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节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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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节度- 第4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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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丘之上,方才那种胜利就在眼前的乐观气氛早已荡然无存,每个人的脸上都是莫名其妙和惶恐的表情。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浔阳城里有我的内应,他们都传来消息,说钟延规已经回府歇息了,众将也各自回营了!这不可能!”陈象疯狂的喊叫着,此时的他披头散发,头上的梁冠早已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此时的表现就好像本以为胜券在握但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输光了全部本钱的赌徒,绝望而又惊慌失措,全然忘了自己还是一军的统帅,负有指挥全军的职责。

一旁的将佐看不过眼了,上前劝谏道:“掌书,眼下最重要的是击退敌兵,至于是谁待到天明之后自然就明白了。末将愿领亲兵出去,击退敌军!”

另外一名将领却是意见不同,反对道:“如今天色昏暗,连敌军来自何方,人数多少都不知道,你领兵出去很容易陷入混乱之中,与己方自相残杀。不如让诸部严守己阵,若有乱动之人便以强弩射杀,这才是御敌之道!”

“若是有营盘据守,倒是可以这般应对,可现在大军连个立足之地都没有,猬集成一团,败兵一冲便乱了阵脚,如何严守己阵?你这分明是覆灭之道!”

听到身旁诸将吵成一团,陈象只觉得头痛欲裂,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般弱小,刻把钟前还在对自己大奉谀辞的这些人现在脸上都写满了对自己的不屑,这些将佐们仿佛自己这个主帅已经不复存在,为如何应对突袭吵得不可开交,几乎就要交起手来。陈象脑子中突然闪现出一个念头,要是这次统军将领不是自己该多好呀!

“你们看,那边的高地上是什么!”一声大喊将小丘上正在争吵的众将警醒了,顺着方才说话那人手指的方向,众人看了过去,只见不远处的高地上,满是大片的火把,怕不有五六千人,随着一阵阵鼓声,那些火把正缓慢的向前移动,显然方才突袭己方的不过是敌军的先头部队,现在敌军大部赶到,开始大举进攻了。

“该怎么办?”陈象脑海中顿时乱成一团,难道自己在浔阳城中的那些奸细都不过是些反间,故意传来假情报给自己,而淮南军的援兵早已赶到,故意引诱自己连夜猛攻,待到己方士卒疲敝再一举突袭。他惶恐的将目光投向自己那些将佐幕僚们,可他绝望的发现那些方才还滔滔不绝的人们现在却一个个闭口不言,避开主帅探询的目光,显然他们对于眼下的形势也没有什么应对的办法。

正当陈象一筹莫展的时候,小丘下传来一阵喊杀声,竟然是钟延规率领的骑兵已经杀到了小丘下,只见钟延规左手挥舞着铁锏,右手则手持不知从哪里夺来的一根长矛,当先突入守兵阵中,铁锏所向,竟然无一合之将,转眼之间便杀透了敌阵,直向丘顶火光通明之处扑来,口中如同雷鸣一般呼喊着:“匡时小儿何在,可敢与某家一决雌雄!”

这一切就好像最后一根压倒骆驼的稻草,陈象终于再也忍受不了这一切了,远处无尽的黑暗中好似有无数张牙舞爪的恶魔,正在向自己冲来,他疯狂的跳上战马,高声喊道:“撤,我们撤,诸将留下断后,幕僚随我先退!”说着便打马向南方逃去。

陈象的逃走就好像抽去了镇南军这个庞大机器的枢纽,各支部队就好像被抽去骨架的肌肉,垮了下来。大队刚才还在努力奋战的士卒们开始丢下兵器,解下盔甲,全力逃走。一面面旗帜,被丢在地上,无数只脚从这些刚才还飘荡在风中的锦旗上践踏而过,将其深深的踩入泥泞之中,更不要说伤兵和辎重了。即使有少量想要保持秩序的营伍,在海潮一般崩溃下来的溃兵面前,唯一的命运就是被吞没席卷。

拂晓时分,太阳的光芒从地平线下折射上来,天边露出了一线鱼肚白色,钟延规站在不久前还是镇南军指挥所的小丘之上,眺望着战场。借助着拂晓的微光,可以依稀看到脚下的战场上满是镇南军尸首和遗弃的辎重物质,一直远远的延伸向南方。这就好像发生了风暴之后的海边,海潮席卷而过,将无数的遗弃物丢在沙滩上。

这时他身后传来一声嘶鸣声,钟延规转过身来,凛冽的目光变得柔和了起来,原来是他的坐骑靠了过来,这匹忠诚的畜生靠拢了主人,开始用柔软的舌头**着主人的右手。钟延规爱怜的抚摸了一下坐骑的鬃毛,从腰间解下一个牛皮袋,从里面拿出自己的干粮,掰碎了一块送到马儿的嘴旁,那坐骑立刻吃了起来,显然经过昨晚的一番苦战,这畜生也饿得紧了。钟延规笑了一笑,将袋中的饼全部拿了出来,一一掰碎了放在地上,他站起身来,突然发现坐骑的屁股上多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淋漓,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人划伤的。他左右看了看,突然冷笑了一声,快步走到一旁,捡起了一面大旗,正是此番镇南军统帅江州招讨使,镇南军留后府掌**陈象的帅旗,此时这面显赫的大旗被遗弃在地上,和其他尸首、辎重没什么区别。

钟延规将那面锦旗撕碎,选了两块看起来比较干净的,回到坐骑的身旁,小心的替坐骑包扎其伤口来。包扎好了以后,钟延规走到一旁,看着包在马屁股上的大旗,轻蔑的冷笑起来。

一名副将跑了过来,高声禀告道:“将军,南湖嘴寨的守将于大眼还在,不过敌军大将陈象已经逃走了,这厮倒是灵醒的很,第一个跑了,可惜得很,不然抓到了他一定要剥皮拆骨,让他吃尽了苦头才死!”

钟延规转过身来,笑道:“大眼还在就好,这次如果不是他死守小寨,让贼军疲敝之极,我们也不会赢得这般容易,不过也没啥可惜的,像陈象这等无胆匪类,留到钟匡时那边去继续祸害人才好,还怕他逃到天边去不成?”

第254章 联姻

听到钟延规信心十足的话语,部属将佐们发出一阵赞同的哄笑声,一旁正在**舐地上碎饼的坐骑仿佛被众人的哄笑声所感染,不由得抬起头来长声嘶鸣,声中似有金铁之声,直上云霄。

江州浔阳城,在一番大胜之后,这座古城充满了生气,不久之前那种山雨欲来的沉重气氛已经被胜利之风吹得一干二净了。民夫们搬运甲杖辎重的号子声,孩童跟在车辆后面的喧闹声汇成了一片,竟然将弥漫在城头上的杀伐之气也冲淡了不少。

刺史府内,将佐文吏云集,大部分人脸上满是迷惘和兴奋混杂的神色,出了极少数的几个人以外,其余人并没有参与昨夜的大战,他们次日一早就听说刺史昨夜两更时分出城,大破洪州军,斩杀俘获无数,接着便接到命令,到刺史府中军议,在堂上的不少人此时心中的感觉只能用忐忑不安来形容。

“刺史到!”随着一声通传,钟延规快步从堂后出来,他身上还披着铁甲,虽然经过粗粗的擦洗,但还隐隐传来淡淡的血腥味。有些心怀鬼胎之人不由得微微一抖,下意识的低下了头。

“末将恭贺府君大破贼军!”堂上众人敛衽行礼,齐声道贺。

“罢了!”钟延规摆了摆手,沉声道:“昨夜的事情诸君应该都有耳闻,我这里就不多说了,今日招大家来却是还有一件事情。”说到这里,钟延规轻击掌道:“将那东西拿上来!”

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名侍从堂后走了出来,双手捧着一个镶金的小木匣子,离得近的将吏们可以闻到一股子檀香味道,显然这匣子要么使用檀香木制作的,要么是用香料熏制过的,众人都知道钟延规虽然为一州刺史,但自奉微薄,并无熏香这等士人的习性,显然这木匣子并非是他所有。

钟延规接过那木匣子,打开盖子,从中拿出一叠信笺,举起来让众人看了看,沉声道:“这木匣子乃是从贼军主帅帐中得到的,其中的信笺很多都是来自这城中,有不少人现在就站在这堂上。”

钟延规话音刚落,堂上顿时哗然,众人的脸上神色各异,有诧异,有愤怒,有慌张,还有绝望,钟延规却是并不说话,只是静静的观察着堂上众人的脸色。

“府君,这等勾结外敌的恶贼绝不能放过了,末将请求将其一一索出,枭首示众,妻子没入官府为奴!”一名将佐跳出行列高声道。

“不错!”“正是!”堂上立即满是赞同声,每一个人都唯恐落于人后,引来致命的怀疑。

“肃静!”钟延规高声道,堂上将佐静了下来,他的目光扫过众人的脸膛,在很多人脸上他都可以看到竭力压制的恐惧。钟延规暗中冷笑了一声,道:“取火来!”

很快一名随从就取了一只点着的蜡烛,钟延规好不可惜的将那些信笺一一点着,火焰很快就吞咽了这些白皙的纸张,变成了一小堆灰烬,钟延规将那些纸灰倒在地上,又将木匣子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钟匡时乃先父亲子,又兵势强盛,某家只有江州一城,势单力薄。这里人人都有父母妻族,行这自保之道,某家也不怪你!”钟延规话音突然一转:“但昨夜之战,列位可以看出兵虽众,但将帅不得其人,军势不整,若寻其暇而击之,则不难破。如今吴王已遣三万大军西向,相助我等,诸君若齐心而行,必能建不世之功,荫庇子孙百代!”

听了钟延规的话语,堂上诸将纷纷下拜应答道:“使君恩重若此,我等敢不效命!”

洪州镇南军刺史府,节堂声传来一阵阵怒吼声,不时夹杂着器物的摔碎声,过往的婢仆将吏都放轻了脚步,生怕落下把柄,成为堂上的发怒的留后发泄怒气的对象。

钟匡时已经愤怒到了极点,俊雅的面容肌肉扭曲,显得有几分狰狞,让人望而生畏,他指着跪伏在眼前的陈象破口大骂:“你领着万余大军,战船数百艘,那逆贼手中兵不过五千,你居然一战而溃,一个人就这样逃回来了,将甲杖器械尽数丢给那厮,居然你还有脸活着回来见我。”

“末将该死,末将该死!”陈象在地上磕头如同捣蒜一般,抬起头来恳求道:“只是在战场上发现了几件紧要事情,须得尽快告知留后,末将这才忍辱偷生,晚死数日。将事情说完后,末将自然敢当留后斧钺!”

钟匡时冷哼了一声,深吸了一口气,将愤怒的情绪压制了下来,沉声道:“好,快说!”

陈象又在地上磕了一个头,膝行了两步,向钟匡时靠近了些:“末将是连夜围攻南湖嘴寨之时,遭到敌军突袭,才一败涂地的。本来依照逆贼军中细作的情报,当夜逆贼早早就寝,诸将也已经散去,根本无法出袭的。”陈象说到这里,钟匡时已经听得不耐烦了,打断了对方的话语道:“你在那里啰啰嗦嗦什么,钟延规无力攻你,那又是谁来打你,莫非是天兵天将不成?”

“倒不是天兵天将,乃是淮南军!”陈象答道:“逆贼与外敌勾结,结外敌以自重,我军猝不及防,才吃了败仗,我见败局已定,害怕这消息泯灭在乱军之中,这才逃回洪州,向主公禀告,望主公体察微臣的一点血诚!”

听得陈象的回答,钟匡时脸色忽变,来回踱步,思忖半响后突然问道:“你说是遭遇淮南军突袭方致败绩,可逃回诸将之中,并无有人说有看到杨吴旗仗的。”说到这里,钟匡时声音突然转厉:“莫非是你以虚言诓骗某家,逃避自身罪责不成?”

陈象听到钟匡时的叱喝,却并不慌张,一一辩解道:“当时天色不明,又是在败军之中,尔等昏乱之中如何能确定不是淮南军?微臣也是敌骑冲阵之时才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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