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炎热,扶姝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没多久就出了一身汗,她拉开门,打算去打一盆冷水来洗洗脸,然刚到后院井边,忽觉脚下泥土松动,她忙退开一步,却见刚才踩着的泥土安静了,而身后的泥土却开始涌动起来,仿佛下面蛰伏着一条龙,正快速而悄然往客栈而去。
她心一惊,顾不上打水,忙追了过去。那东西行进得非常快,一下就没影了,扶姝四下寻找着,却察觉不到任何妖气。
走廊里没有一个人经过,四周静悄悄的,扶姝五指张开,紫阴剑便在她手掌心凭空出现,周身紫电缠绕,发出嗤嗤的声音。
她压低步子四处查看,忽听不远处有声音传来,那人声音压得极低,透着一股阴沉感,熟悉的很,她找了过去,身子掩在柱子后面,悄悄探出头去。
但见院中站着一个男人,青白色的衣衫,背影挺拔,正是清光,而他脚边原本平整的泥土耸起,乍一看就像一个小土堆,扶姝一眼看出那就是她刚才一直在追的东西。
她眯起了眼睛,静静看着眼前一幕。
清光不知道交代了什么,那堆泥土发出沉闷的嚯嚯声,然后沉入了地面,扶姝皱起了眉头,看着眼前一幕,泥土像来时那样,在地面上一路掀起小泥包,经过扶姝身边的时候,稍微顿了一下,然后飞快地消失了。
“出来吧。”
扶姝正纳闷着,忽听清光说话,她转过了身去,清光负手而立,望着身前郁郁苍苍的大树,她只看得到他那有些阴郁的侧脸。
紫阴剑放着兹兹的声音在她手心再度消失,她走了过去。
“那是泥怪,已经修炼成仙。”清光侧头看着她,那一刹那,阳光伴随着他无法直达眼底的浅笑一齐撞入扶姝的心头,无端端的,她心头涌上一股悲凉,自从遇见清光,他脸上最多的表情就是笑,浅笑大笑微笑,无论哪一种,皆饱含温柔,都是他真心的笑,而这一回,他只是习惯性的一笑,里面包含着自嘲。
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清光看着她,想起了很多:“你知道我的母亲,也知道我的成长环境,我虽荣登天君之位,背后却又有多少双眼睛期盼着我下位。我没有办法,我只能这么做。在他们下手之前,先下手为强。”
扶姝沉默不语,却沉沉叹了一口气,清光又说,“扶姝,今天你所看到的,所听到的,在将来,还会有更多,你会不会觉得我太坏了?”
他凝视着扶姝,眼神中一闪而逝期盼,看着他的眼睛,扶姝心里头完全没了其他想法,只能摇摇头。
清光紧咬着唇微微一笑,轻轻拥住了扶姝,他什么也没说,却让扶姝心底划过一阵暖流,她的手在半空中犹豫了半分,终是环住了清光的腰。
——————————————作者有话要说—————————————————
有木有觉得受受太没节操了,到处勾引姑娘……【抚额】于是产生了如下对话:
清夜:我觉得我家受受太没节操了,老是勾引女的。
傻忧:……
傻忧:其实真正没节操的是你吧……
清夜:……【泪目】【其实咱很有节操的,咱就不会让小攻到处勾引姑娘】
第十四章 三人之行(6)
入了夜,外面开始凉快,星星爬满了天空,街道上巷子里坐满了乘凉的居民,矮凳一摆蒲扇一摇,互相唠着嗑,惬意得很。
扶姝睡不着,便搬了把凳子坐在床边乘凉,风吹在手臂上凉凉的,吹得她的心也慢慢静了下来。
其实她根本没听清光和泥怪说的话,更加不知道清光在想什么,她只想知道湘黎在他心目中是什么样的存在,她能清楚地感觉到湘黎对他的爱慕之情,那双如水带波的眼神中,泄露着的是和她相同的情绪。
清光和她很亲密,而这份亲密在短短的几天之中,是不曾对自己展现的。
她轻叹一口气,下巴放在手上,望着天上闪闪的繁星发起了呆,从出生到现在,已经活了一百多年,这样烦乱的情绪,却是第一次遇上,以前总是听人说起爱,也看过不少爱到死去活来的例子,行走人界妖界之间,更是有数不清的人妖相恋的例子,当时她总是不能理解为什么他们宁愿死也要在一起,现在,她想她有些明白了。
这种说不清理还乱,剪不断愁愈浓的感觉,也许就是得不到之苦吧。
她忽然很想笑,自己一向最烦少女情怀,对人世间那种情爱都嗤之以鼻,认为这是最不可理喻的情感,甚至觉得是错误的,没想到活了一百多年,竟然也会陷进去。
曾经有一对恋人,那姑娘就是牡丹花妖,而男子却是书生,两人不顾世俗偏见非要在一起,他们求过男子的家人,男子的家人拗不过男子自杀相挟,假意点头,却暗中找了个道士,在他们的婚礼上,趁着花妖不注意,废除了花妖的百年修为,将她打回原形。男子亲眼看着爱人在面前死去,一时受不了,便拿了烛台抹了脖子。一对有情人,就这样带着遗憾却又满足地离开了人世。
当时的她和牡丹花妖曾有一面之缘,乍闻婚礼惊变,赶过去看的时候,却只看到男子与家人恩断义绝,抹脖自尽的一幕。这件事到现在想起来,她还觉得悲凉难忍,不由感慨人世的无情。
不过她不是妖,清光也不是人,他们的身上都流有仙脉,要在一起,相信不会有太大阻力。思绪越飘越远,她开始想想很久就很久后,她有一个家,远离尘世喧嚣,只有她和清光两个,当然,还将会有许多许多的孩子,漫山遍野都是鲜花,一条小溪水流经家门前,潺潺的流水中,跳出一两条肥硕的鱼……
她就这么趴在窗户上,对着满天繁星,慢慢睡了过去,嘴角衔着笑。
为了避免火热的阳光,清光一早就起了床,然等他们都梳洗完毕,草草吃过了早饭,却破天荒地发现扶姝还没有开门,毅扬气势凌人地走到门口,砰砰地把门敲得震天响。
扶姝一夜就这么趴在床边躺了一晚上,感觉浑身上下,尤其是手臂上像折了一样疼,快拗不过来,她诶了一声快步去开了门,一抬头就对上了凶神恶煞的毅扬。
一夜好梦带来的心情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毅扬往她房里望了望,发现东西都还没收拾,嗓门就大了起来:“你这怎么还没收拾呢?不准备走了吗?”
扶姝没好气转身进了房间开始收拾,清光而也跟了进来帮她一起收拾,也许是昨晚做了梦的缘故,扶姝看到清光感觉特别尴尬,她忙阻拦住他,低头闷声说了句自己可以,不劳帮忙之类的话。
清光有些奇怪她的冷淡,不再动手。
等收拾完东西又吃了早饭,一出客栈,毅扬开始犯了愁。
来的时候是三辆马车,三个车夫回去的时候带回去两辆,现在还剩下一辆,也就是那装行李的一辆,按扶姝的意思,这最后一辆也不用留,可一想到毅扬大大小小的破东西要是不用马车载还真没法带,便十分宽容地留了下来,她买了两匹马,是给自己和清光骑的,至于毅扬,娇里娇气的,便把马车留给他了。
也就是说,毅扬做不成懒汉了,他得自己赶马车,现在天这么热太阳这么大,他那雪白雪白的皮肤,还不得晒成黑炭?!
他十分苦恼地看着那精美的马车。
“愣着干什么呢!还不上马车?”扶姝利索地上了马,一回头看见毅扬想个傻子一样站在原地,眉头一皱便催促起来,毅扬的目光落在她那并不白皙的脸上,心情忽然就好起来,欢天喜地地就上了马车。
扶姝对他白痴的样子视而不见,扭头就驾着马慢慢走了,这里是城内,因此他们必须慢行,撞着人就不好了。
毅扬慢悠悠驾马车跟在他俩身后,十分风骚地摘掉遮阳光的帽子,想要让肃州城姑娘们好好看一看自己英俊不凡的脸庞,然一圈下来,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少是不少,却不如在清光身上的多。
一个骑着高头大马一声侠士装扮,一个驾着马车看上去像大户人家赶马车的,任谁都会多看前者几眼。
毅扬却犹自沾沾自喜着,直到出了城也没有察觉半分。
快要出城了,兵士们挨个执枪戟守在城门边,像一尊尊雕像似的,百姓们进出有序,一切都那么安静平和。扶姝心里不免感慨,就在十几年前,整个天下还处于战火纷飞中,各国势力割据,妖孽横行贪官当道,一个山头一窝土匪,打家劫舍天天发生。短短十几年,后夏乱世结束,新帝励精图治,朝野吏治清明,尽是有志之士,天下终于太平,只是这太平,不知道能传几代?!
毅扬驾着马车骄傲地从大道上走过,惹起众人侧目,一个垂髫小女孩被自家姐姐牵着手往城内走去,不可避免地看到了毅扬,霎时眼中闪过惊艳,忙拽了拽姐姐的手,惊喜地说道:“姐姐,这个人好好看哦!”
毅扬当然听到了这声赞美,当即自信心膨胀起来,嘴角的笑容都快要咧开到脑后跟去,扶姝侧目看了一眼小姑娘,小姑娘左右扎着两个小鬏鬏,笑起来还有两只梨涡,一双眼睛顾盼神飞,似媚非媚,她觉得这个小孩子可爱极了,然眼光却不怎么好。
小女孩还在痴痴地打量着毅扬,被姐姐猛地一把拽回思绪,只听她姐姐说道:“你是什么眼球啊!车夫再好看有什么用,而且前面那个比这个好看多了。”
毅扬几乎要吐血,一个冷笑抛过去,那位姐姐却不怕,凤眼一勾,拉着小妹妹就走了,直到走得远了,看不见毅扬的马车,小妹妹才停下脚步,眼中稚气全消。她摩挲着下颚,呵的笑了一声,周围的温度随着她的笑瞬间就冷了七八度:“姐姐,我一定要把他娶回家做压寨夫君!”
咚的一声,脑袋上立刻挨了一个大爆栗,她不服气地看了眼自家姐姐,虽然眼中闪着愤恨的光,然一双天生媚态的眼睛,使得她无论有多愤怒,看人的时候总是带着一丝丝勾人心魂的媚。
“一看那几个人就不是好惹的,你可别给我们涂山九尾狐一族带来麻烦我警告你。”
小妹妹哼的一声扭过头去,眼中闪着自信满满的光。
出了城,扶姝就开始快马加鞭,马儿嘶鸣一声绝尘而去,留给毅扬满脸飞扬的尘土,他挥舞着手臂驱赶尘土,急急说道:“她赶着投胎啊!”话虽这么说,手上却狠狠挥了一下马鞭,马车颠簸着跟在清光后面,总算没有追丢扶姝。
肃州边上就是袁州,像他们这样赶路,只需要一天就到了。勒紧缰绳远远停在袁州之外,清光抬头望着袁州上空,眉心蹙了起来。
“怎么?”扶姝察觉到他的异样,驱马来到他身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清光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摇摇头说没事,然心里却犯嘀咕,难道自己刚才真的看错了?只是,那明明是妖气不是吗?
“走吧!”他率先驾马而去,扶姝和毅扬跟上,也进了袁州。
傍晚的袁州清清凉凉,毅扬一路上吃了不少灰尘,直嚷嚷着要洗澡,袁州不比肃州是个大城,来去也不过方圆几十公里,百姓们都是小户人家,能够自给自足,一路上走去,街道小的可怜,店铺也是小猫两三只,少得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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