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斐午睡而起,教了两童一套‘洛拳’基本式,这是扎根用的防卫术拳法,首重拳脚配合,架式拉蹦开来,能以小巧化劲,颇有四两拨千斤之功,最适合力弱者练来防身,也是熟悉其他拳法的过门招式,两童年纪幼小,练这门拳术正是适得其道。他见两童招式练得熟了,当即与之对拆一阵,详细解说拳路变化应用,再要两童互相出招攻守,遇有一方招式偏了,便循循善诱,总要两人都懂了,这才继续教着下去。
如此教得两个时辰,只觉酒瘾犯上,于是要两童歇下休息,自个儿信步走到街上一处食馆坐了,随即叫了白干烈酒与几道小菜上来,自斟独酌,倒也乐得轻松自在。平遥街上像样的酒楼极多,只是价钱都不便宜,他虽好酒,却不在意酒的好坏,有酒就好,那便不须打肿脸来充胖子,硬要上价钱高的酒楼不可,因此即便是这间邋遢不堪的小食馆,他也能喝得极有兴味,丝毫不觉所处环境污秽,喝酒吃菜,独乐融融。
食馆地方不大,除他之外,便只右首一张桌上四名粗犷汉子坐着喝酒闲聊,桌上杯盘狼藉,十菜九空,显然已在食馆里喝了有好长一段时间,这时各人脸上都有八分醉意,说起话来,嗓门不禁大上了些,当中一名汉子声音更是奇大,说道:“不是我秦海雄胡吹大气,咱们山西武林当中,能够受邀上得憪峦峰目睹旷世大战的,十个手指头来数啊,哈哈,那还剩下好几只呢。就可惜你们三个没能共同前去,错失了这千载难逢的良机,哈哈。”
胡斐听得心中一震,猛地想到了冥月宫七月十五的宫主就任大典,距离现在可有两个多月过去了,自己跟着戏班四处流动,日子过得极快,竟是忘了这等武林中最为重大的要事,当下竖起了耳朵,仔细听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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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一卷 第二十八回
(更新时间:2006…12…31 5:07:00 本章字数:9869)
胡斐侧过了头看去,见说话那名汉子面貌犷悍,穿着青色粗短装束,两只骼臂尽露在外,肌肉厚实,浑身暴露着长期曝晒下的黝黑皮肤,光瞧那扎实壮硕的膂臂,已知此人膂力惊人,练得自是外家刚硬一派的路子了。
就听得这名汉子继续说道:“咱家跟你们说,冥月宫不愧是武林盟主,推派出来的宫主虽是个漂亮年轻女娃儿,但人家一身武功当真超凡入圣,就连天魔所收的徒儿都败在她的手下,魔月宫这回可真是颜面尽失的了。”
汉子对首坐着一名猥琐状的中年驼汉,手里大碗酒仰颈喝了下去,醉语说道:“江湖上传说,冥月宫历任宫主都是女子,脸上始终罩着一层白纱,长得究竟如何,那是谁也不知,你这只花豹子倒是知道人家漂亮了?”
那面貌犷悍的汉子秦海雄是山西‘豹宗拳’一派的四代传人,江湖人称‘铁拳花豹子’,外练双拳横劲,拳可劈石,走得全是刚猛拳路,却又如豹灵活,是这门豹宗拳的拳术要旨。冥月宫十年一度宫主就任大典,广邀各省各派掌门前往观礼,其他三人虽也武功不弱,却未在受邀名单上,因此便没能上得嶓山憪峦峰,颇为遗憾。
秦海雄这时说道:“柳大哥这话可说得不对了。咱们几个虽是穷得落魄,大酒楼没钱去得,但寻常窑子也逛过不少,阅女无数,姑娘长得如何,那是猜得八九不离十;就算她脸上蒙了白纱,那也还能隐约见得些许容貌,再从其曼妙身段来看,那还有假的了?”姓柳的驼汉满脸淫秽,笑道:“看的到,吃不得,漂亮有个屁用?”
一桌四人同声哄笑上来,随即满嘴黄腔的尽说些逛窑子的趣事,粗俗不堪,听得胡斐当真哭笑不得。
四人说得一阵,当中一名唇上留着两撇短髭的汉子说道:“花豹子,我们只听说冥月宫和魔月宫互争盟主之位,当日在憪峦峰上两方可有好一场拚斗来瞧。天魔近年来声势大起,颇有取代冥月宫而来成为武林新任霸主,却不知如何功亏一篑,所派徒儿竟在此役中败给了北云天门人,难道这位冥月宫新任宫主武功当真如此了得?”
秦海雄嘿的一声,说道:“什么当真如此了得而已?咱们武林中自老传说,所谓飞花落叶均能出手伤人。老实说,咱家原本斥为无稽之谈,死也不相信世上真有这等武功存在。但那日咱家有幸目睹双方连番大战,才知传说不假,甚且还更玄奇得多,又岂是三言两语便能描述清楚的了?嗳,我说啊,那根本不是常人所能,完全超乎人体极限。咱们几个功夫还自称雄霸一方呢,现在想想,连人家千分之一都不到,还谈什么豪气来了?”
那姓柳的猥琐状中年驼汉听了颇为不信,满脸疑色,说道:“你说的要是北魁星北云天其人,那么如此高的武功或可成理。但你刚才又说冥月宫宫主不过是个年轻女娃儿,就算她打从娘胎起始练起武功,那也不过二十寒暑过去,怎能有你所说的这般高深修为?”秦海雄听得一楞,说道:“你问我?那我问谁去啊?咱家跟你说,人家年纪轻得很,只怕二十不到,依我当日瞧来,最多不过十八。嘿,你老哥要是不信,问问东门蓝师父去罢。”
姓柳的驼汉听得眉儿皱斜靠拢,拿起碗喝了一大口酒,愀然不悦的说道:“我干么去问那个姓蓝的家伙?你这岂不是在呛着我来了么?”秦海雄闻言大是愕然,楞道:“怎么是呛着柳大哥来啦?莫非你跟蓝师父不对盘,中间起了什么争端不成?”姓柳的驼汉嘿嘿冷笑几声,干了碗里的酒,却是闭口不再多说半句。
那名唇上留着两撇短髭的汉子见状,说道:“秦花豹,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那东门蓝镇烜是‘虎鹤双形拳’北宗的师父,咱们柳大哥却是南宗一派的师父。蓝镇烜受邀前去憪峦峰观礼,柳大哥虽是身为南宗一派师父,却连一张帖子也没收到。柳大哥他早已气在心里,偏你秦花豹不识抬举,要他去问蓝镇烜,这不是呛他来了么?”
秦海雄啊哟一声,迭声抱歉,拿起酒罚了自己一大碗,说道:“是我花豹子说错了话,柳大哥大人不计小人过,千万别放在心上。”说着又敬了一碗酒,续道:“既是如此,咱们待会儿不妨便去找那蓝老头的晦气?”
那柳大哥鼻儿一哼,说道:“人家豪门富贵,又岂是咱们这等穷酸轻易就能见到了?大伙还是喝酒比较实在罢。再说,他门下徒子徒孙一大串,等咱们过了十八铜人关,就算最后见到了,还有力气来跟他打么?嘿嘿!”
秦海雄胸膛挺起,说道:“他有门人弟子,难道咱们就没有么?大伙回去张罗一番,怕了他不成?”柳大哥欸声叹了口气,说道:“要比真功夫,姓蓝的绝不是老夫的对手。但若是要比门风威望,那我南宗自愧不如。”
唇上留着两撇短髭的汉子见他颇为意兴阑珊,当下带开了话题,朝着秦海雄说道:“秦花豹,照你说来,冥月宫新任宫主既是如此武功高强,那么难道天魔所属魔月宫当真就此善罢干休了么?”
秦海雄道:“当日嶓山憪峦峰上,北云天和天魔北星二人均都并未亲自现身,却是各自派出新收徒儿下场较量。那天魔徒儿也是个女弟子,年纪要大上许多,不过身段苗条,脸罩黑纱,同样也都是俏丽无方。嘿,这场比斗当真是美幻绝伦的了。要知这二人武功只在伯仲之间,咱们只能远远看见她们腾挪飞舞的样子,至于过招什么的,那里还能看得清楚了?杨兄弟,咱们练的只是江湖功夫,跟人家所练上乘武功可是截然不同,差的远了。”
唇上留着两撇短髭的杨兄弟笑道:“功夫就是武功,有什么不同?瞧你说的越来越玄了。”秦海雄瞪大了眼说道:“怎么玄了?功夫只是拳脚架式,武功则是炼气御劲,两者若是相同,咱们单讲功夫不就成了,何须再有武功二字流传?杨兄弟要是不信,拿你所练外家拳脚功夫摘花伤人试试,要是你能做到,那便两者相同了。”
这杨兄弟乃霍家拳门人弟子,正是外练筋皮骨一路,劈砖碎木那是硬底子功夫,但要说到内功气道什么的,那可当真是一筹莫展,呆着头楞道:“哟,这点我倒是未来认真想过,却原来功夫与武功是不同的境界了?”秦海雄趾高气扬的嘿嘿而笑,说道:“没想到杨兄弟功夫练了数十年,竟连两者差别都还懵懂不明,这倒奇了?”
杨兄弟给他说得无地自容,原本已是醉醺上来的红脸,这时却是更加的炙热火红,活像一块烧铁似的。
柳大哥见他受窘,提话释道:“功夫主外,武功主内,两者相辅而相成,练到深来,那便没什么差别了。”
秦海雄听得颇不以为然,说道:“这话虽是不错,但若单以功夫来练,要能如柳大哥所说的练到深来,试问世间又有几人能够达到这种境界?少林派是咱们武术正宗,外家拳法练到深来,不过就是铁布衫与金钟罩,号称是刀枪不入了,但能挡得了高深内功的一掌么?嘿,要是如此,武林中也就不必再讲什么上乘武学来啦。”
柳大哥听得点了点头,说道:“上乘武学并非每个人都适合来练,否则江湖上到处可见高手来去,那就没什么稀奇来说的了。”秦海雄大腿一拍,笑道:“咱们几个资质不佳,只能挑着功夫来练,武功却是不成的了。”
那坐在一旁鲜少开口的老者说道:“武功练到了深处,那便称之为玄,举手投足,往往非人所能。在我们看来,自是咋舌不已,但在高手眼中,看到的却是另外一种境界,倒也不足为奇。北云天与天魔都是当世一大高手奇人,能与之匹敌者,唯‘南极星南燕飞’一人而已。只是江湖上传说,南燕飞年岁已高,早不闻事世,数十年来更是未曾听过其人事迹,纵是不死,也已老老垂矣,何能再有作为?欸,什么是真正的武林高手?哈哈。”
胡斐听得心有戚戚,转头朝说话这人看去,见他一脸寞容,形相清臞,下颏留着一丛短羊胡,身上却是穿着破旧乡塾儒服,邋黄带污,全身上下一副怀才不遇的老学究样貌,不禁大奇,便多看了他几眼。那秦海雄怒目一瞪,骂道:“臭小子,瞧什么瞧,欠揍是么?”胡斐自知失礼,笑着诺诺应了数声,转过头继续喝酒吃菜。
那老者对着秦海雄笑道:“秦老弟,何必这么凶巴巴的吓着外地人来了?”秦海雄念道:“丁大哥,这小子刚才直盯着你看哪,不来骂上一骂,岂不给人看轻了?”姓丁老者笑道:“这位兄弟想来跟咱们几个一样,无非是想省着一点银子,这才来到这个小食馆解解酒瘾,说来算是和咱们相同的也是天涯沦落人,何须计较太多?”
便在这时,食馆门口走进来两人,一男一女,年纪都在二十初头上下。那女子见食馆里头污秽不堪,几名粗犷汉子喝得醉意醺醺,心中愀然不乐,拉了身旁男子衣角,颇为委屈的低着嗓音说道:“咱们还是换个地方吃饭罢?”男子轻声说道:“这种小食馆的确是委屈了你,不过可以避开咱们师门里的人,还是忍了过去罢。”
胡斐所坐位置就在食馆进门处右角边上,这时低着头以眼角余光瞟去,见这对年轻男女侧面依稀见过,话声更是熟悉,当下好奇的转头看去,却吓了好一跳,原来竟是逃离药蚕庄时所遇上的阿虎与馨儿。他这时衣衫已非当日庄稼汉的粗布装扮,食馆里头又是有点昏暗,独自坐在门角桌上低头吃菜喝酒,谁也不会留心到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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