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
与此同时,一架德国飞机发现了位于桃园里的 D 连——其实飞机驾驶员 已驾机飞到离地面 300 英尺高的地方,投放了几枚德式木柄手榴弹——于是
哈里下令所有的人立即撤退。紧接着,德国火炮的“重型炸弹”便呼啸而至。
维尔?利说:“你要是个炮兵,他们不用机枪朝你打,因为你远离战场。可 他们朝你轰重型炸弹。他们把那个桃园都炸没了。”
当天是 9 月 27 日。夜里,炮连还在撤离途中时,骑在马上的哈里脸被一 根低垂的树枝刮了一下,突然他发现眼镜不见了,视线一片模糊。马依旧随
着队伍往前走。哈里骑在马鞍上慌乱地往回看,却发现眼镜不偏不倚地落在 马背上。
他当天的日记极为简洁:
9 月 28 日:进入切皮—瓦雷纳路的阵地。炮轰了德国鬼子的哨所??德国鬼子 炮队撤离时向他们炮击。
9 月 29 日:弹幕射击。
9 月 30 日:同昨天一样。
一个士兵写道:“这两天的炮火实在吓人。炮弹不停地尖叫着从我们头 顶飞过。德国人常轰炸我们,大部分时间我们都做拥抱地球状,体力消耗颇 大。我觉得老了
30 岁??”
29 日下午传来消息说,步兵已失去阵地。美国落伍士兵络绎不绝地出 现。德军即将开始反攻。哈里的顶头上司是约翰?迈尔斯少校,人人都晓得,
面对即将被攻破的阵地只可能有两种命令。第一道命令是“直射”——对冲 上来的敌人做近距离平射——然后守住大炮或牺牲或被俘。第二种命令是抛
弃大炮并退却。迈尔斯说:“伙计们,准备好对敌军进行直射。”
德军的进攻没有实现。然而正如李少尉后来写的:“但那天紧张的下午 迈尔斯少校和他属下所表现出的沉着勇敢和一拼到底的气概却感人至深,因
为他们准备捐躯沙场的行为并非是被迫的。”
步兵伤亡惨重——35 师高达 50%。位于切皮绷扎所的担架床有好几百 张。仅从这一个地方每天就有 14 辆救护车载满伤员开往后方。9 月 30 日,
几千名伤员和中毒气的士兵在那里接受照料。蒂尔南神父整个下午都冒着炮 火为死者安葬。一支救护队中就有 50 多名成员受到伤亡。
本来预计美军将步圣米耶尔战役的后尘,在默兹—阿尔贡攻势中再获大 捷,然而却事与愿违。色当最终被占领,但代价骇人听闻。这场战役中出现
了所谓的“全营覆没”,一个步兵营被围歼 5 天,70%官兵阵亡;还出现了 一个美国战史上最动人的英雄,来自田纳西州山区的步兵阿尔文?约克。此
人单枪匹马一天中俘获了132个德国人。47天的激战中,美军伤亡总数为11。7 万人。14246 名牺牲的士兵被埋葬在位于战场中部罗马尼高地的军事墓地
上,使其成为欧洲最大的美国军人坟地。
“没有我想象的那么惨,但已经相当惨了。”哈里在 10 月的第一周写信 给贝丝时说。他又补充说,英雄们都涌现在步兵里。
炮团撤退整休。哈里手下人个个骨瘦如柴,但对哈里却更加崇拜。“他 是上尉,是带头人。”维尔?利后来说。“我们就是这么看他,尊敬他,他
的尊敬是他自己赢得的。我们之所以尊重他,是因为他值得尊重??他不是 那种花里胡哨的人。他不是巴顿,你知道。与巴顿相比,他可能是个更出色
的士兵,但他不善于炫耀。”
哈里掉了 20 磅肉。他简直不敢相信他所经历的一切。尽管战事可怕至 极,却也“是我生活中最过瘾的一切经历”。他的人马都活着而且连队尚在,
不由他不感到骄傲。
10 月中旬,气候变得更加阴沉寒冷,炮团在色当以东、默兹河谷之上的 一片荒凉高地进入新的阵地,准备最后一次进攻。士兵们每天忙着铺电话线、
挖新的掩体和构筑伪装工事。D 连很快就藏匿起来,哈里天黑后都很难找到 手下人的位置。他的掩体在一条道路之下,里面有炉子、桌椅,床旁边还有
一部电话,俨然是座“宫殿”——“家中所有舒适的东西应有尽有,唯一不 足的是我将养成睡地下的习惯,恐怕将来回家只有睡地窖了。”
在另一个团的哈里?沃恩中尉自从离开多尼潘驻地后断绝了与哈里的联 系,此时他俩又经常见面,他纳闷哈里在堑壕里呆了几周后何以还能看上去
一副干净利落的样子。
D 连的前方是驰名的杜奥蒙防区,它似一头地下怪物的脊背似地从可怖 的地平线拔地而起;作为世界最大的要塞,它曾经一度是法国阵地工事的骄
傲。哈里认为这座要塞及其周围的地形是他目睹过的最令人悒郁的景致。被 毁坏的死树像鬼似的矗立着。地面的弹坑比比皆是。凡尔登城内没有一座建
筑物免遭毁坏。这座古城饱受战争的创伤,市内居民早已逃逸。在哈里的想 象中,那座古城肯定优雅美丽一如他所见过的法国其他地区。
为了阻止 1916 年德军的大举入侵,法国往凡尔登调遣了大量的士兵和火 炮。战斗之激烈和恐怖在历史上可谓空前绝后。哈里听说法国人把 75 毫米炮
一个紧挨一个地排起来向冲上来的敌人平射。激战破记录地持续了 10 个月。 双方死伤人数共是 90 万。地面依旧布满了武器残骸、弹壳和衣服碎片,谁也
不知到底死了多少人。哈里在写给诺兰姐妹的一封信中,对他们阵地西侧的 一块空地做了如下描述:“每次炮弹在那儿爆炸都能炸起某个人的残骸。”
他在信里从未抱怨过,也只字未提及他亲眼目睹过的恐怖。同几乎所有给家 里写信的人一样,他试图对可怕的战争加以掩饰,只是此刻他似乎有些动摇
了。他无法把那些死去的人从心头抹掉。“当月亮升起时??”他对贝丝说,
“你想象得出在这里被屠杀的 50 万法国人的灵魂就在废墟上凄凉地游走。” 然而他毕竟没有提及弥漫于空中的怪味儿和四处乱窜的老鼠。
他们的堑壕盘旋弯曲,足有 4 英里长,尽头靠近德国的防线。他在尽头 新哨所附近的岩石上采了一朵罂粟花,寄给了埃塞尔?诺兰,他总共寄回去
两朵花,另一朵给的是贝丝。
官兵们忙于修筑工事,构建防毒掩体,搬运弹药和设防。炮声和远近的 枪声几乎不分昼夜地持续不断。
天气愈发寒冷,又下起了雨。出太阳的天哈里便觉得值得在日记里提上 一笔。“晴天。”他于 10 月 28 日写道。10 月 29 日的日记是:“难得的好
天。”11 月 1 日破晓前,所有火炮部队向德军战线一齐开炮,轰炸了 5 个小 时,情景同阿尔贡战役一样。
几周以来一直传闻着将要停战。一个在 D 连后面被击落的德国飞行员说 战争不出 10 天就将结束。11 月 7 日,美联社的一名记者罗伊?霍华德从巴
黎发出一份电报,说当天下午 2 点钟战争已经停止。此消息不是事实。
11 月 9 日,步兵在一个小时的弹幕射击后再次出击。哈里的朋友特德?马 克斯率领其 C 连奉命向前推进支援步兵。第二天,进攻和火炮支援继续进行
着。11 月 11 日清晨,D 连再次开始轰击,但在 8 点 30 分,指挥部通知杜鲁 门上尉,2 个半小时之后的 11 点整——即 11 月 11
日 11 时——德军将在停 战协议书上签字。迈斯伯格中士被传唤到杜鲁门上尉的掩体,看见后者正放
松地歪在地上啃一块黑浆果饼,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他一边嚼着饼一边 递给我一份电文。‘中士,拿着这个回去,把它念给全连人听。’”令迈斯
伯格大惑不解的是杜鲁门上尉从伺处搞来一张黑浆果饼。“我连按规定的时 间放完了规定的炮弹,”哈里写道,“最后一枚炮弹是朝一个叫赫梅维尔的
小村落发射的??发射时间是 10 点 45 分。”
当整个战场的枪炮声停止后(他继续写道),??四周寂静得让我觉得好像我 突然失去了听觉。
操纵火炮的士兵、我这个上尉、尉官们以及中士和下士们面面指觑,接着整个 堑壕里爆发出强烈的欢呼声。我们可以听到在我们前方 1000 米处的步兵们歇斯底里
的叫喊。位于我们阵地后面的法国炮兵又跳又唱,挥舞着酒瓶??战线整天都沉浸 在庆祝之中,一直持续到夜里。手枪、火箭弹,凡是方便的家伙顺手抄起来就发射。
我夜里 10 点钟上的床,但法国炮兵的弟兄们跑来围着我的床纷纷与我握手。他 们高喊:“美国上尉万岁!威尔逊总统万岁!”然后大口喝几口酒,重新再喊一遍,
就这样一直折腾到 2 点我才睡觉。
停火时,F 连一个叫布罗德斯的中尉正在空中的一个汽球里指挥火炮射 击。他记得地面上“大家发疯似地欢呼胜利竟忘了把他放下来??我在汽球 里足足坐等了 2
个小时”。
“你想象不出我们为战争结束而有多么高兴,”哈里在写给埃塞尔?诺 兰的信中说,“昼夜不停的狂轰乱炸迟早要让你精神崩溃,而 11 月 11 日 11
点时我在精神上已经快支撑不住了。传来停战的消息时,那种莫大的欣慰感 真是从未感受过。”
大战拉下了帷幕,对于胜利者来说,这是文明的胜利。今后如何确保持 久和平就是政治家的事了。不到半个月,威尔逊总统乘坐“乔治?华盛顿”
号动身前往法国,这条船曾载过哈里和数以千计的美国士兵。
对于 129 野战炮兵部队来说,真正的战役是默兹—阿尔贡进攻,它给 129 团造成了伤亡。D 连只伤了 3 个人,其中一人后来死亡,但这 3
人负伤时并 未在杜鲁门上尉的指挥之下,而是在执行护送弹药辎重队特殊任务的途中。
“我们只是——怎么说呢,一半是运气,一半是有好领导,”二等兵维尔?利 说,“有些连就没有我们这样的好领导。”
4
停战后的第 16 天,哈里?杜鲁门上尉在巴黎休假,来到马克希姆用餐, 他看见邻桌有一位他到法国以来所遇到的最漂亮的女人,尔后惊喜地发现她
是在红十字会工作的美国人。饭后他和几位军官去看“狂欢”表演,幕间休 息时被一群“小妇人”围在中间(经年后他说那场表演简直“不堪入目”,
但当时他却对埃塞尔?诺兰说“跟狂欢节的表演差不多,只是更热闹些”)。 他参观了巴黎圣母院和拿破仑墓穴。在凯旋门前,他将胶布棉雨衣的腰带系 紧抵御着
11 月的寒风,在一尊俘获的德国大炮前照了张像。他乘出租车跑完 香榭丽舍大道,然后驶入皇家街,再入马德琳街,再北上里沃利街,沿壮丽
的亚历山大三世大桥经过塞纳河。他走访了卢森堡宫杜莱希花园和卢浮宫, 并在歌剧院大道和“诸多小巷里”散步。所有这些他只用了 24 小时。
他们从巴黎乘火车前往尼斯。哈里称巴黎是“我所去过的最喧嚣放荡的 地方”。尼斯是个“理想的所在”,一边是地中海,另一边是阿尔卑斯山麓。
哈里住的旅馆“漂亮非凡”,俯瞰大海。“我窗前的景致实在迷人??地中 海的蓝色真是天下无双,”他对贝丝说,“加上远山、带灯塔的岬角和点点
白帆的点缀,不由不让你想起韦伯的‘波兰舞曲’,据说他就是在这一带创 作的那首乐曲。”倘若贝丝再在这里,此地就不啻为天堂了。
他第一次见到了棕榈树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