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倾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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眸倾天下- 第6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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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们该走一趟涟漪太妃那儿了。”远方轰隆之声越来越近,我的笑容也愈发的灿烂。楚寰看着我的眼睛,目光闪烁着飘忽的迷离,很快便收回失态,静静的伴在我身后,走向北华殿。

想必涟漪太妃是在北华殿恭候着罢,夜宣,大势已去,你一定要撑着最后一口气,未央还有许多戏等着你去观赏呢。

高低垂悬的宫灯将蜿蜒的游廊照得金碧辉煌,绘彩巨大的圆柱耸立,

玉阶漫长,我踩着轻稳的步伐轻缓而来,楚寰与他的手下已换上禁卫服尾随于我身后,若不仔细看,也难分辨出与涟漪大妃派去请我的几名侍卫有何不同。

来往的宫女们神色有些慌张,许是知道外头的形势不妙故而紧张的四处奔跑。

走入通透的奢华的北华殿,四壁被宫灯映的明晃晃,时不时几阵轻风溜入,熙熙攘攘将满殿轻纱卷起。如此金碧辉煌的大殿却在此时显得凄凉沧桑,偶尔传来几声冷笑,阴森至极。

踩着红毯细棉,衣衫摩擦窸窣有声,看着轻纱后的榻上有一名男子咳嗽连天,两鬓斑白,眼角斑驳的皱纹蹙在一起,就像个病重的老人。

侧影幽幽,涟漪太妃端坐于榻边,温婉清雅的脸上闪过狠意,犀利的眸子直勾勾的朝我额头上那朵月季花钿射过来。她的身边拥簇着十几名禁卫,有数名刀锋尽显,架在华贵嫔那纤弱的颈项之上,仿佛一个用力,她的咽喉便会被人割断。

走至最后一层珠帘,我探首揭开,沉郁的馥香袅袅升起,弥漫着帘幕之后。紫衣戒备的挡在我身前,似怕面前那群杀气毕露的禁卫会对我不利。

涟漪太妃倒是笑着上前,一把掐住紫衣的下颚,一字一语地说:“满殿皆是哀家的人,你以为凭你那一介丫头就能救自己的主子?”

紫衣并不呼痛,睁着炯炯的眼睛盯着她,涟漪太妃倒是冷哼一声,这才将其松开:“况且,哀家哪舍得杀你的主子,她还有利用价值。”

“太妃是想利用未央与母妃来牵制夜鸢,逼其退兵?可太妃你不知道,箭已在弦,不得不发的道理?”我双手负立,平静的看着这个女人,她脸上那看似无害的笑容却又暗藏杀机。

“那哀家就赌你与这个贱人在他心中抵不抵的过这北国江山。”她扬眉一笑,唇便满是自信,仿佛认定我们二人在他心中的重要:“若是抵不过,那你们就与哀家陪葬,哀家要让夜鸢痛苦一辈子。”

我一笑,上前两步,以强者的姿态靠近她耳畔,薄唇轻启:“你以为夜鸢会料不到我与母妃必然会成为你们手中的人质?”

涟漪太妃一怔,猛然惊骇,转身想命令殿中禁卫将我扣起,却不想一把刀更快一步,已经抵上了龙榻上夜宣的颈项。涟漪太妃这才发现,我身后那披禁卫早已不是当初她所派去之人,脸色惨白一片。

满殿十余名禁卫已被楚寰的手下轻易斩杀,血溅了一地金砖,飘扬的纱帐映上了血红,一滴一滴的淌下,骇人异常。

“你……”她的脸色很是苍白,可没有慌张,依旧镇定的看着我,可我知道,她在强忍心中的恐惧,她的眼睛已经泄露了一切。我的心底闪过一抹快意,竟能在一向冷静的涟漪太妃脸上看到慌张。

“太妃,您太小看了夜鸢,轻看了未央。”我移动着步伐,缓缓走到那个病恹恹躺着的夜宣身边,看着楚寰的刀在他颈上已划出一道轻痕,一滴血沿着刀锋渗出,勾勒出一条刺目的血痕。

他那双眼瞳瞪的大大的,蓦然闪过妖红,里面有绝望。

我的唇畔浮起嘲讽的笑意:“夜宣,有时候未央真是佩服你,敢于取舍。深知北国只有莫攸然与夜鸢联手再加上他的雪域鸢军,这样才能足够的实力击退南国大将,保住你的江山。这招棋若下对了,即保住了江山,又能立夜翎为太子。可是你的棋下错了,竟妄想用莫攸然来牵制夜鸢,可惜你们不知道,莫攸然早便倒戈相向。涟漪大妃你可记得碧若?莫攸然此生最爱的女人,碧若。”

“咳……你……你们早就知道。”他一边咳嗽,一边挣扎着,丝毫不顾楚寰抵在他项上的刀,血更加汹涌的滴落。

“楚寰,收刀。”见此情景我赶忙冲神色冷淡的楚寰喊了句,待见刀收我才松了口气,随即妩媚一笑:“未央等了这么久才等到今日,你夜宣怎能如此容易就死呢?我要你亲眼看着自己的江山,葬送在你自己手中。看着你最疼爱的夜翎因你的自以为是而死在夜鸢的刀下。更要让你看见自己的儿子谋夺了你的江山,却又是民心所向,名正言顺。”

“名正言顺?你妄想!”涟漪太妃终于一声尖叫,嘶厉之声来回萦绕耳畔。“翎儿手中有王上盖了玺印的圣旨,传位于他,你们竟还想用莫须有的谋逆罪名加诸在翎儿身上,做你的千秋大梦。夜鸢那个小杂种还妄想谋夺王位却又背负万世美名,他永远都是个逆臣贼子。你们就只会派自己的走狗在民间放出翎儿谋逆刺父的罪名,骗骗那些什么都不懂的草民还行,史官,朝中大臣,宫中侍卫,奴才,皆知道他夜鸢谋逆!”

“涟漪太妃,我看做春秋大梦的人是你吧。”我的音量提高,冷冷的将她口中咄咄逼人自以为是的气势压下去。

看着我自信满满的模样,她怔仲片刻,还没反映过来,只见一个白色身影踩着轻盈的步伐由内堂揭帐而出。白衣华袍,素手柔腻,容颜飘飞,雪肤凝琼。宛如那水中洛神,优雅高贵的走来,手中捧着那明黄色的圣旨,震惊了涟漪,夜宣。

“华莲圣女?”涟漪太妃不可置信的盯着她,更恍然大悟,这一切早就被夜鸢算计好,一年前他远征之时,便已算到一年之后的今天。

夜宣的嘴张的大大的,目光中隐透绝望的光芒,华莲圣女是北国最圣洁的女子,象征着北国的荣辱,其实也就是北国的一个摆设,做给天下人看的。圣女既代表北国的荣辱,必然是长期伴在王上身边,出席各种宴席,对王上的言行举止甚为了解,可以说是伴在王上身边时间最多的女子。

“夜翎手中的圣旨是他逼迫王上写的,真正的圣旨在华莲这。”她高举圣旨,摆于众人眼前,笑的倾国倾城。纤手一松,圣旨赫然敞开于我们面前,里面的字竟与夜宣的笔迹一般无二,只不过有些虚浮潦草,笔锋无力。华莲圣女不仅貌美,更是睿智聪慧,深知夜宣此时病重,断然写不出笔锋犀利的字,故而转为潦草虚浮,毫无力道。

这场宫廷争斗,早在一年前夜宣被刺就已分出胜负。

只是夜宣,涟漪这两个人还依旧沉浸在自己所设的局中看不透罢了。

九门四下腾起浓烟,无数火把从四面八方蜿蜒如长蛇而至,地动山摇的冲杀声,鼎沸交杂的刀剑相击声由远处传来。想必王宫九门已被夜鸢控制了吧。这九门在夜鸢与莫攸然的大军下不投降也难。

王宫中的奴才们逃的逃,散的散,无数的珠宝首饰遍地滚洒无人问津。

而我则是领着紫衣走过黄帷低垂的御书房,烛影深深,照的夜翎的脸色略显苍白。一名忠心侍主的奴才仍旧伴在夜翎身侧,如今大势已去,仍有如此奴才肯追随,想必是夜翎之幸吧。

火光摇曳,将他案前那堆积如山的折子照的明晃晃,而他却是紧抿锋唇,目光随着我的步伐而移动。像是一直在等着我。

在龙案前停下步伐,紫衣手中端着一壶酒,小心翼翼的摆放在他的龙案上。他倒是神情自若,仿佛外边依旧平静,他仍旧是北国万人之上的天子。

“数日前,朕还信誓旦旦的说一定要留你。可是朕似乎真的没有能力留下你,不错,能配的起未央的人只有最强者,夜翎不够强,所以你选择了夜鸢。”

我定定的看着他一字一语的说着,声音隐透苍白虚弱,犹见他怆然一笑:“有时候真恨父王,若是未将我送去南国十七年,如今朝堂也未必他夜鸢一人独大。可是若未将我送去南国,又怎会在倚翠楼里见到那个款款一曲广陵散的嫣然?她的一巴掌犹记在心,她刚烈的纵身寻死历历在目,她狼狈的由狗洞钻出犹如昨昔。”

避过他那炙热如火的眼神,我执起酒杯,倒下潋滟生香的酒于杯中,递到他面前,平静的说:“夜鸢大军已到,未央便已此酒送你上路,保留全尸。”

他哑然失笑,起身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看着他何其决绝的举动,我的喉头一阵哽咽。

待酒饮尽,他将酒杯重重的落于案上,嘴角噙着一丝从容笑意,可目光却已是灰暗一片,再无那耀眼夺目的红。

一阵晦涩难忍的热气浮上眼眶,我上前一步紧紧抱着他,问道:“你恨我么?”

他不由一阵轻笑:“未央可曾听过,情到深处无怨尤?”

此言一出,紧紧搂着他的手松了几分,情到深处,无怨尤?

他的手轻轻抚过我的鬓发,暗哑的声音亦有哽咽:“死前,未央竟能来送朕,死而无憾。”

“夜翎……”我深深的将脸埋在他胸前,感受到他微微颤抖的双臂紧紧环住我,仿佛要保存最后一丝余温。

“来生,做夜翎的妻可好?”他哑了声,仿佛透着一道深深的痕迹。

我紧抿着唇,却没有答他,而他等不到我的回应,有些哀切的唤了声:“未央……”

“我叫辕慕雪。”在他将要松开我那一刻,我才缓缓开口。

他身子一颤,我继续道:“下辈子,请认定我的名字,辕慕雪。”

火光冲天,照得夜空亮如白昼,浓烟滚滚,拥簇着天阙之暗。

我与紫衣站在一丈之外,看着御书房的大火,滚滚而起,火光将黑夜吞噬。

良久。

杀声渐褪,隐隐听见远处传来胜利的欢呼声,紫衣还没来得及兴奋,我便已奔向九门之首的玄风门。我知道,大军入城,必由此处而入。

一路奔跑,脚下皆是惨烈之景。

随着我逐渐逼近,更大的号角隆隆声传来,我的心情愈发的激动。

宫阙之上,火光潋滟夺目,猩红如血。

我的步伐倏然停住,紧咬着下唇,看着千军万马就在我的眼前,雪域鸢军的旗帜高高飘扬,剑戟森森,宫阙撼动。

为首那匹棕红色的骏马之上,一个男子风氅猎猎迎风,战甲耀眼炫目。

他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一个翩然的白色身影不知何时已从我身后擦过,她的手中捧着明黄色的绣金祥云龙袍,一步一步的走向夜鸢。

夜鸢翻身下马,华莲圣女于他跟前跪下,用俨雅温婉的声音说:“恭迎新王入宫。”

后面黑压压的军队亦跪下,战甲发出铿锵有力的交击声,浑厚如虹的声音一波一波的撼动着整个宫阙,直达九霄。

“恭迎新王入宫!”

“王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响彻云霄的声音撼动着心扉,深深的注视着那个男人,鬓如丝,眉如墨,瞳如火,唇如锋。多少次梦中似乎重复的忆起,今日终于真真实实的出现在我的面前,眼眶不由一阵酸涩。

夜鸢越过跪地相迎的华莲圣女,一步一步朝我走来,那份气势俨然是一个王者。冷峻的侧脸如被雕琢,不着喜怒,意态从容。

“慕雪。”他出声唤我,慕雪,当着千军万马的面,喊我慕雪。

隐忍多时的泪水不禁滚落,我提步迎向那个缓缓朝我走来的男人,扑进他的怀中。

他紧紧拥着我说:“我回来了。”

脸颊贴在他那冰凉的胄甲之上,无声的点头,泪水无止境的滚落。

“慕雪,一直在等你回来。”

此时,我不再自称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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