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败的小木门外站着个身穿黑色玄衣的男人,苏愉看也不看他一眼,径直抱着小楼离开。
男人脸上仍是挂着柔和却疏离的淡笑,他身旁还站着个十几岁模样的漂亮的小姑娘,此刻正恭顺的垂首听侯差遣。
过了许久,男人才开口道:“连亍,你去吧。”
“是。”
待连亍走后,男人仍是维持着先前那幽幽望着远处某一事物的姿势,道:“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语调平稳不曾有一丝波动。
“我喜欢看戏,自然不会走的那么干脆。”不高的院墙上,不知何时坐着那个一身华丽月牙白织锦衣裳的狐妖,晃荡着双腿,单手托腮,一派天真无邪。
“戏好看么?”黑色玄衣的男人问。
狐妖歪着头想了想,才点点头说:“差强人意。”
男人笑而不语。
烟月溯拨弄着那个原本挂在腰间的铃铛,幽幽道:“故事结束了。”
男人却叹了口气:“也许吧。”
手里的铃铛一阵乱想,烟月溯低垂着眼帘,笑的很是讽刺:“我还真当你会无动于衷,会就这么袖手旁观放任不管。”
没有人答他。
又过了很久,久到烟月溯以为那人已经离开的时候,却听他说:“纵然小楼他再不是天界的二太子殿下,哥哥,终究是他哥哥。”
“叮当--”狐妖盯着手里精致漂亮的铃铛发愣,嘴角轻扯,扬起一抹苦涩的笑容:“祁玉,有时候我真看不懂你。”
抬眼,那人却已经走了,也不知那句话他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
月溯偏了偏头,看着墙根处露出来的红色的衣角,想了会儿,又补上一句:“不对,是一直都不懂。”
“这样,也很好……”
小楼的身体已经变的透明,他垂着的右手已经完全消失,化作点点萤火一样柔和的光晕围绕着苏愉,久久不愿散去。
到最后,只剩下一串珠子静静的躺在手心。
--这是什么?
--给你的,定情信物。
--不要。
--来,我给你系上。
--不要。
--你别丢了,有了这个,我就不会把你弄丢了。
--荒唐!
--呵,我干的荒唐事儿还少么?
--你……
……
往事,历历在目。
苏愉握着手里的珠子,望着眼前绕着他不散的光,一忍再忍,终于还是压不住涌上喉头的满口腥咸,喷出一口心血来。
“知道吗,”奈何桥头,他看着身披黑色斗篷的孟婆,俊秀的面容上无悲无喜,“我一直不懂记忆与遗忘的意义。”
孟婆胭脂的容貌年轻,漂亮,却有着一对看尽千万年沧桑的苍老的,寂寞的眼,而那双眼睛正愣愣的看着苏愉。
“而我以后也不会懂,”他接着说,“我不会忘记了,不转世,不轮回,我遂他的愿,会一直记得他,每多惦念一分,便痛苦一分,永远记得他,永远痛苦。这是他对我的惩罚。”
“但是他已经不在了。”
“是,所以我才更不能忘记,如果连我也忘记了,也许……也许就没有人记得他了吧。”抬眼,却见胭脂怔怔地看着他身后,神色怪异。
他回头,却见迎面一道白光袭来,意识朦胧间听见有道清朗却冷淡的男声对他说:“忘了吧。”
言语间隐隐透着几分悲悯。
……
“你怎么在这里?”
……
“让开!”
……
“你这什么德行!”
……
“我现在已经不是二太子了。”
……
“苏愉……”
……
“你把我当什么!”
……
“你没有对不起我。”
……
“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不要遇见的好。”
……
“苏愉,放手吧……”
……
“我累了。”
……
故事,结束了。
传说,在地府的奈何桥头日日守侯着一个人,白衣,黑色的细碎短发,怀里抱着一柄细长的剑一样的事物,他守在奈何桥很多年,只为等一个永远不会回来的人。
但是,这只是故事而已。
少年跑的满头大汗,一手抱着叠书,另一手抓着一张纸,侧身用肩推开古色古香的店门,拨开珠帘朝里头坐在雕花书案后头的那人扬了扬手里的纸张:“老板,是你们这儿招人吗?”
话音刚落,从店子的另一边跑过来一个漂亮的十几岁模样的女生:“是我们这儿招人,你跟我过来下吧。”
少年应了声便跟着那女生走了,没走几步又回头看了眼坐在雕花书案后头的那个人,也是跟他差不多的少年模样,穿着白色睡袍样的衣裳,黑色的发丝长的有些过分,用根红色的细绳斜斜的绑着松松的垂在一边,细绳的末端是两颗珠子,他的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一双眼睛像墨黑的琉璃,见他正看着自己,也勾起唇角,微微弯了眉眼,朝他回了一个浅浅的笑。
“苏愉你个王八蛋……”又一个少年骂骂咧咧的拨开珠帘走了进来:“明明是我先看到的你丫居然明目张胆的跟我抢!”在看到书案后穿着白袍子的人后也微微一愣,然后皱着眉道:“老板,这张招聘启示明明我先看到的,是这家伙欺负我腿脚没他利索,所以你把这份工作给我吧!”
“苏洛你丫装什么可怜!先来后到你自个儿没本事比我跑的快就别来这叽歪……”
少年淡淡扫了两人一眼,对那女生道:“得了,两个人都留着吧。”
--故事,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