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其实飞天的伤不重,最深的一处大概就是手腕,可以看得到白森森的骨头。辉月的功力真的深不可测。
汉青擦掉那里的血污,看到狰狞外翻的皮肉,红红白白的,眼泪滴在飞天的伤口上,灼得有些疼。“疼吗?”汉青小声问。
“也不疼。”飞天轻声回答他。真的没觉得怎么疼。辉月也算手下留情,要是他不拦阻,可能那些围上来的人会当场杀死他吧?并不需要他来这样维护,也毫不感激他。他不是一直在保护行云吗?为什么今天行云来找他……却……不知道行云走了多远,他还能不能追得上。行云有的时候喜欢捉弄人,也许会故意躲起来不让他找到。
汉青哭了一阵,替飞天收拾伤口后,慢慢地走了。
平舟和汉青应该不会被牵累。这就行了,没什么可挂心的了。
飞天看着头上微弱寒冷的光,等着时间过去,等着死亡来临。飞天身体越来越冷,连手足的那种麻痛都渐渐消失了。他看着头上那一点光,很奇怪为什么那光看起来越来越遥远。
“飞天。”
呆滞地看着头顶唯一的光源,似乎也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
“飞天。”
有人捏着他的下巴,飞天被动地看到一张秀丽的脸庞。
“飞天。”
他目光停在那变白的头发上。很难看吗?行云如果见了……会不会嫌弃?会讨厌这样子丑陋的他吗?
“奔雷已经到了。”辉月站起身来,声音清冷自持,“他会亲自审问你。”
飞天想点点头,不过脖颈已经僵硬,于是只好眨一眨眼。
“你想给他殉情?”辉月冷冷的声音里带着嘲弄,“你以为以他的身手,菩罗一个伤得了他吗?他的仇,你就扔下了?”
飞天心头一震。辉月站在朦胧的昏暗里,看不清他的脸,飞天挣扎出声,“还有谁?”
辉月冷冷地笑了一声,“等你从奔雷那里活着出来,再问我这个问题。”辉月走得决绝,再也没说一个字。
飞天又一次见到了奔雷。想到上次与他的相见,真是恍如隔世。
奔雷并没有穿着那样金彩辉煌的礼服,甚至没有像辉月说的那样把飞天带去审问。他来的时候,飞天还是被牢牢锢在墙上,头无力地垂着。
奔雷摸着他的头发,把他抱住。
“我会死吗?”
“不会。”奔雷说:“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我是你的奔雷哥哥……虽然……可是我永远是你的哥哥。”
飞天觉得浑身上下无处不痛……痛,说明他是活着的。“你要怎么和其它人说?”
奔雷把飞天的头发握在手里,语气温柔但是目光坚定,“我要你活着,你就不要管其它的了。”
是吗?有这么容易?
奔雷抱着飞天离开石牢,一路上许多的人跪伏着,头抵在地上。
在回廊处,星华迎面拦着,急切地说:“破军在集结人手,怕是一定要发落飞天,你们现在不要出去。”
手脚渐渐回复知觉,飞天看着星华憔悴了许多的脸,觉得他意外地陌生。“我的剑呢?”飞天挣扎下地,又问了一次:“我的剑呢?”
星华扶了他一把,把背上的剑解下来递过。
“你尽量能走多远走多远。”星华眼睛红红的。“再也别回上界来了。”
飞天冲星华笑笑。算是杀了他小舅子,他还在这里讲义气。可是,行云的仇人还没有杀完呢。他不会走。
奔雷伸出手来想拉他,飞天反过剑锋来,在他袖子上割了长长一道口子。
“飞天?”
“陛下,你刚硬正直,因私废公的事,不该你来做。”飞天看着在明亮处立着的奔雷,何必多拖一个人下水。“我是伤了你逃脱的,你现在可以去调集人马来捉拿我。”飞天居然笑了笑,“不过,调慢一点好了,我还想去会会七神的老大呢。”
“星华,昨天,究竟有多少人伤了行云?”
星华看着这样陌生的飞天,张口结舌。他肆无忌惮,像是绝望的火焰在周身燃烧。飞天战栗了一下,觉得手中握的剑柄一时冷一时热。不是错觉,是真的忽冷忽热。双盈剑也难过吗?这把像是已经和主人心灵相通的剑,也在为行云哭泣吗?不要哭……要去报仇。
为什么行云会遭遇不幸,是什么人杀害他,要靠自己去弄个清楚明白。行云那么骄傲,如果躲在奔雷的身后苟活,会被他看不起的吧。
“你如果告诉我,那我可以避免错杀无辜。”飞天稳稳站着,双盈剑握在手中。
不是星华的错觉,有汹涌的怒焰从剑身上烧到飞天的身上。似乎双盈剑在赞同着他的话。去报仇,让伤害了行云的人,付出代价!“如果你不说的话,那么昨天所有在辉月殿的人,我都不会放过……”飞天慢慢地抬起剑来,凌乱的白发缠在臂上,剑上,身上。“包括你和辉月在内!”
“辉月是我叫出去的……”星华揉揉鼻子,眼睛通红。“跟他商议几天后的比武,听到这边惊变才急急忙忙赶回来。我只知道破军是今天才来的,其它六个人,昨天都到了辉月殿。”
“六个吗?”飞天弹弹剑刃,勾起嘴角要笑不笑,“原来是六个。”
行云,他们是怎么伤害你的?是怎么伤害你的?让他们全都还出来,好吗?
第十七章
“多少看在兄弟一场的分上,给我留会儿时间。”飞天握紧剑,“完事以后,随便你们要怎么样都可以。”
侧耳听一听,飞天微微一笑。星华看着他那个一切都不在乎的笑容,张口结舌,背上全是冷汗。
来了,省了他去找的工夫,他们已经来了。在辉月殿里这样气势汹汹,打着除恶的旗帜,真是师出有名。
飞天转身离开的时候,看到辉月远远地站着,汉青随在他身后,掩着口不停流泪。
哭泣真是软弱,从昨夜到现在飞天都不想哭泣。也许是一切来得太突然,来不及体味悲伤,也许是觉得死亡并不能分隔他们,所以哭泣是极无必要的一件事。对不住了汉青,以前答应你的事,看样子是没法做到。
大风吹得头发乱舞,飞天握紧了手中的剑。也许行云就在冥冥中看着,看着他用他亲手教的剑法,替他杀死那些人。你在看着我吗?行云,请看着吧。
飞天觉得炽热的力量,从身上流到握的剑上又流返回来,像是剑成了身体延伸出来的一部分。伤处都不觉得痛,身体力量充盈。是谁的力量?是他的、还是剑的、还是什么别的来处?那不重要……
飞天站在石阶的顶上,潮水样的人向他拥来。
当先一个冲到面前的人,看到他的时候居然呆愣了一下,长枪的攻势缓了一缓。他的目光落在飞天的头发上,半张着口,可能想表示一下讶异的心情。不过他这个震惊的表示到这里就已中止。双盈剑刺穿了他的胸膛,长长地剖下来,几乎把他整个人劈成了两半。真可笑,居然为了这种理由就送了小命。剑贯穿血肉,刺到骨髓上的感觉,如此鲜明,像是手指在那令人作呕的肮脏身体里摩擦过一样。剑好像成了他手臂的延长。
飞天冷笑着踢开那已破败的肉体,含笑看着台阶下目露凶光可是面带惧色的人群。七神的装束与旁人不同。这是七神中的哪一个?
飞天不认得,但昨天他已经杀了一个,应该还有一个是女的,那个叫菩晶的。漫天横飞的血肉,像是赤红腥涩的梦魇。血珠沿着双盈剑辉煌流光的剑身流下来,像是艳丽的宝石蜿蜒。清亮的宝剑变得诡异嗜血,这才是它喜欢的一切吧?破坏,毁灭,杀戮,鲜血。
看着像潮水涌上来的人,飞天在心底无声冷笑。这个才是飞天,这样才是双盈剑。七神呢?只会躲在人丛的后面,贪生怕死的,看着这些蝼蚁送命吗?可笑,那些人始终不敢冲到他的面前,离着十几步远,就惊恐颤抖,惶惶地注视着,包围着。
飞天看着白石的阶梯上洒满了猩红的血,恶意地想笑,不知道辉月看到这样狼藉的辉月殿,会不会狠狠头痛皱眉。能打碎他万年镇定的面具,也是一件有成就感的事。
人丛向两边分开,两把刀一前一后,凌厉无匹向飞天当头劈下来。飞天在喧嚣的死寂中挥剑迎上,他心境从来没有如此清澈明净过,来者的每个细微动作,眼神,心跳,呼吸,出刀,身法,甚至可能的后招,都一瞬间在心中清楚了悟。长刀击在双盈剑的刃口处,怪异的力量,像是吞陷又像是要吸取走他的力量。但双盈剑坚韧不拔,分毫不动。
飞天揉身卷扑了上去,背后要害全露给了另一个执刀者,身子团起来,重重撞在了先一个人的胸口。耳中听到可怕的骨折声,那人口吐鲜血向后仆跌。身后的刀发出的寒劲已经割破了飞天背心的衣裳。身子以绝不可能的迅疾和柔软,飞天在那刀尖刺进皮肉的瞬间团缩起来,刀割过背脊,长长的一道凉意后是辣辣的痛。反手间,双盈剑从飞天的腋下向身后疾刺回去。不用回头,飞天知道双盈剑一定没有失手,因为它饮到鲜血而快乐愉悦,有些颤抖。它这样渴望着杀戮,如此时的飞天一样。
身子左侧目光难及的死角处,杀机一闪而骤强,飞天吸气闪退,那剑尖如影随形而至,像附骨之蛆般紧盯不舍。双盈剑明明格了出去,却击在空处。用错的力道令飞天胸口气血翻腾着难受。
飞天偏头回望,却是一团如银星的剑芒,虚实闪烁,幻花人眼,不知道它将要再刺向身体的哪一处要害。很厉害的剑法。尖细的痛,在飞天左臂上爆开来。他一瞬间作出反应,肌肉紧缩着滑开避其锋芒,将被刺中的伤害减到最小。双盈剑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回来,切在那执剑的手腕上。惨叫与惊嗥声大作,那血淋淋的断肢,还紧握着利剑,斜斜飞了出去。双盈剑根本一分一毫的犹疑也没有,直挑上去刺穿了他的喉咙。血溅得极高。
两耳被喊杀声灌满,飞天迎着下一个人出剑……血肉横飞,原来就是这样。因为剑太快,血太旺,真的是横飞,不是纷纷落地。……多久了?杀了七神中的几个了?昨天晚上是一个。刚才呢,是三个还是四个?
星华的未婚妻是女子,不在其内。应该还有一个,是破军吗?那个一直没露面的人哪里去了?
飞天倒提着剑,身上的袍子因为吸足了鲜血而显得饱满沉厚,在风中竟然并不摆动,头发却因为周身凌厉的杀气而狂舞。
四周的人震惊地看着,修罗一样在杀戮中狂欢的飞天。
忽然人缓缓向外退去。一瞬间,四周的气像被抽空,飞天乱舞的头发竟然全部垂落。巨大的杀机的压迫,他慢慢回头。一身黑衣的老者,手执长剑立在血泊中。
“破军?”飞天扯扯嘴角,“我应该是没猜错。
“你不算是我的仇人……昨天你不在。”飞天轻轻吐字:“要是你现在走开,我想我不会杀你。”
破军看着这一地的血肉竟然毫不动容,冷眼注视着飞天一举一动。
飞天冷冷一笑,剑尖提了起来指着他,“要打就打吧,还看什么?”
绝料不到这个死气沉沉的老儿,动起手来强横得比星华毫不逊色!七神之首果然不是浪得虚名。交手十余招,硬生生拼了一记,刀剑相格的爆弹气劲令飞天向后翻仰,臂上腿上十余处伤口迸血剧痛。抹了一把额上被刀柄磕伤流下来的血,飞天不惧反笑。有什么好怕,那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