他当真会被人笑话到无地自容,纵使昔日被人笑话为姑娘家,也不曾有而今这般的难受。
身上依是疼痛,此时似如有利剑穿心,只觉胸膛又闷又痛,只折磨得他生不如死,他咬牙撑起身子,脸上凉意未去泪已流干,他只暗想现下既已如此,自己定也活不长了,若是当初可选,倒不如做一凡人好。
临空一手扶着壁上,另一手则四处摸索,原这四壁皆以石子造就,临空掌间皮肉已然被不少石子划开,他早已惯了疼痛,现下自是毫无知觉。他倚着身后石壁而坐,胸口处如被利剑穿心,他禁不住一阵轻咳,竟是呛出血来。
“哈哈哈……”
临空闻声,不禁一怔,究竟是何人在发笑?
他艰难地转脸寻声看去,便见有一丝光透入,临空眯了眸子,那石缝间竟是有双幽绿眸子正看着自己,临空抬手拭去额间细汗,随即便转回脸去,阖上双目便想入眠。
“喂!”那人见临空不愿理会自己,心中自是起了恼意,“小妖怪,你叫什么名字?”
临空闻言而后闷闷答道:“我不是妖怪。”
“哦。”那人颔首,又将石缝大开少许,“小妖怪,你怎的在石头里边?”那人满是欣喜,似是从未见过活人一般。
“醒来便在里边了。”临空闭着眸子回道。也确实如此,连他自己亦是不知为何会在石头里边。
那人闻言,而后颔首应了声“哦”,那人一只胳膊支着下颔,幽绿的眸子满是笑意,上下打量了临空半晌,又问道:“小妖怪,你可知昔日我也是天上的神仙?”
临空闻言,而后缓缓起身,那人以为是临空要来与自己闲聊一番,不由一时惊喜,谁料他只是举袖抹了脸上的细汗与嘴旁流下的唾液,未了,临空瞥他一眼,满目轻蔑。
“小妖怪,明日我再找你。”
临空不言,看着那石缝间的幽绿眸子悄然离去,他方自疲倦地倚着石壁闭目养神起来,他不知玉帝最后会待荀华如何,不知是赐与他仙位或是将他放回凡间。总之之后之事他亦是什么也不知,他不知自己为何会来到此处,他不知自己来此之前玉帝曾说过何话。
成仙成妖又何妨,他不明荀华为何如此执着,不过一个破仙位罢了,待临空而言,妖亦好仙亦好人亦好,只要日子平淡便是足矣。临空一指于地下画了荀华二字,心里不免生了几分担忧,还不知他现下如何了。
不知在此坐了许久,眯眼往石缝间看去,已是一片夜色,夜时凉风入内,足以让他冷得浑身发颤,他身子蜷起方觉这般好受了些。他手上早无多少肉了,白骨已然露出,便连临空自己亦是有些嫌弃自己了,这般可怖模样幸而荀华不曾见到。
他早是疲惫万分,而今甫一阖眼,便已入了梦乡,梦中是他与荀华执子对弈,除此之外,竟还梦见容莞为他备了一桌的饭菜,临空伸手欲要将鸡腿拿来放入口中,不想容莞一筷子打落自己手上,临空馋得自梦中醒来,醒来而后,便发觉竟已至白昼。
临空揉了揉眼,只觉这般日子无趣至极,可分明是自己口口声声说着心甘情愿,现下却又反悔,当真会被天界的人笑话的抬不起头。况且,为了荀华,又有何忍不了的?
“小妖怪。”一双幽绿的眸子满是笑意。
临空转脸寻声望去,便与那双带着笑意的幽绿眸子四目相对。
“小妖怪,你还未告诉我叫什么名字。”
“临空。”
那人闻言而后微笑颔首,两相无言良久,他忽的轻敲了几下石头,看见临空疑惑抬眸望向自己,那人便开口道:“我从前亦是神仙,不过而今被玉帝贬下凡间罢了。”语罢,一声轻叹。
临空只觉好笑,看着他那双幽绿眸子莞尔道:“神仙?我可不信。”试问哪家的仙人会生有他这般的幽绿眸子。
那人并不恼,只道若是他不信便不信,于是便另说他事:“小妖怪我跟你说,天宫的饭菜香味啊,飘至十里亦能闻到。”
临空闻言而后咽了一口唾液,他已是一天不曾有饭下肚了,听那人这么说自是馋得很,他伸舌舔了舔因许久未曾喝水而泛白裂开的嘴唇,尚未开口,便听那人问道:“小妖怪,若果我复了仙位,便自天宫里带只烧鸡与你。”
“好,好!”临空自觉已然好久未吃过烧鸡,现下听那人说要带只烧鸡与自己,不禁一阵欣喜,连身上伤口疼痛受了千刀万剐之刑的痛楚也忘的一干二净。
沉寂半晌,临空忽的不知想起什么,伸手于地下摸索几下,而后执起一物,原是他那柄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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