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节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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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节度- 第6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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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儿,一共斩首二十一级,咱们连油皮都没擦破一点,怎么样,活儿不赖吧!”一名梁兵得意洋洋的对那十将说道,他的嗓门特别的大,目光还不时飘过一旁的那几名吴兵,炫耀和示威的意思脸上满当当的。

“可有抓到活口?”

“这个!”方才那梁兵脸色立即难看了起来,他回头看了看,只见山路上横七竖八的躺满了无头的尸体,只得回头苦笑道:“头儿,弟兄们憋得紧了些,那些追兵也忒不经打,所以——”

“好了好了,也怪我事先没说清楚!先回去将情况禀告将军再说!”那十将看来心情还不错,摆摆手便示意手下一同退回去。

半响之后,霍彦威站在壁垒前。这道壁垒的主体结构是一条横亘谷道,约莫一丈半高的矮墙,在这里,山谷变得宽阔了,形成了一个不大的小盆地,而矮墙就位于盆地的入口处。矮墙并不是平直的,而是锯齿形,这样可以用侧射火力攻击在矮墙的后面,在锯齿的底部还留有守兵出击的出口,在矮墙的后面有三座箭塔,可以用弓弩或者火器射击进攻的敌兵;在矮墙的前面,是一条壕沟,在壕沟的外面还有少许陷阱,陷阱和壕沟里都有竹签,这是前哨的吴兵发现的。壁垒的后面有一条蜿蜒的小路,伸向谷道右边的山坡,半山腰上是一座岩砦,那岩砦并不大,最多可以容纳百人罢了,但从岩砦上可以俯瞰整个小盆地,是一个十分重要的制高点。从霍彦威所在的地方望去,不难看到矮墙上人头攒动,显然守兵通过逃回的同伴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到来,已经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矮墙后传来一声炮响,但是炮弹的落点离霍彦威还有三四十步的距离,又偏又远。一旁的亲兵赶忙扯住主将的马缰,想要让其先退。一旁的吴军陈校尉笑道:“不必担心,就看那升起的烟雾就知道守兵用的是劣质火药,又离的这么远,看他们这炮术,让他再打个十炮,只怕也打不中的!”

霍彦威推开亲兵扯自己缰绳的手,笑道:“论炮术,那些守兵自然是不及陈校尉,不过你看这壁垒布置的如何呢?”

陈校尉凝神看了看守兵的布置,脸色凝重了起来,小心答道:“看这工事设置的正好在盆地的进出口处,又层次分明,考虑了射界和突出的通道,布置的算是相当不错了!”说到这里,那陈校尉的脸色突然现出得意之色:“不过若是给小人两门炮,就凭现在这四五百兵,最多半日,便能拿下这壁垒。”

霍彦威听到这里,脸色不变,心中却微微吃了一惊,吴军善于使用火器他也是亲身体会过了,但他更知道相比起其他的纯粹冷兵器部队,吴军的火器与冷兵器杂编军队的组织、布阵、队形变化要复杂的多。但眼前这个陈姓校尉不过二十三四岁年纪,在吴军中最多也就是个指挥使级别的军官,就能指挥如此复杂的作战行动,那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两人正交谈间,方才那个十将已经打马上前,他特意在同伴面前炫耀,驱马直到离壁垒只有七十步的距离,大声将己方的来意喊出,壁垒上的守兵虽然向他射箭,但他混当没事,只是用长枪拨去箭矢,大声向壁垒后叫喊。

“墙后的人听到了,咱后面的军主是大梁检校侍中、忠武军节度使霍彦威,你们是哪个营盘的,还不快开门让我们进去?”

矮墙后面闻声一阵攒动,随即传来一阵叫骂声:“放屁,把你家老爷当傻瓜了,霍相公早就在襄阳之役没于军中了,这里又是哪里来的鸟霍相公。再说方才那些拿火枪的家伙分明是南面来的吴狗子,还想哄你老子我,再在这里胡咧咧,小心老子一箭射穿你脖子上那吃饭的家伙!”说到这里,壁垒上便射来一箭,深深的扎入那喊话的十将面前的泥地里,显然是在威吓他。

那十将却是不惧,大笑道:“哪个龟儿子哄你了,霍相公并非没于军中,而是投了大吴,如今大吴北伐,已经去了洛阳。霍相公正是奉了大吴朱总管之命,前往关中的,那些吴兵是通行的随从。”

矮墙那边顿时静了下来,片刻之后,一个声音喊道:“霍相公又怎么了,这年头相公、太尉的多了去了,哪个认得这么多。就算当真是他,现在他跟了姓吕的,领着南蛮子来打我们,更是可恨。要想过去,就一刀一枪的杀过去,想要空口白话,却是休想!”

那十将听到这里,也有些着恼了,调转马头道:“打便打,哪个还怕了你们不成,只是听的乡音亲切,不愿意下刀子罢了!”说罢便要回头,却看到霍彦威打马向这边过来了,正要阻拦,却被霍彦威一把推开,解下头盔大声喊道:“某家便是霍彦威,里面来个能主事的出来说话!”

矮墙后一阵声响,片刻之后,一条黑脸汉子爬上矮墙,对霍彦威拱了拱手,道:“便是某家主事,不过霍相公现在投了南边的吴王,想必得意的很,未必记得我牛存这等苦哈哈的厮杀汉了。”

“怎的不记得?”霍彦威混私没听出对方话语里的讥讽之意,笑道:“当年某家在河中当营官时,便是你身中数箭,还死战不退,那一指挥五百多将士能活着回来。我霍彦威也是个有人心的,你这般铁打的汉子如何忘得了!”

那牛存听到霍彦威这番话,脸色稍微和缓了些,拱手道:“多谢霍相公垂念,不过现在你我各为其主,我受贺总管之命,把守这里,关东来的一律不得通过,还请相公回去吧!”

“牛存,我此次来并非为了打仗,而是奉了大吴朱总管之命,与贺总管商议事情的。你且让我过去,你知道贺总管和我相交多年,他定然不会怪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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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兵那边并没有立即做出回答,片刻之后,那牛存大声答道:“贺总管虽然与你是故交,但现在形势不同,各为其主,我若是这般放你过去了,便是触犯了军法,必死无疑!霍将军你若是当真要见我家总管,便让手下军士解甲去兵,只着单衣,末将便为你担了这个干系,让你过去!”

那牛存话音刚落,霍彦威这边将佐便被激的跳了起来,先前那十将便喊道:“屁股大个寨子,一脚便迈过去了,还敢和咱们谈条件!相公与我两百骑,某家一个时辰便踏平了这破寨子,将牛存那厮的脑袋拧下来给相公当尿壶!”

吴军陈校尉也上前道:“霍将军,万万不可应允他的条件,现在两边战和未定,若是解甲释兵,便生死操于人手,一童子亦可将我等处置了。以末将所见,还是先拿下这寨子,一来可以前往陕城,二来也可以让贺緕那厮见识一下我大吴的军威,接下来霍将军也好说话!”

霍彦威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内心却暗自点头,自己这次出行,足足带了五百精兵,作为一个使团,其兵力实在是太过强大了些,而如果霍彦威自己没有主动提出限制人数的要求,这个“使团”的兵力还要更加强大些!而背后的原因则是朱瑾和霍彦威的一个默契:如果劝说贺緕的计划失败,贺緕决定投靠其他势力,那霍彦威就应该便宜行事,将关中、河中彻底搅乱,使其他势力无法在短时间内控制关中这个重要基地,确保吴军西面的安全。而要完成这么一个复杂而又艰巨的计划,光凭霍彦威一个人,是肯定完成不了的。所以朱瑾不但从军中尽可能多的挑选了一批精锐给霍彦威,还从洛阳宫府库中拿了价值五十万贯的珠宝财物来,藏在使团的车队中,作为必要时收买之用,准备软硬两手,双管齐下。所以霍彦威绝对不可能同意牛存的要求,不说别的,光那五十万贯财物让其发现了,都是个麻烦事。

这段思量说来长,但在霍彦威心中其实只是一转眼的事情,他抬起头来,对粱寨那边喊道:“牛存你也是武人,现在是什么时节,岂有放下兵器的道理。不过我也不愿意与你兵戈相见,坏了与贺总管的情谊。这样吧,我便在你们寨外扎营休息,你立刻派人回陕城,向上司请示如何?”

牛存听了霍彦威的话,正犹豫间,霍彦威脸色一虎,大声道:“若是这也不行,那就只有兵戈相见了。传令下去,吹号,准备攻寨!”

随着一阵号角声,早已跃跃欲试的吴军展开了队形,两翼是张弓布矢的披甲骑士,翼护着中军的缓缓前行下马骑士和火枪手,吴军闪亮的盔甲和兵器在阳光下发射出耀眼的光芒。看到这种情景,虽然是冬日,牛存额头上不禁渗出一层薄薄的汗珠来,如果从数量上看,两边的兵力都差不多,都是五百人左右,但素质和装备就差的太多了,吴军这边人人披甲,尤其是中军的下马骑士,人人披的都是山文铠、明光铠等铁甲,这等甲片都是经过冷锻而成,防护力十分惊人,寻常弓弩三十步外都未必能够射透了,上阵之人穿在身上就权当多了两三条性命,反正洛阳城的武库和河上梁军主力的甲胄都落在朱瑾手中了,在这支使团身上他也是花了血本。像这等铁甲,全寨守军全凑齐了也不过二十领,再加上下马骑士后面的那些火绳枪,就算守兵有工事可以凭借,只怕也抵挡不住。牛存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又回头看了看两旁有些惶惶不安的手下,一咬牙大声喊道:“不打了,不打了,霍将军且住,某家立刻便派人送信到陕城去!”

霍彦威闻言挥了挥手,身后的亲兵敲击金柝,清脆的金属撞击声立刻回荡在战场的上空,听到停止进攻的号令,吴军停住了脚步。看到对方停止行动。牛存如释重负的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强笑道:“霍将军请在远些地方扎营,免得起了误会!”

“那是自然!”霍彦威笑道,他其实也不愿意大动干戈,不然守兵已经有了屏障,就算拿下来,少说也得丢下个百把条人命,他手下这五百兵可是个个都要顶用场的,这里死一个可就少一个了,再说就算打下了这里,和贺緕扯破了脸,反倒不好说话,现在已经显示了武力,又迫使对方为其通报,刚刚好。

霍彦威领军退后四里路,找了个附近有山泉的山坳宿营,他麾下都是些老行伍,虽然表面上有些松松垮垮的,但远拦子、暗哨、夜不收样样不少。军中刚刚收拾停当,便有人通报,说寨子那边有使者拜访,送了十头羊,两口猪,作为犒劳。本来以霍彦威的身份,这等事情随便派个十将、押衙去处置一下也就是了,但他转念一想,便吩咐将来人带到自己这里来。片刻之后,便看到一名四十多岁的老军在亲兵的引领下过来了,身上瑟瑟发抖,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冻的,离霍彦威还有五六丈,那老军便跪倒在地道:“小老儿拜见霍相公!”

“起来吧!”霍彦威脸上满是笑容,方才阵前那股子森严的杀气在他身上全然消失了。他指了指火堆旁一个靠近自己的位置,笑道:“山里天寒,在火堆旁好说话,来人,给他拿点酒来,暖暖身子!”

旁边的亲兵应了一声,递了一只皮囊过来,那老军小心接过,喝了两口,路上被山风刮得铁青的脸总算多了点血色,赶忙对霍彦威拜谢道:“小老儿多谢相公赐酒!”

“罢了!今日在这里碰到也算是有缘,听说话你是许州那边口音吧?”

“相公好耳力,小老儿正是叶县人氏,就在许州边上!”那老军答道:“是光化二年(AC899)从的军,算来快有三十年了。”说到这里,那老军突然脸上现出悲戚之色来:“说来老儿在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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