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喝杯热茶吧。」面前端上了一杯清澈的红茶,他把毛巾搭在头上,捧著杯子啜了一口。
季明瑒看著他呆滞的脸,以为这个弟弟又在挑剔甚麽,「嘛,我这里就只有这种东西……」
「我今天可以留在这里吗?」燕琦珣看著茶上的影子,略暗的光线有种橙色的光晕,是种温暖的颜色,「不会对你做甚麽的……」
季明瑒看著他愣住了,这个人平常不会如此弱势──是因为下雨了吗?
「……嗯,我去收拾一下。」
──总是在下雨的时候变成这个样子。
季明瑒瞥他一眼後转入房间,燕琦珣仍然蜷缩在沙发上,茶杯底的陶瓷花纹不知有甚麽让他看得出神,偶尔露出这样的表情也不是太令人讨厌嘛……这个人。
「哥哥。」客厅传来了他的喃喃,季明瑒抬头看著那跟客厅并不相对的房门,等待他下一句话。
「茶很好喝。」
季明瑒忍俊不禁,他楞楞的笑起来,从门边探出头。
「待会再给你冲一杯。」
◎ ◎ ◎
站在安大略上微笑的恶魔 6
有点炙热的太阳洗练著大地,摒弃了早两周的浓重湿气,燕琦珣这天的心情一扫以往阴霾,挂著浅笑步入封间时的办公室。
他推开了那扇厚重的门,封间时看著他的表情有点困窘跟突兀,他瞪著燕琦珣,整理好自己的西装坐到椅上。
「早。」燕琦珣亦拉开椅子坐上去,跷起二郎腿,连身板都靠上椅背,惬意十分。
「我不记得甚麽时候叫过你了。」封间时眯起双眼,一脸不耐烦,手指一下下扣在桌上,就像叫他“有事快点说”。
「我有事想跟你说。」燕琦珣摆摆椅子,双手一拍扶手起身,绕过醒目的精钢桌,靠上封间时的椅背,打量起他的脸侧。
「我现在很忙,你晚点再跟我说。」封间时挑起手边一个文件夹,却被一手按住了正要翻开的夹面。
「就只是丁点儿时间……」
封间时对於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的容忍似乎到了极限,他仰头瞪著眼,却引得燕琦珣笑的更深邃。
「不要以为你抢到了伍氏的计划就可以得意忘形。」
「呵呵,我就是想跟你说,那个计划已经不再是你的了。」燕琦珣俯首在他耳边耳语,手指一边滑进锁骨挑逗。
「……你想说甚麽?」封间时不愠不急的挡开那只手,另手扯过他大开的衬衫衣领,用更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反问。
「我把它卖了。」燕琦珣转头,唇瓣刚好擦到他的。
「卖了?」封间时对突如其来的服务似乎有点微言,只是一旦看到那双眼,那双蓝眼睛已经好久没在如此近的距离看清楚了,这种绚丽的蓝色……
「当然可以,因为还没有跟你签过任何条约。」燕琦珣伸出舌头舔舔自己乾燥的唇。
封间时一楞,这是他拖了一个星期的原因吗?这次又想玩甚麽花样了……察觉到对方异常悸动的兴奋,跟那种诡谲的眼神,自己犹如俎上肉般被盯的浑身发毛,他推开了燕琦珣。
「你想玩甚麽?这种程度的玩笑……」
「你很著急嘛……」他们对视著,如等待对方先收回视线,燕琦珣但笑不语,视线移到桌上的电脑萤幕,公司专用内联网的讯息占了个花花斑斑,「有甚麽不见了吗?」
他在键盘上敲了几下,把所有的讯息都关掉了。
「只是些无聊的把戏……」
看著封间时凝重的表情,燕琦珣抱著手冷冷道:「让我猜猜好吗?」
「你逃税的账目会不会不见了一两条?」
封间时微靠上椅背,轻轻把短发往後拨,轻描淡写的道:「哼,你今天睡糊涂了麽?」
「哼哼,你跟以前一样呢……这种反应、心烦的时候。」
「你够了,给我出去。」封间时按著太阳穴,连眼皮下深处也疼痛起来。
……到底是甚麽起,他俩是这样对话?
「我怕你将来会想我。」
脑袋里深埋下的痛剧烈的并发起来,封间时吼著弹了起身。
「你究竟想说甚麽!你以为这样可以打败我吗?」他狠狠的攥紧拳,按捺著声量质问。
「好凶啊,那是我要说的话吧?」
「就算你想做甚麽小手脚也是没用,你以为我辛苦建立下来的东西只有跟你一起的几年吗?你不是这麽天真吧……」
封间时揪住自己的领口,伴随他起伏的呼吸的──并不是那种,他想的怒。
「我说过我可以等……为甚麽你总不肯停下来看看?」封间时盯著他,那种足以令他逃避开的眼神,他在期待甚麽?他想我回应他甚麽……
「你应该知道我做的所有事到底为了甚麽?」颈边被摩擦的感觉让他的脑海也变得一片混沌,燕琦珣抓著他的袖子一并硬扯开了二人的距离,偶尔一下两下扣子落地的声音。
「那是因为你变了、而已。」燕琦珣冷静的回答,心底里被撩起的动荡怎样也停不下来,旧事回放的感觉十分烦。
封间时仍在愕然间,他抬眼看进那双蓝海,最後松一口气的叹。
「不是我变了……」
「只是你已经厌倦了我……厌倦了我眼中的你。」
「我不明白你在说甚麽?」燕琦珣挑起嘴角,窃笑一声……这种讨厌的眼神从以前起就一样,那样的碍眼。
「你究竟还要避多久了?」
「到甚麽时候你才肯看看自己真正想要甚麽?」
燕琦珣低垂著头,「你在反问我吗?我也很想问问自己,究竟为甚麽会认识你,为甚麽要惹著你。」从一开始没遇到的话,他也不会尝到头一次苦头,头一次的挫败……
封间时边说,一边不屑的笑著。
「真正变了的人是你,你讨厌跟我在一起的自己,那种不再像你自己的感觉,那样轻松自由的感觉……」
「别在这种话题上打转好吗?我耳都生茧了。」燕琦珣阴著脸,为甚麽这个人可以若无其事的刺痛别人伤口,难道他这样揭人疮疤会觉得开心吗?
「以前的你……比较吸引。」
「你说这番话,不过是想我放过你吧……」他轻轻一笑,彷佛没发生过任何事一般调侃。
「不过很抱歉,这是我的辞职信,不需要一个月通知吧,反正这里都撑不下一月了。」
燕琦珣从口袋掏出一个白色的信封,放到他面前,然後说道:「不见了。」
说完他便推开大门步出,登上电梯到了平台,他靠上栏板,苦躁的抓乱了头发。
「哼哈哈……哈,活该……」
「自找的。」
他把头往後仰,阳光反覆折射照上他的脸,他心里的尖刺挑走了,有没有因此流血不止呢?
哼,那种经长年累月的痕迹已经不会痛,别说流血,连丝丝痛感也察觉不到、才对,为甚麽……
那个讨厌的家伙总是像以往一样教训著我,凭甚麽要他来说教,他应该要跪下来求我放过他。
他从口袋掏出尚未折开透明包装的烟,有点粗暴的折开包装……
“以前的你……比较吸引。”
他眉头一皱,手中的烟盒被掐个稀巴烂,突然一双臂膀从後有力的环住了他,那个身影一下子便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微微转过头,面有愠色的睨著他,尚未发作之际,一双唇已经主动的覆上,暧昧的吐息在唇齿间流连,双手都被霸道的握住。
「我真的很喜欢你……」施哲伸出舌头模糊的说著,燕琦珣发出一阵不悦的轻吟。
「我很感谢你为我做的事,不过我现在没这个心思。」燕琦珣扭动手腕挣开了他的手,正欲推开他的时候,指尖隔著衬衫碰到冷冷的硬物後,燕琦珣慢慢抬头。
「为甚麽要这样对我?」鼻梁上的眼镜反著森冷的白光,瞳孔紧盯著燕琦珣的蓝眸,他可怕的开口,声音却有些颤抖。
「你在说甚麽?」燕琦珣推开他,眼里的不快占据了他的脑海,他冷冰冰的回看著他。
「我不介意你利用我,但我不能看著你接受其他人……」似乎对那双酷眸生厌,施哲把头垂下,连眼尾也不敢瞥他一眼。
「你应该知道我是哪种人。」燕琦珣的表情蒙上了一层冰霜,句末的馀音让他打了一个冷颤,他以为这种可怖眼神不会出现在他身上,美丽又不可高攀的,崖上的孤高之花。
「好吧,那你想怎样?」燕琦珣挂著伪装的笑,突然把手里从施哲怀里摸来的利刃亮出。
「把我杀了吗?」他捻著刀尖把它递上,手指关节也差点握出一道道血痕……现在是怎麽了,一个两个也找他碴。
他从来都明白,就算是自身种出来的果子,却终有一日会成熟落地,更可况这种没有灌溉施肥的爱?
他明白的,只是有种愤怒填胸,只是积聚了恶意的怨恨。
这种,不算甚麽。
他一路都这样走来──以後亦要这样。
「真可惜,本来一切相安无事还可以开心的过一段日子……」他轻松的笑起来,从指间掉落的刀在光滑的地板上刮开了一道裂缝,卡锵!刀柄凉在了脚尖,施哲愣愣的抬头。
「Bye…bye。」他连回头看施哲颓丧的意欲也没,那些玩完了的关系没必要扯下脸去挽回。
身体涌出了寒意,头上的冷气槽管有种咕咕的叫声,简直冷得连牙关也要打颤,很累,他只想回家好好躺一躺。
他不停按著地下二层的按钮,连电梯门还没完全打开便撞了出去,跌跌撞撞来到自己的车前,抽出钥匙便胡乱插著锁眼,防盗钟蓦的响个不停,燕琦珣恼怒的猛拉著门把,最後用力的踢上了车门。
不过是些不识趣的家伙罢了……啧!
他把大门钥匙摔在车窗,又对门踹了几脚。
燕琦珣步出大厦,沿在行人道走了一会,一辆车在他身後响号,车上的人探头对他招手,燕琦珣一楞,最後还是登上了那辆车。
「你每天也很闲呢。」没等对方发问,燕琦珣便冷嘲道。
「那不是因为你的关系才令工作量变少吗?」札以普毫不在意的说著,接著又拐了个弯。
「哼……」燕琦珣扶著额头,视线晃到窗外,好烦,现在看甚麽东西都觉得烦。
「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札以普瞥头一看,那副“不要惹我”的表情通通都写在脸上。
「去你家。」燕琦珣摇下了车窗,迎面的风吹散了车内的冷气,他惬意的眯起了眼。
哼,真会使唤人呢,札以普在渺无人烟的公路上大大的拐了回头。
◎ ◎ ◎
又一个两周
索性去死好了(吐血
站在安大略上微笑的恶魔 7
「有烦恼的事吗?」札以普歪著头看看那躺倒在沙发上的人,一双眼都没神采的空洞著,盯著墙上那装饰用的抽象油画,不知在哪神游。
「没大不了。」本以为得不到回应,燕琦珣慢条斯理的坐起身,他用前臂遮住双眼,连声音都透露出疲态。
「是吗?要吃东西?」
「随便。」札以普轻笑,还是走进厨房去。
没一会,一只瓷杯被撞碎的声音刺穿了耳膜,札以普跑出客厅,碎片一地,不知是那大少爷在搞甚麽高难度动作。
「喂喂,好歹也在别人的家,你别胡来好吗?」他老紧张的上前收拾,沙发上的人打了个哈欠,径自的摸到其中一个房间。
「抱歉,房间借我。」
「喂!」燕琦珣的身影消失在角落,札以普跟了上去,并紧紧捞住了他的手臂。
「不要太过份……」札以普压下声线警告,无奈那种恫吓根本威胁不了他,燕琦珣就是看穿了这一点才会得寸进尺,他轻轻甩开了那只手。
「我只是想借房间小睡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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