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枪,杀死了右手,使他倒在血泊之中,他的手就此解开,然而他并不为此而欢欣,反而痛苦难耐。
而左手,他曾经以为,自己真的狠的下心肠来,让背叛自己的爱人,死在自己的面前,而就当做他们不认识罢。可真的到了这一会儿,他记得他。
他面如焦土,目光呆滞,他颤抖着走了过来,命运又再一次重蹈覆辙——他再一次的面对右手的死亡,上一次,是因他而死,这一次,也是同样。原来命运是那样的弄人,左手就这样歇斯底里的喊道:“你为什么不走?你为什么不走?”
宁可让他在自己面前死去,也不能让他在看不见的地方活下去。嫉妒与爱,使左手疯狂,而现在,他仿佛被倾盆大雨淋湿,满身的冷汗,右手双目含泪的看着他——他还是知道的,是的,他就是他的右手。
右手用手抚住伤口,他的心剧烈的跳动,头晕目眩,然而,他还是存着几分理智,他道:“你……你还是爱我的……”
说完此话,他脚下晃了几步,向前倒去,左手飞奔上前,搂住了他。他的那双粗大的手,就这样搂住他不盈一握的细腰杆,而他的腰上全是湿淋淋的血,左手摸到这一手的鲜血,双腿一软,瘫软在地,右手倒在他怀里,忍不住哭泣,他双目有泪,却也无力滴下,他道:“我……我知道……你……就是……就是……在栖霞寺的……哥哥,对不对……”
左手哽咽道:“对……不起,我不想告诉你,是希望等你身子好了以后,我再带你重游故地,给……你一个惊喜,右手,我带你去找医生,你别怕,你别怕……等你身子好以后,我……就带你去桃花湖,我们一起去看桃花,去看枫叶,去看天底下所有漂亮美好的事物……”
他说着欲搂起右手往外跑,秦穹语也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搀扶起右手:“右手,你怎么样?”左手不准他碰右手,一把将他推开:“离开这里!滚!”秦穹语就这么被推倒在地上,倒在泥土中。
左手因这一推,自己也倒了下来,右手跟着他倒下,他轻声道:“你……不用骗我了,我是好……不起来了,因为……我的心已经死了……左手,我只想告诉你,我依旧爱你,我对……你的爱,从来不曾改变……”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将终结,反而在这时刻,他格外的清醒,他断断续续的道:“左……手,哥哥……我多希望能够呆在你身边一辈子,为你吹奏乐曲……”说到这里,他的眼泪,方才从眼眶中垂落下来,他注视着左手的脸庞,眼睛一眨一眨的,他只感觉睁开眼睛是那样的疲累,他必须费尽力气,才能将眼睛睁开了,然而这黑暗,却让他的耳边,仿佛又回荡着那桃花湖上的歌声,他又流下了一滴眼泪,这黑暗太熟悉了,他感觉到沉闷,嗓子干裂,太阳炫目,于那黑暗中凭空闪射这许多红色光圈。
太阳是那样的美好,然而,他却再也看不见了,可是所有的美好,他都会记在心里,甚至他衣服上的花纹,他都会记得的。
左手见他闭上了眼睛,不停的喊着:“你……别睡,你不能睡着……”他用一只手支撑着右手的身子,另一只手抚摸着他的长发:“不……别睡好么?你睡觉前,喜欢让我为你梳头发的,我……没有梳子,我们到屋子里去拿好么?”
右手的头动了一动,他微微扯了嘴笑,他想抬起手来抚摸左手的脸庞,然而,死亡来得太快,他已经没有任何力量抬起手腕了,他气若游丝道:“不,左手……哥哥,我现在想听你唱歌……我喜欢你唱歌……”
左手愣了一愣,长睫毛微微颤动,他道:“好……”他将头埋在右手黑夜一般的长发中,“好……右手,你听我……唱歌……”
十八章 过去之事不可变 瀚海狂心怒梦中下
更新时间2012…1…11 19:33:41 字数:6120
“好右手,你听着……”
“这是一首关于爱情的曲子,它的名字叫做《上邪》……”他的喉结不停的抽动,他唱不好,因为他在哭:“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时光的秋水总是会卷走许多东西,然而,却也会使一些记忆更加的深刻,右手仿佛又回到了童年时分,在那个悠游自在的下午,他赶着马,淌着河水,一去而不回头。
他轻声细语的道:“哥哥,你真好。”
他就此,永远的闭上了眼睛。左手的歌声越来越轻,悠悠忽忽,怊怅自失,因为他感觉到身上的人的体重,也越来越轻,右手的呼吸没有了,他唱歌的力量,也就消失了。
他害死了自己心爱的人,也害死了对自己所有的信念,他喜欢他,他喜欢他。可他为什么非得要离开他?不管他是活着,还是死去,他终归是离开了自己。
他抬起埋藏于右手秀发间的头颅,看着右手的脸蛋,他的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左手捧着他的脸蛋,轻声道:“右手,我不配让你喜欢我,我不配让你喜欢,你是这样好的一个人……”他仿佛右手还活着,他的耳朵还能听到自己的说话,一滴泪水从他的眼角流下,滴到右手的嘴里,从今往后,他再也不需要任何人的爱,男人,女人,所有人的爱,他都不再需要了,因为他再也回应不了了。
他正垂留于极度的悲悸之中,忽然,背后一阵耳风传来,他天然的反应还是促使他一个扭身躲过,只见秦穹语使出神武锁链,大吼一声,向左手袭击而来,这一链来得好猛,本来曲折曼延的锁链硬生生被真气扯的仿佛一把利剑,左手抱住右手的尸体,险些未避过,他双腿踩踏亭柱,往另外一头翻滚。
秦穹语本是气极悲极,誓要杀了左手,为他两个死去的爱人报仇,然而一瞥之下,见左手怀中所抱的右手,他尽管全身染血,模样却是那样的安详,似乎死亡带给他的不是痛苦,而是解脱。他又怔了一怔,在这个时候,周围又传来了许多的人声,只见一众红棍弟子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他们不分青红皂白,便向左手攻击而去,这样一来,左手腹背受敌,极是麻烦,好在他轻功非凡,在那飞梁翘壁上行走,以躲过这些人的攻击,他心下十分着疑,不明白这些人从何处而来,缘何要攻击于他,这时,他鸟瞰于下,观望到那红棍弟子之中,却站立着囚白娇与刘蝉二女。那刘蝉站在囚白娇的身后,她紧紧抓住自己的胸口,仿佛为左手的命运而担忧。
左手再也不管这些红棍弟子是否相识相熟,此刻的他因失去爱人而狂性大发,他手无寸铁,手枪的子弹也不丰厚,却将那一名红棍弟子手中齐天棍夺下,一挥之间,狂扫千军,那刘蝉因担心而站的近了,被其真气所挡,“啊”的一声,倒在地上。
她嘴里呵出冷气,她看到右手遍体是血,被左手环抱在手,左手偶尔击溃了几名红棍弟子,还要在右手耳侧问他:“你没事吧。”可是右手却毫无反应,依然紧闭着眼睛,周身如一团软肉。他死了?他果真死了?
他死了,却还是被左手抱的紧紧的,河水反映着阳光的光泽,将周遭的梅花映的五彩斑斓,忽然间,这斑斓不见了,因为乌云将太阳遮住,天雷滚滚,一阵电闪雷鸣,将左手与右手的脸蛋映衬的苍白如纸。
这个时候,左手抬头望天——
打雷了?
当真是冬雷阵阵,这可憎的老天。当命运如此残酷时,他忽然放弃了抵抗,他将手中的齐天棍放下,对着所有人道:“你们杀了我吧。”
他眼睛里留下一行泪水,这泪水红如血,他高昂着头颅,引颈待毙。忽然之间,一名男子跳跃于他身前,手拿着一把长剑,抵着众人道:“都给我走开,谁敢伤害左哥,谁就是我青龙堂的敌人。”
这男子怒目而视众人,方才回过头来,左手睁眼一望,是远泰。他来了。
弟星亦在不远处摆出架子,招呼着众红棍弟子,“让开!让开!”与远泰一众,杀出一条血路来,见他二人来了,左手才猛然间清醒,然而,他并没有跟随他们二人而去,他直直的看着囚白娇,漫不经心的走上前一步,嘴里呼喊道:“囚,白,娇。”
他喊完这三个字,就这么硬生生的,向她跪了下来,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最感到不可思议的,当然是囚白娇本人,她不明所以的看向他。
左手满怀着恳求的看着她:“囚姐儿,囚姐儿,我拜托你,再一次拯救右手的性命,我拜托你,拜托你。”
囚白娇睁大了眼睛——曾经多么不可一世的左手,如今竟然狼狈堕落到了这般田地,她多么想仰天长笑,但是,她却叹一口气,对左手道:“我道你怀中是什么人,原来是我豹军的上邪公,左手,你亲将我豹军上邪公杀死,我豹军子弟都见得了,可没想到,你既然起了杀机,如今又假心假意祈求我将他救活,这,不是自相矛盾么?”
原来这囚白娇收到秦穹语的联系后,便亟不可待的来到了白马寺,他听闻寺中僧众有指秦穹语来到了清凉台,便也尾随而至,谁料得还未走近,便远远观望的左手持枪对峙右手,这样的场景,当然会使她停下脚步一探究竟,待见得左手将右手杀死,她心下大喜,当机立断,便让一众红棍弟子们将他拿下。
这囚白娇当初派右手去往木安府,便是要他死在那里的。只要上邪公一死在左手的地盘,那么,师出有名,囚白娇便可调派大批豹军弟子直接攻打青龙堂,将权利谋夺。如今倒好,左手真正的当着所有人的面杀死了右手,这个罪名,他是做实了。
秦穹语在左手身后呆了一呆——他很快明白,囚白娇曾经将垂死的右手救活一事,他也知一二,如今见左手恳求于她,心下醒悟,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向囚白娇跪了下来,对她道:“囚白娇,你就是来找我的吧,若是你肯将右手救活,你要的东西,我一定给你。”
“秦穹语……”左手回过头来,见秦穹语也放下男儿尊严,给一个黑社会的女流之辈跪下,同样的希望使他们二人放弃了仇恨,做出了同一个行为。
囚白娇眸子一亮——先不说她根本没有本事救活肠穿肚烂、失血过度的右手,就算她有这个本事,铁石心肠的她,也不会救的。她喝斥道:“你们没有和我讲条件的资格!”又命令手下道:“将他们二人一并抓起来!”
红棍弟子果然上前将他二下拿下,左手心力衰竭,无力反抗,他只是喊着:“囚姐儿,过去是我冒犯了你!请你原谅我!拜托你,再一次救活右手吧!”
他这阵阵嘶吼,叫人听得心疼,在那不远处的山坡上,却站着两名女子,其中一名女子却拿着望远镜,蹙着眉头看着这一切。
她便是妹爷。如今的她,哪还有当年的英姿飒爽,她挺着肚子,戴着一副眼镜,头发也被染成了黑色,仿佛羸弱的女性,唯有她在镜片后的眼神,还依稀有着当年的风采。讽刺啊讽刺,不过大半年的时间,她面对着生育之苦,已经无法再像过去那样叱咤风云了。
她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却无力回天,她吐口气道:“囚白娇这个老妖妇,她等今天等了太久了,从今天开始,谣言女神发玛会到处散布左手杀死了上邪公的消息,可叹的是,这谣言偏又的确是个事实,看来青龙堂要时运不济,命途多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