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四军已在九堡山上埋伏,准备缴十五军的枪。”等等。全军上上下下,谣言飞蝗一般乱窜。
十四军工兵连,在副连长的蛊惑下,深夜杀死政工人员,反水而去。
当肖劲光、季振同、黄中岳三人从毛泽东那里回来的时候,刘伯坚处理这事还没回政治部。红五军团各部也开始闹哄哄的。
季振同闻言,大发雷霆:“通知各部,召开团以上干部会议。”
午饭刚吃过,季振同就早早地坐到了小会议室,满脸怒气。
会上,季振同一拍桌子,以老上司的姿态,吼道:“我季振同不是回来了吗?!什么乱七八糟的!两天不在,部队就乌烟瘴气。你们都是吃干饭的!——说,谁把我季振同扣了,呵?哪儿有部队埋伏准备缴械?说呀……”季振同一顿吼叫,下面谁都不敢吱声。
赵博生、董振堂也分别说了话。
一场混乱总算暂时平息下来了。
赣州战役仍然处于相持状态。
彭德怀打得两眼血红。
又有情报显示,敌罗卓英师、陈诚一部有向赣州增援的迹象。
中央军委命令,肖劲光、季振同亲到军委参加作战会议,并接受战斗任务。红五军团随时准备阻击增援之敌。
肖劲光、季振同刚刚开完会,接受了赣州阻击战的任务之后准备回部队。
刘伯坚打来电话,说十五军出现军官集体要求离队的情况,箭在弦上。
大战在即,部队出这种乱子,肖劲光心急如焚。二人打马加鞭,风风火火往九堡赶。
季振同和肖劲光来到了军团部。门口坐满了打着背包的十五军军官。
肖劲光急忙上前,试图作一些解释,将矛盾缓下来,再慢慢解决,“大家先回去,有什么问题,我到你们那里去,听取你们意见。问题总是可以解决的呀!”
谁都不动,也不吭气。
季振同欲待发作。
肖劲光连忙阻住,并说:“好吧,我们马上开会,解决你们提出的问题。”
会议紧张地进行着。提出了各种解决“问题”的办法。
事情还是起因于部队的民主改造。
冯玉祥的部队一向以治军严而著名。但这种“严”是建立在一级压一级的基础之上的。在那里,的确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上级打骂士兵、扣兵饷、吃空额的现象似乎是天经地义的。民主改造部队的目的,首先就是要破除这种军阀制度。官兵平等,经济民主,定期公布账目等一系列措施一出台,就受到了广大士兵的欢迎,但在各级军官中引起强烈反响。许多高、中级军官表示不能接受。
“十三军孟师长甩手不干了。”
“十四军李师长提出辞职。”
这几天,肖劲光的案头不断送来这样的报告。
但,他还真没料到,事情会弄得这样严重。
紧张的会议,充满了紧张的气氛。
十五军师政治委员高自立气冲冲他说:“真的太不像样了,发展到了殴打政工人员。这些军官留下来也没用。”
一个起义将领则立即表示不同意见:“这位政工同志也做得太过火了,开什么士兵控诉军官会,你叫这些军官以后怎么控制部队嘛!”
“政治委员,有人说中央指示对五军团就是要兵不要官。我们这些人迟早要被处理回家。是吗?”又一名起义将领冲肖劲光问道。
“没有的事嘛。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共产党会连这个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吗!”左权轻轻地叩了叩桌面说道。
另一名起义将领激动地站起来:“孟师长不是你们把他送走了?李师长要辞职,听说你们不也批准了吗!”
季振同坐在那脸色铁青,不发一语。
肖劲光一边听,一边观察,一边紧张地思考对策,也不说话。
下面,你一段,我一段,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会场气氛在紧张的基础上急骤升温。
季振同看了看肖劲光,冷冷他说:“政治委员,你给他们说说清楚吧。”
肖劲光听得出季振同“将军”的意味,于是答道:“一般说说解决不了问题,我必须到中央请示。总不能在我回来之前就散伙吧。”显然,肖劲光出招“反将”。他已经觉察到会再不能这样开下去了。
季振同同意暂时休会。由肖劲光到中央请示处理意见,季振同维护这儿的秩序。
肖劲光备鞍上马,一口气跑了三十里,先到总政治部,又到中央局和军委,把十五军发生的情况原原本本的作了汇报。
指示是有了。但肖劲光反倒越发不安。各路领导人意见不一。多数人主张武力解决,把这帮军官先抓起来。肖劲光前思后想总觉得不妥。走出大门前,他再三建议中央用做工作的方式解决问题。但没有成功。
无奈之时,肖劲又翻身上马向毛泽东的两层小楼奔去。
毛泽东听完肖劲光的汇报,反问道:“你的意见呢?”
肖劲光答道:“武力解决,后患无穷呵。”
“怎么能用武力解决呢?只能‘剥笋’。”毛泽东果断他说。
肖劲光不安他说:“只是现在箭在弦上!”
毛泽东站起来,把一个很短的烟屁股在烟缸里按得稀烂,然后说:“你马上回去,对他们讲,是我毛泽东讲的,第一,宁都起义参加革命,是你们自觉自愿的,我们是欢迎的。红军缺人缺枪,特别缺军事干部,希望大家留下来;第二点,捆绑不能成夫妻,叫季振同拿出点钱,发双倍的路费送他们上路。今后什么时候想通了,要求回到红军里来,我们仍然欢迎。”
肖劲光心里有底了。
“另外,就说我毛泽东送他们两句话:跟着国民党是没有前途的。中国的前途在共产党这里。信不信,历史会作出回答!”
肖劲光当即辞行,赶回九堡,重新召集会议。
肖劲光把毛泽东的话一说,季振同把桌子一拍:“好!我信的就是毛泽东。”说完掉头出门。当他回来时,手头提着个钱袋。只见他把钱袋往桌上一扔,“当啷”一响:“请大家分头和政治委员去做工作。外面的兄弟们请进来。”
其他人都走了,只有肖劲光仍然没动。他怕季振同太冲动。
外面的军官乱哄哄进来了。大家七嘴八舌:“总指挥,我们干不了啦!”
“搞这一套,那士兵还不反了。”
季振同抓住钱袋底部一提,“哗”地一下,半袋银元倒在桌面上。“想去做国民党的大官的,请起立自便,咱们战场上见,我派人护送出境;想回家种田过日子的,来这领钱,回家去好好过日子;愿意跟我季振同革命的,坐在这,咱们谈谈心里话。”说完这些,季振同威严地扫视了一下人群。
肖劲光在一旁不露声色。
一场狂风暴雨转而变得风平浪静。尽管还有很艰巨的工作要下去做。但毕竟遏止了这一股来头不一般的小小狂潮。
事后,肖劲光十分赞赏而且不无感激他说:“‘军阀’呀,党是不会忘记你所作的贡献的!”
许多年以后,当肖劲光回忆起这段往事,谈起季振同后来由于党的“左”
倾教条主义错误而被误杀的结局,心中充满深深的遗憾。
1932年2 月27日。红五军团指挥部。
季振同正伏在沙盘上看地形。
肖劲光匆匆走进来:“总指挥,敌人已从吉安出动,向赣州增援。”
“哦嗬!这么快就动了!”季振同抬起头。
“中央军委命令我部出动打阻击。”
“好!你看如何打法,政治委员?”这是季振同起义过来之后第一次作战,既激动,又有些放不开,何况前不几天,部队还不太稳定。
肖劲光走近沙盘,指着赣州与吉安之间一片开阔地带说:“在储谭、太湖口,也就是这一带阻击敌人,你看如何?”
“好。你看部队怎么调度好?”
肖劲光看了看季振同,笑着说:“‘帝国主义’上不了阵的,真刀真枪地干还要靠‘军阀’的哟!”
说完,两人笑了。
季振同这才说:“让十五军顶上去,十三军在里镇、梅林以西为策应。
让参谋长的十四军做总预备队。“
肖劲光听完,点了点头:“好,就这样。”肖劲光看得出季振同的良苦用心。十五军算他的嫡系,不用吧,怕人说他有意保存实力。用上出了问题,又怕人说是有意放虎归山。这样遣派一方面用十五军打阻止,又一方面有赵博生的十四军就近作总预备以防不测,应该说谁都没什么说的。想到这,肖劲光对季振同说了一句:“党是信任你的,中央是相信你的。你要放开手脚干,总指挥。”
季振同笑着回答:“我不懂红军的战术。我还需要你带我呀。”
肖劲光听完,接口道:“总指挥,话可不能这么说呀。西北军素以治军严整、作战勇猛著称,有不少绝招。大家互相取长补短嘛。北代时期我与国民党将领共事,也向他们学习的呀!”
贴心话一句三冬暖,季振同心里热乎乎的。
部队随即出发。
赣州前线。
彭德怀坐在指挥部一语不发。这仗打得真窝囊。都二十多天了,毫无进展。眼前敌人的增援部队又接睡而至。而那堵城墙就是打不开。有什么好办法呢?想到这,彭德怀瞪地站起来:“小鬼,望远镜!”
警卫员背上望远镜。
彭德怀双手一背:“走,前面去看看。”
浓浓的晨雾顺着山坡上升,把附近的村庄和小树林涂上了一层淡淡的灰白色。慢慢地晨曦透过晨雾,透出一层红光。晨光中,彭德怀纵马来到前线指挥所。
前线指挥所很静。除了按部就班的指挥所工作人员外,几乎所有的指挥员都趁早上的晨雾上了阵地。
一个作战参谋迎上来:“彭总,您怎么来了!周师长带着大家上阵地了。
您坐,我派人去叫师长。“
“不用,我自己去!”彭德怀依然反剪双手,转身出门。
作战参谋见状,立即回头,对一个警卫喊道。“叫警卫三班,跟我来!”
彭德怀什么也没说,在作战参谋等人的带领下直奔阵地。
红五军团很快到达指定位置。由于抢先一步择要道设伏,中间又构筑了工事,增援敌人不敢贸然靠近。敌人有几次试探性攻击,被一顿好打,看来再不敢轻举妄动。
彭德怀刚靠近阵地,方才平静的早晨,突然枪声大作。
警卫人员顿时紧张起来。
作战参谋立时打马上前:“彭总,您稍停。”然后扭过头:“三班长,绝对保证彭总安全。”说完,要了两个战士,朝前方阵地飞马过去。
不一会,周师长和随同的指挥人员赶了过来。
“周师长,现在不是攻城的时候呵。”彭德怀迫不及待地问。
周师长立刻甩鞍下马:“彭总,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彭德怀厉声一喝:“我先问你哟!”
周师长这才立即汇报。
原来城里的敌人自恃增援部队快到,趁天亮大雾,偷偷出城,对城墙下的坑道作业部队进行三面包围。大雾即将散尽,敌人突然发起进攻。情况十分紧急。
“预备队呢?”彭德怀问道。
“现已全部顶上去,争取把南面打通,先把坑道作业部队接出来。”周师长答道。
“有把握吗?”
“现情况还不十分明朗。”
彭德怀把手反剪得老高,在地上来回走了两趟:“这样,派你的这个警卫班从这里出发,到梅林去。肖劲光有一个师在梅林,离这最近。”
周师长看看彭德怀身边总共也没几个人,似乎有些为难,“我另外再派吧。”
“糊涂!一分钟都是宝贵的。”彭德怀说完,转过脸对警卫班长交待,“小伙子,你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