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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淑娴心下也不禁黯然,方才好友的话虽是无心,也触动了她心中的那隐秘之处,她当年身为庄主之嫡女,却委身与还是一介田客的吕方,自然是慧眼识英雄,可随着吕方地位日高,她心中的那一点点担忧也日渐增大,毕竟自己没有为吕方产下男儿,终于有一天这个担忧变成了现实,沈丽娘出现了,丽娘的美丽如此耀眼,让她私下里都有点自惭形愧。面对着丈夫,吕淑娴做出了理智的决定,毕竟以吕方现在的地位,就算今天她赶走了沈丽娘,迟早还会有吴丽娘,许丽娘继续出现,与其现在惹得丈夫不快,还不如爽快的答应,遂了吕方的心愿,想到这里,吕淑娴不自觉的低头看了看身边男孩的脸庞,挺直的鼻梁,水汪汪的大眼睛,和她的生母活脱脱一个模子出来的。“好歹自己并非一无所得的!”吕淑娴这才觉得自己的心里舒服了不少,不由得伸手抚摸了一下儿子滑*润的脸颊,惹来一阵欢快的笑声。
“妹子且请放心,若是阿雄欺负你了,姐姐为你出气!”吕淑娴整理好心情,笑着开解道,吕雄的妻子性格泼辣的很,本是个心里存不住事的人,听吕淑娴开导了几句,也就笑了起来。吕淑娴见其已经了了事,便一边继续纺麻,一边说道:“你们说任之现在当上二品官了,我也不必再亲自动手劳作了,我却以为并非如此。我且问一句,现在镇海军共有多少吏士呀?”
吕雄妇人挠了挠胳膊,答道:“具体数字倒也不清楚,不过往少里数,只怕也不下三四万人了吧?”
“嗯,你们想想,这三四万人要吃要穿,可偏生又整日里拿着刀剑厮杀,没有时间劳作,都要靠百姓供养。可两浙百姓自董昌之乱以来,哪一年没有打仗,剩下的户口只怕连一半都没有了,却要担负这么多军士?若是征税过重,百姓又如何承受的起?男人们在外面打仗,没法种田,我们女人们在家里若是多织点布匹,起码衣赐这块上也能贴补些。当年在淮上时,任之领着男人们在外面打仗,我们不也是这般才撑了下来,今天我便要给大伙儿做个榜样,千万不可富贵了便忘了本!”吕淑娴手上不松,纺车嗡嗡的转着,口中却滔滔不绝,说出一番道理来。
众人听到吕淑娴这番道理,不由得连连称是,那吕雄的妻子笑道:“姑爷好福气,讨得大小姐这等贤妻,不然岂能打下这么大一番家业来。润华,待到将来你长大了,当上了公主娘娘,可不能忘了你妈的话,要打一个金子的纺车,当做陪嫁送过去!”她后面那番话却是对一旁的吕润华说的。
吕润华对对方的话半懂不懂的,应答道:“妈妈的话润华自然是铭记在心,可为什么说润华当上公主娘娘呢?”
吕雄的妻子正要解释,吕淑娴却打断道:“你姑姑在说胡话哄你玩呢,你小孩子家还当真了。”她治家极严,像这等犯忌的话,若非人多,只怕当面便要责问这个旧日姐妹了,吕雄的妻子也知道自己说溜了嘴,她对吕淑娴这个旧日的大小姐是且敬且畏,立刻便转换话题。
众人正在庭院中谈的热火朝天,却听到外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却是吕方从外间走了进来,吕雄的妻子是个快嘴的,站起身来,福了一福笑道:“真是说到曹操,曹操便到,正和姐姐说到姑爷,姑爷便回来了!”
吕方刚从节堂回来,正为王审知要为嫡长子向自己女儿求亲发火,刚一进门便一头撞到这么多人,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强压下怒气,装出笑脸答道:“原来是妹子来陪淑娴了,好些日子没见了,妹子倒生的更俊俏了。”
“嘿!姑爷官当得大了,嘴倒是还和过去一般甜,姐姐果然生的好福气,倒是我家的阿雄能学上三分,那妾身就可以烧高香了。”那妇人听了吕方的恭维,倒是开心的很,不由得埋怨了自家丈夫几句。
吕淑娴看到丈夫来了自己这里,赶紧站起身来相迎,她与吕方十余年夫妻,相互之间何等了解,走近几步便发现吕方乃是强装笑脸,脸上还是余怒未消,定然是日里在堂上议事时出了什么事,她是个极精细的人,走到吕方身边,对那妇人道:“任之正好今日来我这儿,不如等会叫阿雄他们晚上一同来这里聚一聚,投投壶,开心一下?”
那妇人虽然是个快口的,可也不是傻子,一听到吕淑娴这般说,立刻便会过意来,笑道:“姑爷好不容易才回来一次,岂能还把阿雄那等粗笨汉子弄来搅局,来来来,大伙儿快些收拾家什,莫要妨碍了姐姐和姑爷!”
众妇人听了吕雄夫人这般说,赶紧收拾手中家什,齐声告别,吕淑娴虚留了几下,才送那些人离去,待回到院中,却看到吕方坐在台阶上,将女儿润华和儿子润性放在大腿上,不知说着什么笑话,将他们哄得笑个不停。
看到这等天伦之乐的情形,吕淑娴脸上也泛起一阵笑容,轻轻的走到丈夫背后,为他按摩了两下肩膀,过了片刻,吕润华耐不住性子,要起身去后院玩耍,润性也跌跌撞撞要跟着姐姐同去,二人跳下吕方的大腿,吕淑娴待儿女远去了,笑道:“吕郎,天气冷了,莫要坐在台阶上,让寒气入体,伤了身子!”
吕方嗯了一声,站起身来,向屋内走去,吕淑娴尾随进屋,吩咐婢女取来热茶,呈了上来,问道:“吕郎今日在堂上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吗?”
吕方微微皱眉,他并不对妻子看出自己的心事有什么奇怪的,毕竟两人已经同床共枕十余年,自己也没有有意隐瞒的意思。他沉吟了片刻,沉声道:“不错,今日接到从福建那边传来的消息。”
吕淑娴愣了一下,问道:“莫不是和威武军那边的事情不顺?”
“那倒不是!”吕方摇了摇头:“王审知已经同意了和议,斩杀了赵引弓,还归还了马匹还有赵引弓所携带的财物。”
“那岂不是正好?”吕淑娴露出惊讶的表情,她先前听过吕方和对方谈判的底线,哪怕对方要吕方出钱买马,甚至不交出赵引弓,只要愿意与镇海军议和,吕方也愿意达成协议,毕竟随着田,安之乱的平息,北方的杨行密的压力也越来越大,而且内部财政的压力也十分沉重,这一切都迫使吕方尽快达成和威武军的协议,而此时丈夫的表现让她十分不解。
“唉!”吕方叹了口气,将信中所说的王审知为自己嫡长子求亲的事情向妻子一一道明,连泉州刺史王审一同前来的事情也说明了,说完后,他将喝干了的茶杯放到一旁,脸上满是郁闷的神色。
第150章 冲突
“唉!”吕方叹了口气,将信中所说的王审知为自己嫡长子求亲的事情向妻子一一道明,连泉州刺史王审一同前来的事情也说明了,说完后,他将喝干了的茶杯放到一旁,脸上满是郁闷的神色。
吕淑娴听到丈夫叙述完毕,她与吕方同床共枕十余年,深知这个丈夫大部分时候精明跟泥鳅一般,滑不溜手,可有的时候却又执拗的很,九头牛也拉不回。她斟酌了一会问道:“那吕郎是不愿意答允这门婚事了?”
“那是自然,吕某堂堂七尺男儿,岂有卖女求存的道理。”
“那与威武军的和议怎么办呢?显然那王审知对联姻的事情热络的很,否则也不会将二哥王审都派过来了,总不会一口回绝了吧!”
“那也没办法,等那厮来了再说吧,船到桥头自然直嘛,反正我这个当父亲的总不能把女儿往火坑了推吧!”此时的吕方在妻子面前,全无平日里那副灵动,倒好似寻常愚夫愚妇一般,让吕淑娴听得不由得无奈的摇头苦笑起来。
“夫君这话说的过分了,那王审知要与我家联姻,为的也是得一强援,镇海军实力远胜威武军,若是联姻成功,恐怕拿润华当宝贝供起来还来不及,岂会慢待了?否则岂不是平添一个仇家?王家好歹也据有福建四州之地,钟鸣鼎食是肯定的,又岂能说是往火坑里推?”
吕方听到这里,转过身来,盯着妻子的双眼,奇怪的问道:“莫非你要将女儿嫁给王家?”
“那倒不是!”吕淑娴贴着丈夫身边坐下,伸手按住有些激动地吕方右手,微笑道:“眼下威武军使者还没赶到,谈论同意还是不同意都为时过早,一切等到了解清楚了再说吧,不过与王家联姻是一件对双方都有利的事情,妾身却不知为何夫君如此反感王家。”
吕方冷哼了一声,猛地一下将右手从妻子的手中抽了出来,厉声道:“润华才十一岁,谈婚配还早得很,再说我吕方的女儿要嫁给谁,由她自己决定。”
“你小声点,莫要吓着孩子了!”吕淑娴指了指门边露出的吕润华的脸庞,显然正在偷听父母交谈的她已经被吕方的喝声给吓住了,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色。吕淑娴对女儿招了招手,露出温柔的笑容,吕润华好像一个受惊的小动物一般,飞快的跑了过来,投入了母亲的怀抱,吕方也只好压下胸中的怒气,强装出笑脸,摸了摸女儿的浓密的头发,道:“润华别怕,爹爹方才只是有些性急,嗓门大了些,并非和你母亲争吵!”
吕润华躲在母亲的怀抱中,只露出一双黑亮的眼睛看着吕方,过了好一会儿,她仿佛确定没有了危险的小兔一般,探出了脑袋,脸上露出了一丝狡黠的微笑,道:“润华方才又没有说有人吵架了,爹爹何必急着分辨,分明是在撒谎!”
被女儿揭穿了谎言,吕方脸上不由得微热,同时胸中也不禁涌起了一阵欣慰和喜悦,女儿已经长大了,而且还这么聪颖和可爱,吕方伸出双手抱起女儿,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疼爱的抚摸了一下她的双髻,笑道:“润华说的不错,爹爹方才的确没说实话,下次一定注意,还请润华原谅爹爹!”
看到丈夫向女儿郑重的道歉,吕淑娴不由得眉头微皱,丈夫什么都好,就是对女儿太过骄纵了些,随即她的脸上又泛起了一丝笑容,仿佛回忆起了一些美好的往事:“自己的父亲不也是这么宠爱自己的吗?如果不是父亲的支持,无论如何,身为族长嫡长女的自己也是无法和身为田客的吕方结婚的吧,怎么同样的事情今天发生在女儿身上自己的态度又转变了呢?”
正在逗弄女儿的吕方并没有感觉到妻子心思的微妙变化,他也不愿意再和妻子为这件事情发生争吵,而破坏了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美好气氛。他站起身来,将女儿放到自己的肩膀上,笑道:“淑娴,你让老何多弄几个菜,让丽娘也过来,一家人一起吃个饭,好好开心一下。”
吕淑娴看到吕方兴致甚高,便应了一声,转身对贴身婢女吩咐了两句,转身抱起儿子润性,一同向屋内走去。
沈丽娘宅院,沈丽娘正如往日一般,坐在屋中打坐练气,可不知为何,只觉得心情烦躁,怎么也静不下心来,连旁边精心用的上好檀香也觉得分外不适。她也知道此时若是强作,只会有害无益,便起身到屋外练习了一会儿剑术,便听到外间有人通报,说夫人的贴身婢女传话,请自己晚上到吕淑娴住处,一同吃饭。
沈丽娘应了一声,随口询问了那婢女两句,待到得知吕方从堂上下来便直接去了吕淑娴那里,美丽的脸上不禁拂过一阵阴影。她强自压下胸中的不快,赏了那婢女十几文钱,又请她回话吕淑娴致谢。待到那婢女离去后,她站在庭院中发了半响呆,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