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笙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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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月笙传- 第8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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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亏是福」,以功利为先的外国人,有时候实在难以憬悟中国哲学的奥妙。

杜月笙奇兵突出,斩获极丰,他不但牢牢的掌握住了黄浦滩上的八十多万工人,而且,倘若不是范尔廸在翌年使因病告假返国,由于范尔廸的内愧,和杜月笙的理直气壮,他极可能把范尔廸也纳入他的建制之下,而使他自己成为法租界的太上皇。黄金荣要绑刘航琛的票民国十九年间,有一天,四川善后督办,兼民国革命军第二十一军军长刘湘,他部下的一名师长范绍增,专诚拜访督办公署财政处长刘航琛,一见面便问

「上海有个杜月笙,你知道吗?」

刘航琛点点头说:

「知道,但是我不认识。」

「我也不认识。」范绍增坦然的说:「不过,他在上海帮了我不少的忙,譬如说采办军火呀什么的,这个人对朋友真诚热心得很,我欠了他不少的情。」

「啊。」

「因此,」范绍增开门见山:「我想送他两百担鸦片烟,这两百担烟我买好了,只花了十四万块钱。但是,照你督办署财政处的规定,我运这两百担的烟出去,要缴二十四万特税。」

「不错。」──刘航琛订定的鸦片烟特税,是每担一百斤,应缴大洋一千二百

「这批烟运出四川,经过宜昌的时候,又要抽四十万元的特税。」范绍增扳着指头算:「二十四万加四十万,一共是六十四万元,特税要比烟价高出四倍之多。」

「是的。」

「宜昌该抽的特税,我没得办法,只好照缴。督办署财政处归你哥子管,你既然晓得我这票鸦片是送给杜月笙的,可否请你把这二十四万的税免了。」

「不可以。」

「为什么呢?」

「这件事必须请示刘督办,由他来批准。」

「我不好当面去跟他说,航琛兄,请你帮我去讲一声,好不好?」

「好的,我给你讲讲看。」

于是,刘航琛找一个机会,便中向刘甫澄(湘)提了:

「甫公,上海有个杜月笙,你晓不晓得?」

「晓得,就是没有见过。」

「我也没有见过,范绍增也没有见过。但是杜月笙帮过范绍增的忙,范绍增很想交他这个朋友,买了二百担鸦片?,要送给杜月笙。范绍增托我来跟甫公说,既然是送礼,二十四万的特税,可否免掉?」

想了想,刘甫澄回答:

「范绍增要跟杜月笙交朋友,我何妨也跟杜月笙交交朋友哩。这么样,你跟范绍增说,这二十四万的特税,算是我奉送给杜月笙了。」

刘航琛去把范绍增找来,告诉他刘甫澄允准的经过,末后,再三叮咛他说:「我虽然主管财政,但是,我管的是刘甫公的财政,他是主管,我是幕僚,对内有我跟他之分,对外,就只有他而没有我。所以,你要关照派去送礼的人,在杜月笙面前,要说是刘甫公看杜月笙的面子,免了这二十四万元的特税,万万不可说我刘航琛如何如何。」

范绍增连声喏喏,走了。这二百担烟,后来运到上海,经张松涛之手,送给了杜月笙。

民国二十年元月,刘湘派刘航琛为特别代表,到南京晋谒蒋司令,陈述他统一四川的计划,并且声明将以统一了的四川,作为中国的一省,以四川深厚的人力物力,为中央所用──一统全国,抵御外侮。蒋总司令聆悉刘航琛的报告,甚为欣慰,他请军政部长何应钦先拨轻机关枪两千挺,子弹三千万发,补助刘湘军事统一四川之用。

由于这批械弹需在上海具领,刘航琛亲自跑了一趟上海,办理手续,他从南京启程,乘火车到上海北站。在月台上,一眼望见第二十四军军长邓锡侯的驻沪代表徐次珩,他迎上去,握手寒暄。

「你是来接我的?」刘航琛问。

「我来接你。」徐次珩的神情略现紧张:「同时也是来送你。」

「这话怎么说?」

压低声音,徐次珩悄声告诉刘航琛:

「上海大亨黄金荣,要派他的学生刘颐漳,绑你的票。」

黄金荣要派人绑他的票?徐次珩说得刘航琛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刘航琛跟黄金荣无恩无怨,素乏一面之缘,他要绑刘航琛做什么?

还是徐次珩透露内情,是刘航琛这个财政处长的前任,对刘航琛久已不满,在四川省境,他拿刘航琛无可奈何。如今刘航琛单人匹马的到了上海,他正好利用他和黄金荣的交情,绑他的票,整他一整。

刘航琛暗忖,被绑一次不生关系,黄金荣总不敢公然杀人。再说,他的好朋友兼部下,刘湘帐下的师长兼财政处公债总局督办蓝文彬,在上海方面销货采办,一向走的是黄金荣路线。蓝文彬跟黄金荣也有交情,黄金荣可以受刘航琛前任的教唆,他当然不会不理蓝文彬的竭力营救和强烈抗议。

徐次珩见他直在沉吟不语,急了,连声的催问:

「怎么样?你可不可以马上回去?」

「我还有事。」刘航琛笑回答:

「再说,我也觉得这件事没有什么了不起。」

「唉!你不晓得上海的情形,」徐次珩很担心的说:「你就不懂这其间的厉害。」

「那么,」刘航琛问:「你看可有什么化解的办法吗?」

想了想,徐次珩问:

「你认不认识杜月笙?」

「不认识,」刘航琛摇摇头:「不过,刘甫公放过他一次交情,此外,范绍增跟他也很有来往。」

「那就够了。」徐次珩欢声的说:「我们马上去找杜月笙!」

杜月笙来保刘航琛的镳

驱车到了华格臬路,徐刘二人的名刺递进去,司阁领他们到大客厅坐下;不一会儿,杜月笙欢天喜地,快步走了进来。

「欢迎欢迎!」他伸手和刘航琛一握,欣然的说:「刘先生,我久闻大名了。」

刘航琛一听,便晓得是范绍增派来送鸦片烟的人,没有把话说清楚,他所担心的是「张冠李戴,掠人之美」成为了事实。果不其然,杜月笙一开口便对他说

「刘先生实在看得起我,凭我杜月笙三个字,就免了我二十四万大洋的特税,这件事情,我一直记在心里。今天能够见到刘先生,真是高兴已极。」

「不不不,杜先生,」刘航琛立刻声明:「这里面恐怕还有一点误会。」──他紧把免税二十四万,是刘督办仰慕他杜月笙,因而放的交情,很详细的说了个清楚。

「唉──,没有刘先生的美言,刘督办怎么会放我这大的交情?」杜月笙诚心诚意的说:「总而言之,我跟刘先生是神交已久,神交已久。」

刘航琛听说过杜月笙早年的历史,使他感到诧异的是,杜月笙温文尔雅,谈吐不俗,丝亳没有江湖犷悍之气,而且他的待人接物,业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以他当年不过四十四岁来看,可见得他曾经过相当的磨练。

坐下来,开始宾主两欢的长谈,谈刘航琛的行程晋京所负的使命,以及刘甫澄的抱负和愿望。杜月笙热烈而诚恳的,表示了他个人的看法,尤其提出许多独到的意见,凡此都使刘航琛更为惊讶,杜月笙不但对当前大局认识清楚,而且他目光犀利,见解新颖,他极端赞成刘甫澄统一四川以为国家所用的看法和做法。讶异之余刘航琛又颇为感动,他喟然的说:

「希望这一件事能够成功。」

杜月笙接腔却是非常肯定的─

「我想这一件事决不至于不成功。」

谈话的时间相当长了,刘航琛怕徐次珩有事,于是一声苦笑的说:

「杜先生,我今天很冒昧的登门拜访,其实是因为我一到上海,就有了小小的麻烦。」

「啊?」杜月笙顿时便兴致勃勃的问:「什么麻烦,刘先生可以告诉我吗?」

「我正是来求救的。」刘航琛笑着回答,于是,他将徐次珩所说有人要绑他票的种种,一五一十,全都讲给杜月笙听

略一沉吟,杜月笙委婉的问:「刘先生,你可不可以暂时不坐你自己的汽车?」

「当然可以。」

「第二点呢,刘先生在上海的时候,我想请一位朋友陪你,这个人对上海的情形很熟,刘先生有他照料,准定不会出什么差错。」

「那就极其心感了。」

杜月笙马上就把他「那位朋友」请来,当场介绍,刘航琛一听「那位朋友」的名字,不禁惊喜交集,──原来杜月笙派的是他手下第一员大将小八股党的头脑,当年自己亦已成为黄浦滩上亨字号人物的顾嘉棠。

杜月笙亲自送客到大门外,大门外已经停好了杜公馆里的一部汽车,牌照「7777」,老上海一望而知,这是杜公馆的车子,走遍黄浦滩,没有人敢碰它一下,拦它一下

自此,顾嘉棠和刘航琛同进同出,寸步不离,连在旅馆里睡觉,两人都是共一间双人房。果然,一连两夜一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转眼间到了第三天,早上十点多钟,刘航琛、顾嘉棠因为昨夜迟睡,丽日中天犹仍各据一榻,高卧隆中。房门上忽然剥剥生响,两人同被敲醒,刘航琛睡眼惺忪,喊了一声

「进来!」

门开处,一条彪形大汉,闪身而入。刘航琛不认识来人是谁,正在发楞;对面床上的顾嘉棠定睛一看,惊得虎的跳了起来,他脱口而出的喊:

「刘颐漳!」

于是,刘航琛也在那儿忐忑不安,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了。──但见则颐漳笑容可掬状至亲密,走到刘航琛床前,双手奉上一份请柬:

「黄老板请刘先生便饭,派我送请帖来。老板交代,请刘先生务必赏光。」

言讫,点了点头,转身飘然而去,走出了门,又回过头来,轻轻的把房门关上。

钧培里黄公馆,顾嘉棠也是经常走动的,当晚,他陪刘航琛赴宴,出乎意外,杜月笙并不在场,这是刘航琛初见黄金荣,黄金荣和他居然一见如故,待客十分殷勤,礼数相当周到;尤妙者,席间只谈风月,不作任何解释,因而笑语殷殷,欢声阵阵,刘航琛这一席酒吃得非常痛快,杯觥交错,尽兴而散。

回到旅邸,刘航琛对于杜月笙的化解手法,赞不绝口,一叠声的跟顾嘉棠说:

「杜先生办事,真是漂亮之至!」

杜月笙能玩、能赌、能谈、刘航琛也是能玩、能赌、更能谈,两人气味相投,从神交而订交,于是顿成莫逆。不过杜月笙深知刘航琛是四川才子,满腹经论,他又是刘湘幕中的第一号智囊,因此他时有求教之心,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多半玩比赌多,而谈又比玩多

杜月笙晓得刘航琛对他的行道兴趣甚少,而他自己则对于刘航琛政治经济、财政金融的行道,亟欲增进了解;所以他们每次长谈,杜月笙总是表示愿意多听听刘先生的。

自从民国二十年以后,刘航琛或则为刘湘的特使,或则为他自己的经济事业奔走,每一年至少有半年以上,仆仆风尘于渝、蓉、汉、京、沪各大埠间,其中尤以到上海的次数最多。他每一次到上海,必定身为杜门座上客,而且长日盘桓,为时甚久。在杜月笙的外界朋友之中,刘航琛要算是最亲密的了。

范绍增畅游黄浦滩

范绍增,字海亭,四川渠县人,他本来是杨森的部将,后来改投刘湘,接洽时他提出一个条件:往后只要甫公有命令,叫我打什么人都可以,我就是不打杨子惠(森)。有此一条,刘湘反而对他青睐有加,特别赏识。

他在四川帮会组织的主流──「袍哥」中,地位很高,他部下的官兵,清一色是袍哥因而平时不分级职,不论军阶,彼此都以哥子,兄弟互称,打起仗来,却是相当的剽悍勇敢,以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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