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极为宠溺,但不管怎么听,宠溺里面却带上了一种软化的姿态。
白锦没看向他的方向,一边四处打量,一边回他:“只是好奇而已。”
韩铮卿丢开毛巾,握着他的手紧了紧,掰过他的脸:“看什么?”
白锦没什么表情的摇了摇头:“没什么,找个地方挂一幅画。”说完就把目光定在了茶几上花样繁多的点心上,好像并没有找到合适的方位。
韩铮卿摩挲着他的一只手,道:“像以前一样,叫两个人帮你,在你喜欢的地方挂给你看。”
“不用,我挂到自己房间里去。”白锦拒绝的很干脆。
韩铮卿皱眉:“卧室里挂些明亮色彩的画才好,让里德重新选吧!”
白锦耸耸肩:“好啊,都可以。我只是随便说说。”
韩铮卿看着白锦有好一会儿,那目光即使白锦不抬头也能感觉到,像是要吃人一样。
之后,像是终于说服了自己似的,韩铮卿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克制自己,扬起嘴角,换了一个话题:“今天出去好玩吗?有没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情。”
白锦终于抬头看向他的方向,只是面上没有任何表情,根本没有一丁点情绪的双眸,却让韩铮卿在里面看到了嘲笑和轻蔑,白锦回答他:“一般。没有。”
这两个冰冷的词语,通过白锦没有丁点主观色彩的声调说出来,彻底的让韩铮卿这个原本有着强烈的自控能力的人情绪失控了,但他不会再把这种失控朝着白锦爆发出来。
他缓慢的放开了被他握得太紧的白锦的手,站起身来,这个过程中他目光一直看着白锦的眼睛,却突然一脚踹向放满茶点的茶几,上面的点心茶水和茶具餐盘稀里哗啦滚落了一地。
他自己身上也溅了些茶水,白锦安然无恙的坐在沙发上,并没有被惊吓到的样子,似乎他料定了韩铮卿会这么干。
响声引来了里德和几位佣人,他们赶进来却只听到他们的大少爷低声问道:“是不是这样和我相处你心里就会好受一点?”
那声音里居然带着从来没有过的颓废。
韩铮卿说完,却并不等白锦的回答,转身上楼去了。
等他的脚步声消失,白锦才从沙发上起身上楼,同时对管家笑了笑:“里德叔叔,麻烦你让人收拾一下。”
对里德欲言又止的表情视而不见。
路过运动间的门口时,白锦听到里面传来激烈的壁球撞击墙壁的声音,不禁扬了扬嘴角:韩铮卿,这样就受不了,以后岂不是要怒极攻心,吐血而亡?
物是人非,那个会为了将自己最喜欢的画挂到你房间哪个地方而苦恼,带着一群人在你房间里挑来选去的白锦,早就已经灰飞烟灭在了季家阴暗的地下室里。
☆、第十一章
温言,还真是一个动听的名字,白锦想。
这可真有意思,上天究竟是站在哪一边的呢?让他白锦在遭受如斯折磨之后,又给了他这样绝好的机会。
温言,是谁让你来这里的呢?
不管是谁让你来,温言,你可真不该来这里!
即使你来了,你怎么能放任自己用越来越温柔,越来越感情丰沛的目光看向我呢?
我可是你的病人呢?
温言来了,可真是给了他想都想象不到的好机会。
当白锦从卧室的阳台上看出去,和花园中温言凝望的目光对上的时候,他心里是这么想的。
他白锦的善良早就已经不知道死到这世界哪个角落去了,只要是他能利用的,他一点也不想放过。
白锦看上去已经是完全恢复了,即使偶尔温言回英国去了的时候,他的生活也很规律。只是有时候韩铮卿会很明显的感觉到他的无聊,是那种没有什么事情可做的无聊。
以前白锦喜欢的都是些他们这种家庭的孩子会喜欢的,偏艺术性的东西,但现在白锦对这些东西好像并没有多大的耐心去关注,就连温言给他讲的时候,他也是就听着,不像以前,还喜欢说说自己的想法。
白锦不喜欢,韩铮卿也不勉强他,更何况他认为白锦不喜欢这些东西也没什么,白锦的情况一天比一天好,这样不久之后,温言根本没有再来的必要了。
温言的身份,留在白锦身边多一天,始终都是个潜在的危险。
他希望白锦能找到其他喜欢的东西。
白锦要满十八岁生日了,他的生日离圣诞节只有两天,韩铮卿要给他办个成人礼。这在旧金山的华裔家族是很常见的,尤其是在这样的大家族,成年就标志着可以参与家族事务。
韩铮卿成年的时候,他父亲就将家族中三分之一以上的事业转手给他打理。
看着满屋子的佣人忙上忙下的布置,白锦突然想,如果他的人生里面没有韩铮卿这个人,也许他真的能像其他世家子弟那样期待这个成年礼的到来。
没有遇到韩铮卿,他母亲也许不会死,还说不定他和父母也会是和乐融融的一家人,一起庆祝他的成年生日,然后他从父亲手里接过事业,以后奉韩家为主家,那他和韩铮卿以后一辈子的关系也就是那种正正经经的上下属关系。
只可惜,他现在还不知道,他那个看上去像个情种的父亲为什么要选择背叛韩家,以至于白家被连根拔起端掉了。
这些人明明在为他的生日而忙碌,白锦却觉得自己像个旁观者一样无所事事。
里德拿宴会的宾客名单来给白锦看,白锦看到上面没有一个季家的人时,他还是没能忍住嘴角的笑意。
看,韩铮卿终究是要输的,输给他对自己的那点心软上。
季家算什么,用不着他白锦动手,眼里容不得沙子的韩铮卿也不会给他们好日子过。他只用偶尔在韩铮卿身上扎一下,让他时刻都忘不了是他自己做的决定,才让他到现在都还放不下的白锦成了一滩烂泥。只要让这个梗隔三差五的在韩铮卿心里冒出来露个脸,季家没有错,韩铮卿也会找出错来。
因为韩铮卿对白锦的事情,除了后悔自己下了个不理智的决定,他还能做什么呢?以他的身份,难道还能以死谢罪吗?不,不会的。但是,总要有人来担了这个责任,这件事情才能了,不是吗?
这个时候,季家,真是再好不过的人选了。
白锦越看脸上的笑意越大,正好被进门的韩铮卿看到,禁不住停了脚步静静的看着他脸上的笑意。
这段时间白锦的身体恢复了不少,脸上终于有了生气,又因为天气冷了下来,白锦一直呆在室内,脸颊上甚至带上了点绯红,穿着乳白色的高领毛衣,蜷缩在沙发上看着手里的东西。
一瞬间,就像是回到了他和白锦曾经度过的无数个年少岁月时,他从外面回到这里来,看到白锦懒洋洋的对着里德理出来的菜单挑三拣四,等看到他回来了,白锦就会笑嘻嘻的对着他埋怨:“正卿,你看里德叔叔怎么这么讨厌,老弄我不喜欢吃的东西。”
白锦那时候边说边起身向他走来,脸上那种被他从小宠出来的带着骄慢的矜贵,早就已经深深的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他曾经无数次的庆幸能一开始就加入到白锦的人生里来。却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在白锦这里,他成了白锦苦难的开始和始作俑者。
他从来没有想过,曾经摔了跤,哭天抢地的喊着要找他抱的白锦,有一天会很乖顺的躺在他怀里,却再也不会在他怀里流眼泪。
白锦在把名单还给管家的时候,看到了几米开外的韩铮卿,他脸上残余的笑容一点也没有因为见到韩铮卿有什么变化。
他很从容的起身,打算回自己的房间。
“父亲今天晚上会来。”
韩铮卿冷淡的声音在白锦身后响起,他知道,不管他怎么对白锦,也别期冀他们之间还有回去的可能,不管他什么态度,在白锦眼里他现在都是一个陌生人。
白锦回头,不咸不淡的说了句:“至于吗?来干什么?来看看他儿子养十年的宠物乖不乖,会不会给主人家找麻烦?”
说完嘲讽的看着韩铮卿。
韩铮卿的脸也够冷,顿了顿,说:“怎么不装了?继续装啊,装的还挺像那么回事的。怎么,愿意在温言面前装的自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他一走,连装都不想装了?”
白锦不以为然的扁了扁嘴,回身走的离他近了些,双手插在裤兜里,轻松惬意的笑了笑:“我就是乐意在他面前装,我就是喜欢看他看到我终于正常了脸上露出来的欣慰感。在你面前,我装什么都觉得没意思,你又不是不知道,我TM早就是一婊子了,这里面还有你的功劳,可别忘了。”
韩铮卿想,白锦,真正是懂得挖他的心。
里德早就在他们说话的空隙出去了,这里没有一个能让韩铮卿顾忌的人。
韩铮卿真的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等他反应过来放开白锦的时候,白锦的身体控制不住的往后倒退了两下,撞倒了旁边的古董花瓶,顺着沙发边缘滑到了地上,他面色发青,掏心挖肺咳嗽起来。
这么大的动静,惊动了刚走不远的里德,他进来看到他们家大少爷还举着的手在发抖,面上的目光和表情像是要吃人一样。
不远处,白锦一只手按着自己的喉咙,一只手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手掌直接按在碎瓷片上,血迹缓慢的从手掌边缘渗透出来。
白锦却像毫无知觉一样,仍然撕心裂肺的咳着,慢慢的变成了边咳边笑,那笑容和笑声却骇人的让里德感到阴森的凉意,如鬼魅一般。让他忘记了出声,甚至忘记了去扶白锦一把。
白锦伤了嗓子,没笑几声就没了声音,他放开扶在喉咙上的手,里德才看到他颈项上的那一圈勒痕,那是要致命的力道才能留得下的。
撑着沙发边缘,白锦站起来,用粗哑的声音对里德说:“你们家少爷要我死呢!哪天看到我的尸体,也不要被吓到了。”
然后把扎到自己手掌的两片大的碎瓷片毫不犹豫的扯出来,丢到地上,虚弱的扶着扶梯上楼去了。
韩铮卿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在地上打转,发出清脆响声的碎瓷片,上面还带着殷红的血,地上有血,沙发边缘也有,整个扶梯上面被白锦碰过的地方都有血,那么多血,那该有多痛,白锦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大少爷……”
里德也被吓到了,这样子,比白锦刚回来的时候还吓人。他们以为正在恢复的锦少爷,根本就只是披上了一块漂亮的锦缎,内里仍然满是脓血。
“去叫医生,这里马上收拾干净,晚上父亲要来。”
韩铮卿说完这些,步伐沉稳的上楼去了,先前他那颤抖的手像是里德的幻觉一样。
白锦回到房间,没有犹豫的进了浴室,把门反锁。
看到镜子里自己颈项上的痕迹,他恶劣的笑了笑。
韩铮卿,要玩我们就玩大发的。
然后用毛巾缠了还在流血的那只手,在热水里拧了毛巾,围在自己颈项上紧紧的缠了两圈。
☆、第十二章
袁医生被一通电话火急火燎的要求提前过来的时候,他就知道出事情了。
这段时间,除了做常规的检查,他已经几乎不来这边了,管家这么着急的要他过来,说白锦受伤了,他就有很不好的预感。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却偏偏受伤了,指不定要出什么事。他就知道,看上去在恢复的白锦,顺利的有些让人不可思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