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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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疴- 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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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眼睛睁开了,而后又眯成一条缝,嘴角上挑。他箍住我的双肩,把我横着放倒,然后将我紧紧地搂在怀里,声音慵懒:“别动,让我再睡会儿。”
  我一张嘴就碰到他的锁骨,于是我在上面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不行,快点起来,我饭做好了。”
  他轻轻笑了声:“你真像我老婆。”
  
  我和他坐在餐桌的两头。
  喝完牛奶,他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那牛奶本来是已经冷了的,我又重新帮他热了一遍。
  “习惯吗?嗯……我说,这样的生活。”
  我点点头:“还行。”
  他同样也点点头,低着头看桌上空空的盘子和杯子。
  一时间餐桌上的气氛有些沉闷,我知道他应该有什么话想说,于是便看着他,等着他开口。
  “那么,既然习惯的话,有没有想过,安定下来。”
  我不禁失笑,望向窗外,一片落叶正在翻卷着下坠,秋就是秋,来得一点也不拖沓。“和你吗?”我问。
  他反问我:“有什么不好么?”
  我摇头,态度不知是肯定还是否定,我说:“还没到时间,对我来说,太早了。”
  “钟湛,我们在一起多久了?”
  我用大拇指揉了揉太阳穴:“快半年了吧。”
  “你之前有没有和谁这么久过?”
  “你明知故问。”
  “钟湛,那么你的意思是,你还年轻,你还耗得起,或者说,你还玩得起?”他的眉头微微蹙在一起。
  我有点心烦意乱,从桌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根来,点燃,然后慢慢踱到阳台上去。他不喜欢我在屋内抽烟,不,其实他不喜欢我抽烟。
  我仰望天,吐出一缕薄雾,在这样澄澈的秋的天空下抽烟,我觉得有点脏,不过,我挺享受。
  身后有脚步声,他站在我的身后,张开双臂似乎想要拥抱我,却被我回身轻轻推开,我说:“没错,我耗不起,你要上班,我还要上学,而且,我们都快迟到了。”
  他握住我推开他的那只手:“我送你。”
  我摇摇头:“不用。”
  
  学校在城市的郊区,坐了二十分钟地铁才到,今天早晨这门课选修的人比较多,往往连最后一排也坐满了人,今天到的有些晚了,怕是没有座位了。
  到了讲堂,老师还没来,我站在门口由第一排向上望去,满满的全是人头。
  “喂,钟湛,这里。”
  我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然后看见辰珂站了起来,冲我招招手。
  看见他我挺高兴的。
  
  由于人多,所以这堂课有点吵,但老师似乎一点也不介意。的确,能够来这么多人已经是够给他面子了,我选修的另一门课,有一次竟然只稀稀落落地坐了十来个人。
  “你什么时候回宿舍住?”辰珂问。
  我咬着笔想了想:“中秋节那天吧。”
  他有些诧异:“为什么?”
  因为……因为李梓扬也有他的家人啊。我侧过头,呼了一口气,声音顺着气流慢慢吐出来:“我不知道。”
  他抿了抿嘴,不再问我,此时我又把头转回来看他。他在低头抄板书,稍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睛,大学里像他这么认真的,除了大一的新生,已经没有那么多了。
  “你看什么?”他突然问,头也不抬。
  我闭了下眼,回过神来,也开始低头抄板书:“我发现你做头发了。”
  他抬起一只手抓了抓脑后的头发:“做了个定位,怎么,很奇怪吗?”
  “没有,显得你没那么老了。”
  他笑出声来,伸手按住我的头发揉了揉,然后,手顺着肩膀滑下来。
  感觉到他手指触感的那一刻,手中的笔忽然停滞了一下,只有那么一下。
  我想他是不知道的,他不应知道。
  
  傍晚回家的时候,忽然就刮来一阵风,树叶簌簌的响着,我踩着地上的落叶走,踩一脚,便是一阵轻微的碎裂声。
  上了楼,回到家,门没有锁,也许李梓扬在家。
  可是屋内却是黑漆漆的一片,我想,或许是他忘了锁门。
  走进客厅,沙发上的那个身影把我吓了一跳,我差点叫出声来。
  李梓扬斜倚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夜色黏稠得可怕。
  “李梓扬?”我小心翼翼的喊他,另一只手去开灯。
  屋内有一点淡淡的酒气。
  “唔……”他揉揉眼睛坐起来,有点惺忪的样子,“你回来了?”
  他的领带和衬衫皱得不成样子,我坐到他身边,帮他把领带系系好,问:“你怎么不开灯,吓死我了?”
  “喝了点酒,回家的时候天还是亮的,没想到一觉就睡到了晚上。”
  “有应酬的吗?”
  他看了我一眼,半晌,“嗯”了声。
  
  洗完澡穿着睡衣在电脑前敲打了一阵,还没到十一点,却觉得乏得不行,和QQ上的好友匆匆说了“88”,关机,去睡觉。
  李梓扬早就上床了,正靠着床头看书,脸上戴了副黑框眼镜,多了些斯文考究的模样,挺帅的。
  我被我突如其来的想法逗笑了。
  李梓扬阖上书,摘掉眼镜,拍了拍身侧,示意我上来。
  我钻进被窝里,被子里很暖和,他的身体也很暖和,我就这样紧偎着他躺下,汲取他身上的温暖。
  我们都绝口不提早晨的事。
  他关了灯,躺下,搂着我的腰。
  “你今天要吗?”我在他耳边,轻声问了句。
  他把我搂得更紧,呼吸就在我的唇边,“算了,”他说,“我今天只想这样抱着你,我怕你会累,懂吗?”
  我在他怀里点点头,可是心中,却渐渐溢出一种茫然和恐惧,我感觉那时候我以为想当然的事情开始偏离了轨道,事情本不应是这样的。
  
  其实我一直没有睡着,在黑暗里数着时间,心中百转千回。直到听到他长而稳的呼吸声,才轻轻把他的手臂,从我腰间移开。
  静谧的夜色中,我好像听见一声短促的叹息。
  
  我和李梓扬,是在Mr&Mr里遇见的。Mr&Mr是市里有名的同性恋酒吧,我曾经有过那么一段堕落的日子,那几个月,419,LSD,什么都玩过。你知道堕落是一件很让人兴奋的事情,就像服食LSD,你的眼前好像总是那么一大片一大片的彩色漩涡。
  是李梓扬把我拉回来的。
  我和他一开始同样是419,本应第二天天亮两人便各走各路,但他却在第二天晚上截住了我。
  好吧,我承认,他很帅,或者说是英俊,这是我第二天再次遇见他的时候做的一个客观的评价。
  他说:“你很让我满意。”
  好像在挑选一件物品。
  可我却笑了,手撑着头倚在吧台上:“怎么,你想养我?”
  “你与其天天找人,不如固定一个下来,这样对身体好,圈子里的事,你知道。”
  我依旧只是笑,不置可否。
  “一杯蓝调布鲁斯。”我冲吧台内打了个响指。
  酒端上来的时候,李梓扬把手上的钞票递进去:“我付。”
  我偏过头看他:“真的想包养我?不怕我有病?”
  “我也有病。”
  我哈哈笑起来,对他说:“你不知道,其实,你也很让我满意。”
  
  那时候,我以为我正在落向一个更深的深渊,没想到,原来是他救了我。
  
  可是天作证,我不爱他。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在地铁上遇到了辰珂,他站在那里听mp4,眼神飘渺不知道正望向哪里。
  “早啊。”我扶住他身侧的把手。
  他这才恍过神来,笑着推了我一下:“你小子是鬼啊,走路不带出声儿的。”
  我知道他只是闹着玩,可我却被他推得一下没站稳,身子仄歪了一下。
  辰珂急忙拽住我的手,把我向他身前一拉,我踉跄一步,一头撞到他的怀里,接着抬头,四目相对。
  我有几秒钟的思维停滞。
  “再看,再看就把你吃掉!”他模仿广告里的声音,幼稚得无以复加。
  “咳,”我干咳一声,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盯着地铁里的电视看,“你最近没睡好,黑眼圈太重了。”
  “学习刻苦呗,感觉到了后高三时代。”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如此用功,不过,或许我本来就是自甘堕落的人,不能理解也是正常的。
  
  这回的中秋节和国庆节混到一起去了。
  李梓扬不论何时都是处于工作状态,十月一日和二日,整整两天都关在书房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其实这两天我也特别无聊,每天一觉就睡到了中午,午饭就当早饭一起吃了,然后就是玩电脑,PSP,一遍遍的GAME OVER,一遍遍的RESTART。
  十月二日吃晚饭的时候,两人一如既往的沉默,李梓扬先吃完了,便用筷子不停的戳着碗底发出“咚咚”的声音,煞有心事的样子。
  “前几天会计把账搞错了,有点麻烦。”他说,仍旧玩着那一双筷子和碗,像是自言自语。
  “嗯?”我有些讶异,我们向来不关心彼此的生活,我甚至连他公司的名字都记不全,他此时说这个做什么?
  “这几天冷落你了吧。”他问。
  我哧笑一声:“又不是小孩子,难道还天天吵着要陪?”
  “我们今晚逛街去吧。”
  “什么?”
  他站起来:“我们去逛街吧,我想给你买几件衣服。”
  
  商业街上拥挤得很,每个商铺门口都挂了面红旗,可是城市的霓虹宣泄出一种浮华,遮掩了原本的夜的颜色。
  和李梓扬逛街,很尴尬。
  我们甚至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方式行走在一起。
  “别走丢了。”他在我耳边轻声说,然后握住了我的手。
  我微微仰头看他的脸,他却看着别处,只留给我一张侧脸,让我欣赏他下巴的线条。我发现他有点紧张,他的指尖微凉,掌心像是有汗。
  我垂头,闭上眼,把手从他的手掌出抽出。
  他没有任何地反应,目光依旧延伸到远处。
  我用他握过的手指了指街边:“去那里看看吧。”
  
  商店的门口有一个男人在抱着吉他唱歌,嗓音有些沙哑,歌曲里的忧伤和和他沙哑的嗓音像涟漪一样在我的心里划过。
  我仔细听了那个歌词,好像是:
  GIRL I CAN’T HELP BUT WAIT。
  TILL U GET BACK WITH HIM; IT DON’T CHANGE。
  TILL U SEE THAT WIT ME; IT AIN’T THE SAME。
  TILL U ;SEE U ;FOR WHAT U REALLY ARE。
  AND I CAN’T HELP BUT WAIT。
  一首唱完,他高举双手,宛若歌星般叫着:“谢谢,谢谢,谢谢你们爱我,我爱你们。”
  没有人理会他。
  耳边传来掌声,李梓扬轻轻拍了两下手,对我说:“唱得真不错,是吧?”
  我冷哼一声:“他像疯子,自欺欺人。”
  他似有似无的叹了口气:“或许吧。”
  
  回去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我坐在副驾上,头倚着车窗看城市的不夜天,天空星月惨淡。车的后座上摆了一排他给我买的衣服,我也掏了钱,却仅给他买了一件黑色的衬衫。
  车里缓慢的音乐和暖气熏得人昏昏欲睡。
  “钟湛,”他把音乐的声音调小了点,“睡着了吗?”
  我不作声,其实是懒得搭理他。
  他沉默了半晌,见得不到回应,可能以为我睡了。
  “钟湛……”
  “钟湛,我不知道怎么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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