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玉阳忙道:〃那么依你看咱们应该采取甚么对策呢?〃
李宝裳目光匆匆四顾一眼,低声道:〃设法挑起他们的内讧,让他们自相残杀,才是上上之策。〃
侯玉阳摇头苦笑道:〃你想兵不血刃,就把神鹰十三坛搞垮,谈何容易?〃
李宝裳道:〃也并不太难,想当年号称天下第一大帮的丐帮,就是那么垮的。〃
侯玉阳不得不侧首凝视着她,道:〃你有把握?〃
李宝裳道:〃有没有把握,就得着二公子怎么做了。〃
梅仙也插嘴道:〃不错,这种事,除了公子之外,别人是做不来的。〃
侯玉阳登时停住脚,怒叱道:〃你们疯了,你们以为我是谁?〃
梅仙立即道:〃你是金陵的侯二公子啊。〃
李宝裳也紧接道:〃也是当今唯一可以影响四派三门二会的人,只有你的决定,他们才会遵行。〃
侯玉阳愕然道:〃甚么四派三门二会?〃
李宝裳道:〃四派指的当然是少林、武当、丐帮和刚刚现身的峨眉……〃
侯玉阳打断她的话,愁眉苦脸道:〃李宝裳,你的头脑清醒一点好不好,少林、武当、丐帮三派过去跟侯家或许有点交情,倒也说得过去,但峨眉和咱们毫无渊源,人家凭甚么要听咱们的?〃
李宝裳笑笑道:〃咱们跟她们没有渊源,但谢姑娘有。〃
梅仙也已迫不及待接道:〃而且关系可能远比我们想像中来得深远得多,否则她们也不会不远千里的赶来保护她了,你说是不是?〃
侯玉阳急忙将头朝李宝裳一歪,道:〃说下去。〃
李宝裳道:〃三门指的便是咱们金陵的虎门'五湖龙王'花老爷子的龙门,以及以毒药暗器驰名天下的蜀中唐门。〃
梅仙马上嗤嗤笑道:〃唐门和咱们的交情可非比寻常,我想我不说公子也应该知道。〃
侯玉阳急咳两声,道:〃二会呢?〃
李宝裳朝对岸一指,道:〃所谓二会,就是薛家的紫凤旗和与二公子关系最密切的金刀会。〃
梅仙突然叹了口气,道:〃不错,金刀会的谭总跟公子的交情实在没话说,恐怕到了要紧关头,真正肯为公子舍命的朋友,也只有他和花大小姐两人而已。〃
李宝裳道:〃那也不见得,我认为像京里的阎四爷、华山的黄少侠、沧州的鲁氏兄弟,都跟二公子有过命的交情……〃
侯玉阳似乎已不想再听下去,低着头就往前走。
李宝裳和梅仙也不再开口,默默的紧跟在他后面。
直走了大半条街,侯玉阳才突然转回头,道:〃好吧,你们说,咱们该从哪里着手?〃
李宝裳指了指岸边道:〃看样子,咱们也只有从这里开始了。〃
话刚说完,从低低的河岸下已窜出个船夫打扮的老人,道:〃站在上面的可是金陵侯府的李总管?〃
李宝裳蹲下身去,道:〃正是我,您老人家是来接我们的吗?〃
那老船夫道:〃不错,我们三爷很想跟李总管聊聊,特派小老儿相请,务请李总管赏光。〃
李宝裳眉头一皱,道:〃我跟刘奎有甚么好谈的?你告诉他,我没空。〃
那老船夫却掂脚往岸上瞧了瞧,道:〃请问侯二公子有没有来?〃
李宝裳冷冷道:〃来是来了,不过我家公子是何等身分?怎么会跟刘奎那种人打交道?我看多言无益,您老人家还是请回吧!〃
那老船夫对李宝裳的傲慢似乎一点也不介意,依然客客气气道:〃我们三爷说如果二公子无法移驾也没有关系,但有样东西务必要请侯二公子过目,这件东西对侯二公子好像十分重要……〃
说着,已从怀里取出一只扁平的小包,恭恭敬敬的交到李宝裳的手上。
李宝裳还以为是甚么珍贵之物?谁知打开一看,竟是一块折叠得四四方方的破旧蓝布,而且上面油垢斑斑,还带着一股汗臭味道。
她原本递出去的手不禁犹豫下来,怔怔的望着侯玉阳,道:〃这是甚么东西?二公子可有甚么印象?〃
侯玉阳不待她说完,便一把夺了过去,神色激动的紧抓着那块蓝布良久,才猛地把头一甩,道:〃上船!〃
说罢,大步冲了下去,毫不迟疑的窜进舱中。
李宝裳和梅仙也只好默默的跟上了船。
船身很短,船篷却很高,短短的船舱中摆着几张矮矮的藤椅,显然是铁府平日专门接送宾客所用的船只。
船上除了那个老船夫之外,还有两个年轻人分站在船篷两侧,其中一人眼睛一直紧盯着侯玉阳手中的那块蓝布,一待三人坐定,便已忍不住向那老船夫问道:〃你方才交给侯二公子的是甚么信物?我怎么没听三师哥提起过?〃
另外一个也紧接道:〃我也没听说过,他是几时交给你的?〃
那老船夫一面吃力的把船撑离岸边,一面道:〃那根本就不是刘老三交给我的,你们两个当然不会知道。〃
先前开口的那人大吃一惊,道:〃不是三师哥交给你的,是哪个交给你的?〃
那老船夫竹篙一调,道:〃是你们师父铁老爷子……〃
说话间,一篙猛然刺出,只听〃噗〃地一声,篙尖刚好刺进了那个年轻人的咽喉。
那个年轻人吭也没吭一声便躺了下去。
那老船夫急急喊道:〃李总管,另外一个也不能留下活口。〃
李宝裳没等他开口便已动手,等他把话说完,早已躺在舱中。
那老船夫好像还不放心,急忙收篙换桨,匆匆窜入船里,又在这人胸口补了一掌,才松了口气,道:〃李总管,你会不会摇?〃
李宝裳道:〃会,在水边长大的,怎么可能不会这种玩意儿?〃
那老船夫道:〃那好,那就有劳李总管替我摇一段路,我得把这两具尸体处理一下。〃
小船在水中摇摇摆摆的往前行,那老船夫放下舱帘,悬起一盏油灯,然后取出两块油布,将那两具尸体分别包扎起来。
侯玉阳和梅仙还都以为他会将两具尸体抛入水中,谁知他却把那两只包扎妥当的尸体分别绑在篷架上,一边一个,好像惟恐船身失去平衡一般。
梅仙一副百思不解的神情,道:〃您老人家还留着他们干甚么?这多麻烦。〃
那老船夫叹了口气,道:〃没法子,这水里几乎有一半都是刘三的船,岸上又有他的人盯梢,只有这样处理才不显眼,而且必要的时候,这两件东西也许还可以派上一点用场。〃
梅仙呆了呆,道:〃那么您老人家知不知道,这次究竟是哪个要把我们引进铁府的?〃
那老船夫道:〃当然是刘老三,我不过是将计就计,看看能不能闯过他们那一关……因为铁老爷子实在很想见侯二公子一面,而且很急。〃
梅仙道:〃为甚么这么急?〃
那老船夫沉默片刻,才道:〃因为他老人家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梅仙一惊道:〃他老人家莫非病了?〃
那老船夫道:〃有那群可恶的徒弟怎么会不病,没被气死已经不错了。〃
梅仙道:〃据说铁老爷子的徒弟很多,难不成全都反过去了?〃
那老船夫道:〃当然也有一部分站在他这一边,不过数量愈来愈少,长此下去,纵然铁老爷子还能活下去,他身边的人也非跑光不可。〃
久未开口的侯玉阳忽然道:〃我记得铁老爷子不是还有一个儿子吗?〃
那老船夫感伤道:〃死了,两年前就死了,如果铁大小姐还活着,铁家也许还不至于落到今天这种地步。〃
他边说着边摇头叹气的走出去,很快的就把李宝裳替换进来。
李宝裳一窜进舱里,便急急问道:〃二公子,方才那位老人家交给你的究竟是甚么东西?值得你不顾一切的跟着他走?〃
侯玉阳甚么话都没说,只〃哗〃地一声,猛将那块蓝布撩开,是一条三个指头宽的布带。
他熟练地将这布带往额头上一扎。
梅仙一旁愕然叫道:〃原来是一条止汗带!〃
侯玉阳道:〃不错,在我挨那一刀之前,我就一直扎着这条止汗带的,当时也只有铁老爷子才有机会把这条东西收起来。〃
李宝裳道:〃二公子认定这条东西是铁老爷子在救你的时候收起来的?〃
侯玉阳苦笑着道:〃他究竟是救我还是害我,一时实在说不清楚,不过那老船夫既然拿出这条东西,就足以证明他来接我们是受命于铁老爷子,而不是'细雨封江'刘奎。〃
李宝裳点头,不断的点头。
梅仙急忙道:〃李总管,你看公子额头上缠着这条东西,是不是很好看?〃
李宝裳道:〃嗯,的确很帅气。〃
梅仙道:〃赶明儿我们姊妹三个也每人来一条,你看怎么样?〃
李宝裳神色一动,道:〃干脆咱们侯府上下每人都来一条算了,既帅气,又实用,而且色泽也比那些杂七杂八的颜色要正派多了,二公子,你说是不是?〃
梅仙又道:〃如果这正中再精工绣一只老虎……〃
李宝裳接口道:〃这就会成为咱们金陵侯家行走江湖的标志啦!〃
侯玉阳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李总管,我发现你这个人真不错,要是将来有一天,我非离开侯府不可,也希望能跟你做个好朋友。〃
李宝裳吃惊道:〃这是甚么话?二公子离开侯府,属下还混甚么?〃
侯玉阳道:〃咱们把那个孩子救出来,你好歹也得拉拔他成人,侯家待你一向不薄,这正是你一个报恩的机会。〃
李宝裳摇首长叹道:〃不行了,我已经老了,已经没有耐性再扶植第二代了,那种事应该让他们年轻人去做……总之,二公子在侯府一天,我就做一天总管,二公子甚么时候离开,我甚么时候走路。〃
侯玉阳道:〃你放着侯府的全权总管不干,要走到哪里去?〃
李宝裳道:〃跟着二公子去闯江湖,以二公子的人品和才智,将来一定会创出一番事业,我虽然不才,但在二公子身旁打打杂,动动脑饬,多少还应该有点用处。〃
侯玉阳笑笑道:〃李总管太看得起我了……好吧,这是后话,暂且不提,咱们的当务之急,是先把那个孩子救出来,无论如何他总是侯家的种,正正当当的种,说甚么咱们也不能让神鹰教给连根拔掉。〃
李宝裳道:〃对,属下就是拼着这条老命,也得把他救出来。〃
说话间,船已缓缓停靠在岸边。
李宝裳探首帘外,道:〃到了吗?〃
那老船夫道:〃还没有,这是刘老三设置的关卡,怎么会没有人在?真奇怪。〃
李宝裳道:〃别管他,继续往里走。〃
那老船夫答应一声,很快的转进了另一条河道。
河道愈走愈窄,铁府的灯火已然在望,同时也有零星的杀喊之声遥遥传来,在静夜中听来格外刺耳。
那老船夫一副幸灾乐祸的语调道:〃难怪关卡上没人,原来是有人闯庄。〃
侯玉阳忙道:〃是不是薛宝钗先跟他们动上手了?〃
李宝裳抢答道:〃不会,夫人跟属下约定的时刻还没到,而且她也不可能硬闯。〃
梅仙立即接道:〃不错,她是来救人的,在没有见到那个孩子之前,应该不会急着跟他们翻脸才对。〃
侯玉阳道:〃这么说,一定是花白凤那家伙沉不住气了!〃
李宝裳道:〃也可能是金刀会的总瓢把子,以他的个性而论,在夫人拜庄之前,他一定会先抢着给神鹰教一个下马威。〃
侯王阳皱眉道:〃谭啸天真的来了?〃
李宝裳道:〃来了,比夫人先一步进城,夫人延迟到今天才赶来,目的就是在等他……〃
说到这里,忽然笑了笑,又道:〃还有,二公子一定得称总瓢把子为大哥,你这样呼名唤姓,他听了会不高兴的。〃
梅仙也连忙道:〃是啊,人家日夜兼程赶来,你可不能一见面就泼他冷水。〃
侯玉阳苦笑。
这时喊杀之声已近,铁家高大的院墙已在眼前。
那老船夫停桨眺望,道:〃奇怪,怎么会没有人接应,你们不是跟他们约好的吗?〃
李宝裳道:〃我们并没有约,我们不过是接到一张条子,想赶来碰碰运气。〃
那老船夫道:〃甚么条子?〃
李宝裳急忙把那张图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