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背影?
蓦然间,他想起来了。
画魂之术,便是将所绘之人的魂魄锁在画中,无法逃离,只要画卷一日在,被困之人便永远离不开那一卷纸。
主人……
把这画拿去外面烧了吧。
主人的话没有一丝的犹豫,有的仅是惯有的冷然;主人的笑容依旧俊美迫人,眼底依旧一片冷光。
小鬼头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片刻之后,他点了点头,听命照办去了。
他蹲□来,点上了火,看着那幅画很快就烧成了灰烬。
龙林终究是醒了过来的,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正正好好轮过一季。
秋分那一天的早上,小鬼头把忍了三个月份的眼泪狠狠地发泄了出来,哭的他眼都肿了,鼻都红了,泪水却像是扯不断的线,怎么都停止不了。
“这……颇有水漫金山之势哪。好友你身为他的主人,是不是该做点什么来阻止悲剧的发生?”龙林想要从怀中掏出帕子为哭的凄惨的少年抹去眼泪,这一摸才发现衣服早就不是他熟悉的了,八成是在他昏迷之时被换上了某人口味的衣裳。
花花绿绿,好不显眼,好不恶俗。
“此言差矣,肇事者是你,再悲剧也与我何干。不过……”说着话的贵公子顿了顿,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条帕子,递给了依旧哭泣着的小鬼头,“哭哭啼啼惹得我心烦,出去吧。”
小鬼头一愣,吸了吸鼻子,握紧帕子抹了把脸,识相的离开了。
“你啊。”
“怎。”
“三个月未见,你的气量是越来越小啰……”龙林的话尚未说完,他就含笑吞回了肚中,因为那人已经凑了过来,压了上来,脸对脸,眼对眼,四目相交,气息交缠。
这三个月,与其说是昏睡,不如说是相抵与相容的较量,因为凤逸的鬼之气实在太过强大了,若是换做别人恐怕一早就身亡体溃,魂飞魄散,再无轮回的可能性,更别说生还了;可龙林却做到了,他非但没有死去,反而吸收了与自身之气截然相反,犹如天敌般的鬼气,并且因两者之气的相互融合而再度改变命格。
非人非仙更非鬼,至于是什么,连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
他的瞳孔乍一看与原本的乌黑无多大区别,然而仔细看来就会发现,黑中带紫,而他的黑发也有了些微的变化。
凤逸轻轻撩起一束发,与瞳孔一样,不仔细看什么都察觉不到:墨黑之上闪烁着不一般的深蓝色。
只有在这般近距离之下才能看到的变化令凤逸的唇畔划开了一抹暧昧的弧度,他才想再接近些,更接近些,让两人再无艰巨,可下一刻却感到头皮一阵疼痛。
龙林的手正握着他的头发,似乎是为了某种目的而抓过一把放在眼前,仔仔细细地盯了半晌,终于张开了嘴,一声哀叹缓缓泄出。
“抱歉。”因吸收了凤逸之气,所以他便拥有了能感应到凤逸体内变化的能力,不论是小鬼头还是其他人,仅凭肉眼是看不出这人究竟失去了多少法力和生命之力——
表面深蓝依旧,但在龙林的眼中,那一头漂亮的蓝发已经变成了灰白色,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有趣。”凤逸拨开了他的手,同时也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你这声抱歉是真心的还是说笑?若是说笑倒也罢了,倘若是真心的,不如换种形式来赔偿我的损失,如何?”
他可没忘记两人的赌约哪,也容不得这人忘记。
弦外之音,话中有话,龙林怎会听不出,又怎会忘记那个令他哭笑不得又无奈应允的赌约。
——就赌你会不会与我有摆脱不了的生死纠缠,如何。
人情债再多,总有能还光的一日,然凤逸所言的生死纠缠却是不知何时是尽头,说不定就是永无止境的关联,这对习惯了孜然一身、无拘无束的龙林而言实乃是一大麻烦与困扰。
凤逸所做的,看似救了他帮了他,实则是给他套上了无形的枷锁。
……果然是麻烦的好朋友啊。
龙林收回了思绪,叹了口气,“所以我早说过了,不该和一位高不可攀的王者成为莫逆之交,就算被拐被骗也只能当是哑巴吃黄连了,哎呀呀……”
“龙君,现在我们可是生死之交了噢。”凤逸又凑了过来,为他整了整稍显凌乱的衣襟。
然而,当他再次对上龙林的眼神时,见着的是那人眼底的严肃与正经,再也找寻不到一丝的笑意。
凤逸的手没有停止,动作优雅却充满了挑逗。
“三件事绝不会违背你的仁义道德,好友你大可放心。”
“鬼主金口一开,我自然是能宽心了。另外,那件事……”他的话赫然一顿,只因凤逸突然用力扯了扯他的前襟,一脸笑容亦转为不悦。
“你这个人哪,心里只有那些个忘恩负义、可笑渺小的凡人。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下你又欠我一笔债了,呵~”
听到凤逸的回答,龙林悄然松了口气,当然,迎面而来的气息并没有让他慌乱起来,他闭上了眼,任由那熟悉的气息拂过他的眉间,眼角,唇畔,最后停留了下来。
失心症消失的三个月后,韩喻飞娶了一位身材娇小却充满了活力的女子为妻,一年之后,他与娇妻的孩子诞生了——是一对龙凤胎,于是他给儿子取名“如松”,给女儿取名“若梅”。
终此一生,他再也没有见过那位黑发黑衣,如神仙般飘逸脱俗却又神秘莫测的友人和那位华丽俊美,颇具王者之风的贵公子。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