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他跑过去抱紧胖阿姨的双腿,“我爸爸恨我,我… …我也恨我自己。”
“匹迪,不管别人用多么奇怪的方式看你,”她抚摸着匹迪的头,“你也不能那样看自己。”
“阿姨做到了这一点吗?”
“当然,我… …还没做到。两年前和丈夫分手时,我就在民政局的大厅里揍了他,他的质疑让我感到愤怒,虽然他没有当着别人面说出来。”
“我不想变成小耗子,阿姨,怎么样才可以让自己变回一个正常人?”
“哦,这很难办!”胖阿姨的眉头皱起来了,“听说卡师大人才有那样的能耐,或许他有办法… …”
“那好,我要去找他。”
胖阿姨像是吃了一枚子弹,她吃惊地说:“你,你要去找他?”
不过小匹迪就是这样,只要是一个已经成型的念头,他就会照着去做。在听到胖阿姨说出卡师大人后,他就下决心要去找他。
“他住在哪里,阿姨?”
“这没人知道,”胖阿姨说,“怎么?你真要去找他?”看见小匹迪坚定地点头,她又说:“我只知道他住在南方,南方啊,那可是南方!南方那么大… …没有确切的地址,就像大海捞针。你真要去找他?”
小匹迪做决定的速度令人叫狂,并且他的思维也转得太快了。胖阿姨都还没来得及问他爸爸是怎样发现他的身份并声称要杀死他的,他就已经决定好了自己出发的时间。
“今天晚上,和外婆告别之后,我就去找他。”
胖阿姨真得跳起来了。
4
4、4、到烧香拜佛的地方 。。。
外婆的家就在胖阿姨对面,匹迪透过胖阿姨楼上的玻璃窗看见外婆家的旧木门已经打开了。他现在还不能去找外婆,因为学校就快开课了。在早晨学生上学的队伍中,匹迪看见了大山,于是想起了他向大山表白的那个下午。
上个学期刚刚结束时的事,那时还是夏天。大山拿着期末考试的成绩单向他和小远炫耀,在他们三个中间,就属大山的学习成绩最好。匹迪支开了小远,和大山走在庄稼成片的泥巴小径上。
“我想,我并不想和你做朋友。”匹迪很轻松就说出口了,倒是大山,他吃了一惊。
“你可搞清楚了你在说什么吗?”大山不敢相信地问他。
“我当然知道,”匹迪说,“我不想和你做朋友。”
“为什么?”大山有点生气了,“为什么要这样?”
“因为… …我… …喜欢让你牵我的手。”匹迪想了一下,决定还是用委婉一点的说辞。
“嘿,蠢蛋,我们不是经常手牵着手吗?”大山被他弄昏脑袋了。
“那不一样,如果… …我是说,像男生牵女生的手。”大山像是被这句话定住了,半天才缓过神。
“你说,”他的声音低得听不见,“你说… …你喜欢我?”
匹迪没有说话,他知道他不用说大山就已经明白了。这个年龄的他们刚好情窦初开,大山前阵子才说他喜欢一个女生,匹迪当时心里很不舒服,如今,他想他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这不正常,我们是朋友,况且你还跟我一样,是… …”大山没有说下去,他看见匹迪的眼睛已经红了。
“为什么你要这样说?”匹迪突然发起火来,“你说我不正常?以后你要捉螃蟹,‘嘿,小样的,’可别想再那样叫我给你拿铁勾子。”
大山不知道该不该再说话,匹迪很少对他发火的。一阵子沉默之后,大山还是决定说:“我想,我们还是继续做朋友吧?”
可是匹迪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我们以后不能再做朋友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说出这句话,他只是觉得被大山拒绝了是一件特别不光彩的事。“我不想再见到你。”
“真的要绝交?”大山说,他想也许应该让匹迪单独呆一会儿,于是便说:“你可想清楚哦?”接着便低着头走去了。
从那天晚上开始,匹迪就发觉了自己身体的异样。而以后,大山也像故意远离他和小远。
学校的上课铃声响起了,匹迪的思绪像是从遥远的过去回到现在。我不能去上课了,我要去找卡师大人,他想。有点儿不太相信。其实,从开始变形那一晚,他就该知道他要走的路跟别人不一样。他横穿过通往学校的山路,跑到外婆家。
“这么说,你是离家出走。”外婆在听完匹迪描述的昨晚的经历和今早仓促之间做的决定后说。看起来,她并不吃惊。
“不知道为什么,爸爸会这样生气?”匹迪说,“变形不是我的错,成为变形人也不是我想要的。”
外婆为匹迪倒了一杯豆浆。“给,昨天刚磨好的。”外婆拉开电视柜下的抽屉,一边找梳子,一边说道:“爸爸并不讨厌你是变形人,他讨厌的,只是你变成小耗子。”
“为什么他讨厌小耗子?”
“据我所知道的,他当初生意失败和一只小耗子有关。”
外婆终于找到了小木梳,在她关上抽屉那一刻,匹迪看见了一支装有绿色液体的玻璃瓶,就在杂碎的什物下面。
“那东西,爸爸也有一支。”匹迪指着那绿色液体说。“有一次我看见他睡觉前服用,我问他是什么,他说是一种安眠药。”
外婆梳理着头发,半笑半哼着说:“呵,想不到啊… …”
“外婆也在服那种药啊?”匹迪问。
“是,在你外公去世后的一段时间里,我每晚都喝一小口。他是在看电视的时候死的,他本来就有心脏病,受不了刺激,即使是一高兴,他的小命也就玩完了。”外婆的口气像是在讲述一段故事一样。“你外公突然死去了,我当然无法接受,所以就有些自暴自弃。”
“啊,外婆,可怜的外婆啊,”匹迪抱着外婆说,“等我拜访完卡师大人回来的时候,一定要把你接到爸爸家。”
“哦,孩子,一定要去拜访他吗?很难找到他的。”
“啊,外婆,难道你也知道他的一些事情吗?”匹迪问外婆。
“当然,听说过。”外婆说。
——真是奇怪,外婆又不是小耗子,怎么会知道?
“如果你决定要找他,”外婆郑重地说,“听我说,到烧香拜佛的地方,人们有困难时都会烧香拜佛,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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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半兽人 。。。
不知道外婆为什么告诉他应该去烧香拜佛的地方,但是现在,对于小匹迪来说,找到卡师大人似乎变得容易了。两个线索:南方、烧香拜佛的地方。
到了中午,太阳也没有出来,天气仍然灰蒙蒙的。
——难道这里的冬天一直都会这样吗?
匹迪躲在胖阿姨的零售店里,看见放学回家的小远正好要岔进零售店紧靠的一条泥巴路。
“嘿,小远,来这里。”匹迪小声地向小远喊道。
小远看见他鬼鬼祟祟的样子,犯着疑问走进来了。他们蹲在放糖果的玻璃柜台后面,好让别人看不见。
“你今天没有来上课,”小远说,“你的爸爸来学校找过你了,他好像很生气。”
“嘿,小远,”匹迪说,“现在没有时间向你解释。听我说,今晚天一黑,你就来零售店。我想,我要离开你一段时间。”
“怎么… …发生了什么事吗?”
“爸爸妈妈已经知道了我的秘密。”
“他们怎么会知道的?”小远说,“大山那家伙吗?”他似乎已经对大山不再有任何好感,显然他和匹迪是一伙的。
“别说了,现在你快回家去… …记得今晚,天一黑就来这里找我。”
“嘿… …”小远还来不及问个明白,匹迪就着急地把他推出去了。
一直到夜色降临之前,他就躲在零售店里没有现身。他看见妈妈几次经过去学校的山路,有一回她在外婆家门口站一站,匹迪才有机会看清楚她的脸上满布忧愁。但是他不能叫她,这是毫无疑问的,要离家出走,决不能让爸爸来阻拦他。
“家里人一定很担心。”胖阿姨说。
匹迪望着她的脸,嗬,想不到,认真地看过阿姨的面容后,他觉得,她比他妈妈还慈祥——现在才发现,只是,为什么会是小耗子呢?
“你太在意自己的身份。”胖阿姨又说。
匹迪想起在这座小镇上,到处都有这样的标语:
生儿生女都一样!
女儿也是传后人!
摒弃重男轻女的陋习!
… …
那些挂在电线杆的横幅,还有那些粉刷在墙上的油漆字,此时此刻,在匹迪看来,却是那样令人难受!他在这条通往学校的路上,曾经无数次看见这些标语。以前他只以为有些大人会歧视女孩子,现在,他算是彻底明白了这些标语更深层次的意义。
对于爸爸来说,我是小耗子那我这一生就完蛋了,匹迪想,他是指,我不能传后吗?还是我一生都要受到别人的歧视?或是我一生都难以寻找到真爱,只能一个人一辈子孤苦终老?… …当然,原因有很多。光是喜欢上大山就已经让他稍稍领悟到以后自己爱情路上的挫折,只是,他还想不到这挫折将会如何巨大,如何无限量!
很可怕啊… …
小远一直没有出现,尽管离匹迪说的天一黑已经过去好几个钟头了。他想或许小远遇到麻烦暂时不能脱身,可现在时间已晚,他决定去他家看看。
在朦胧的黑暗中,借着微明的夜色,小匹迪跑在夜晚的小径上。两岸稻田地里的庄稼只剩下收割后的稻杆,他想起以往每年夏天都会和两个好朋友来这里钓田鸡。
前面是一块山坳,小匹迪迅速地跑过去。再往前走一小段路就是小远家。可就在这时,他看见一个身影向他走过来,近了,啊,是大山。
“匹迪… …”
“你?”
“你来找小远,你要向他告别,就不打算向我告别吗?”大山压着火一口气说出来。“别怪小远,是我逼他讲出来的。你爸爸妈妈一定知道了?你用不着怀疑我,我没有讲出来过,至少,我看起来不会是个背叛朋友的人吧?”
“可是,大山… …”匹迪本想把学校里关于他是小耗子的流言问个明白,大山打断了他。
“如果不是朋友,我不会来帮你。”大山掏出一把绑得结结实实地东西。
——是钱。
“总之,我想你会用得着的。”大山把钞票狠狠地塞在匹迪手里,转身离去了。
这是大山储蓄罐里的零花钱,在去他家的时候匹迪见过。那时候小远还妒忌地说他是小富翁。
匹迪刚要向前走,又一个身影出现了,从堆成山的稻草后面走出来。
“啊,小远?怎么现在才出现?”匹迪急匆匆地问。小远的脸色看起来有些奇怪。
“我想,匹迪,我做了个决定,”小远说,“我想我会跟你一起走。”
“你,你也离家出走?”匹迪惊讶地问道。“当然… …这绝对不行!”
“也许,你没有办法阻止了… …”小远看了一眼手表后说,“十二点。”
匹迪感觉到身体作痛,又要变形了,但是他在用意志自我控制这种变化,至少在小远面前… …不要让他看见。全身剧痛,好难受,他就快叫出声,终于,忍不住了… …但不是疼痛令他尖叫,是小远,他的身体也在发生变化。比起匹迪,他更加迅速地变成了一只怪兽:像老鼠,但是还保持着人形,只是屁股后面,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