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如果再存心相戏,下次尊驾的灵兽可能有死伤。在下来得鲁莽,前辈尚请担代一二。”他不亢不卑地说。
绕过照壁型的幕屏,院子里直立着两头称为仲父的大马猴,身高六尺,像猩猩般狰狞可怖,喉间发出怪声,作势前扑。这玩意产于蜀中,与巴山大人猿种类相近,性奇淫,山行的妇女最怕这种怪兽。乔家将这种恶兽养在院子里,委实令人吃惊,可能女眷从不由大门出入,不然决不至于养在院子里。
老人叱退马猴,领客穿院而过,直趋大厅。双方分主客落坐,仆人献上香茗,老人含笑道:“老朽姓乔名瑜,那是犬子乔祥,小孙乔煜。老弟台的来意,老朽已知大概。我这百了谷从不许外人进入,进入后即不许外出,无规矩不成方圆,这算是本谷的谷规,老朽不得不开门见山事先申明。”
乔祥也淡淡一笑,接口道:“进入本谷的人,不许外出的意思是不许活着外出,须得家父的准许,并在神前起誓,愿在本谷服役,不得透露本谷的丝毫消息,便可恢复自由,日久或可奉派出谷办事,因为本谷不可能遗世而孤立,外出办事的机会甚多。”
林华心中了然,他明白自己的处境相当险恶,想活着出谷,可能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了,但他脸色不变,笑道:“贤父子的意思极为明显,话也说得够明白。在下对贵谷的事,不敢过问,也不愿过问,只想请老前辈饬令甘龙,交给在下的马匹行囊与两名劫匪……”
“老弟台并未完全了解老朽的意思……”
“晚辈并非愚鲁,怎会误解老前辈的意思?晚辈有大事在身,俗事缠身,不能忘情世俗,俗缘未了,不配留在百了谷,林某不是斩情灭性的人,尚未能修至一了百了的地步。
“林兄,这恐怕由你不得了。”最小的乔煜说。
“那是你们的看法,在下却不以为然。”他毫不示弱地说,转向乔瑜道:“老前辈如不肯将甘龙叫来一谈,那么,晚辈告辞。”说完,泰然离座。
乔瑜脸色已变,白须无风自摇,冷笑道:“老朽行道中原四十春,从未见过敢如此对老朽不敬的人。”
林华也冷冷一笑,针锋相对地说:“晚辈闯荡江湖十载,也从未见过尊驾这般不近人情的人,人各有志,每个人皆有自己的俗事待理,尊驾自定谷规,硬要留下入谷的人,强人所难夺人之志,岂不太过霸道么?老前辈既然要与甘龙撑腰,晚辈只好不惜一战了,告辞。”
乔煜倏然离座,冷笑道:“阁下不喝敬酒喝罚酒,自取其辱。百了山庄不是客栈,岂能让你来去自如。只怕你来得去不得。”
“在下来了,也去定了。”林华冷冷地说,抱拳一礼,径自出厅。
两头马猴在院中左右一分,凶恶地作势上扑,只等主人一声令下。
“这两个马猴可性裂虎豹,阁下千万不可冒险,未得主人允许放行,两猴不会放人离开,阁下不可自误。”乔瑜冷冷地说。
林华站在门外,扭头冷笑道:“老前辈绰号称百兽神君,对驯兽术有独到工夫,可以役使各种猛兽,宇内无出你右。在下不懂驯兽术,对毙兽术却学有专精。两头马猴来自蜀中,万里迢迢带至此作为看家灵兽,如被在下击毙,委实可惜,如不将它们喝退,休怪在下心狠手辣。”
他无畏地向两头大马猴走去,对狰狞凶猛的马猴无动于衷。百兽神君被激怒得顿忘利害,恼羞成怒地发出一声怪叫,两头马猴几乎同时前扑,咆哮着四爪齐张,腥风乍起,爪影倏合。
人影扶摇直上,升上两丈高的院墙,再次腾升,登上了二楼的窗口。
两马猴一扑落空,也窜上院墙头。
林华一手搭在窗沿上,向下叫:“百兽神君,你将后悔此举。”
在两头马猴追上窗口之前,他已翻上了瓦面。
“好俊的轻功!”乔煜叫,以一鹤冲天身法也上了院墙。畜生到底不比人灵活,有些地方猛兽派不上用场,龙困浅水虎落平阳,无用武之地。第一头马猴刚上了瓦面,便被林华贴在瓦面上拦腰一脚扫落院下,砰然大震中,另一头马猴不敢再上了。
林华退至屋脊,向蹬上瓦面的乔煜冷笑道:“人为万物之灵,乾坤始奠,人与天争,猛兽再凶猛地斗不过人。尊府用猛兽守护,反其道而行,未免愚不可及。——
乔煜一声长笑,拔出一把乌光闪亮的虎爪钩,说:“兽比人灵敏得多,任何人也难逃过它们的耳目。你自命不凡,乔某倒要试试你是否具有真才实学,不用猛兽伤你,看你是否接得下乔某的虎爪钩。”
林华撤剑出鞘,冷冷地说:“在下如果没有真才实学,便不会独闯龙潭虎穴。你上。”
两人各占方位,一东一西,逐渐迫近。迫进至丈内,乔煜一声冷叱,爪影一闪,劈空抢攻上盘,四个爪吐出了。
虎爪可以扣住对方的兵刃,林华不敢大意,剑吐寒芒,从爪影中切入,剑花一振,控制了乔煜的胸腹,直探而入。
两人皆站在屋脊上,只能直进直退,稍一大意失足踏在瓦上,很可能被摔倒。
虎爪比剑短,但守得紧密,容易防护,挥舞时风雨不透。可是林华志在必得,展开了空前猛烈的快攻,剑势如长江大河,快速绝伦的冲刺透过重重爪影,每一剑皆破空而入,锐不可当,霸道凌厉绵绵不绝,抢制先机勇往直前,只迫得乔煜难以招架,一而再暴露空门,封不住快速射来的无数剑虹。
乔煜一退再退,终于退至脊角了。
“下去!”林华突然低叱,剑影排空锲入爪影,直探对方的胸口。
乔煜失惊地一爪斜封,身不由己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却一步踏空,上体一颠,仰后便倒。
林华在屋脊消失了,跃下了后院的厢房瓦面。檐下窜上三头土豹,比黑豹的体型小,与祁连山的土豹不同,状如狸,耳大,毛长,可以登树浮水,轻灵敏捷相当狡狯,而且齿利爪狠,俗称猞猁狲,皮可作裘相当名贵,通常用作暖帽,风雪不侵。
林华不因土豹的体形小而大意,长剑一挥,左手连发三把追魂夺命柳叶刀,一意防剑的三头土豹大上其当,如同中箭的雁,纷纷坠落瓦面。
他人似狂风,一剑一头刺住土豹,从容收回飞刀,一跃下地,穿房越舍从正西脱身穿围。
警锣声大鸣,但不见有人出面拦截,似乎全庄全是咆哮窜走的虎豹豺狼,成了猛兽的巢穴,咆哮声惊心动魄,令人毛骨悚然。
钻出一栋木屋,跃上一座假山,糟!四头猿猱突然出现,随后猛扑而上,声势汹汹惊心动魄。
他收了剑,随手扭下几块假山石角,连珠飞射而出,“噗噗噗”一阵暴响,皮粗肉厚的猿猱仍禁不起他的全力一击,被打得怒吼着一一翻倒。虎影入目,他不再留恋,撒腿便跑。
猛兽甚多,他不愿浪费飞刀,也不愿冒险搏兽,先躲一躲再说。糟了!所走处是一处山崖下的绝壁,三面围绕无法攀登,走不了啦!
走不了只好拼命,他站在崖口转身,恰好看到石根下放着一柄石工用的长锤,巨型的锤头足有三十斤,臂力够的人,一锤下去,足以粉碎磨盘大的巨石。他抡锤在手,心下大定,有这种家伙在手,如虎添翼,足以发挥他的长处,天生神力有用武之地了。
第一头抢到的是一头吊晴白虎,威风凛凛张牙舞爪冲到,一声咆哮,跃起凌空扑来,咆哮声天动地摇,山岳为动。
他觑个真切,向侧略闪,挥起长锤行雷霆一击,“噗”一声响,下扑的猛虎爪折毛飞,锤头正中虎额,虎头立碎,血肉之躯,怎禁得起他全力一击?
接着来的是两头猿猱,猿猱比猛虎轻灵敏捷,长锤一挥,两猿左右跃退,立即张牙舞爪重新扑来,他大喝一声。钉紧右面的猿猱连挥三锤,奋勇迫进。猿猱走避不及,两爪立碎,狂嚎着以后跳跃而退。
另一个猿猱本已扑来,等他旋身抢锤,火速咆哮着后退,双爪飞抓。他身形似电,抢锤飞扑而上。猿猱不敢招架,扭头飞逃。他一跃两丈,长锤如天雷下击,“噗”一声锤下魂断,击碎了猿猱像猴子的臀部。
三猛兽一照面便两死一伤,后到的猛兽咆哮着迟疑不进,远处也及时响起一声胡笳的长鸣,众兽便不再进扑,在外逡巡不去,堵住了出路。
他被困住了,陷在崖下啦!地上有不少从崖上面落下的枯枝,他开始收集堆在崖口,居然堆成一座大大的柴山,并花些心机做成两根六尺长的火棒,准备制成火棒突围。
看看日落西山,是时候。崖口兽群中分,让出一条道路,乔煜不带兵刃,大踏步而入。
他站在柴堆顶端,居高临下叉手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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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以火斗群兽
乔煜站在柴堆下,笑道:“阁下神勇,佩服佩服。”
“好说好说,尊驾又有何见教?”他也泰然的问。
“与阁下商量商量。”
“是叫甘龙出面么?”
“不,在下与你单独商量。”
“就不必浪费口舌了。”
“你知道阁下的处境么?”
“当然知道,数十条猛兽,拦不住在下的。”
“正相反,你绝对冲不过百兽阵。咱们从崖上向下丢火把,你不死于兽吻,也将死放火中。”
“在下正准备放火把呢。任何野兽皆畏火,狮虎亦不例外,等在下火焚百了山庄,令祖卅年心血化为乌有,不信且拭目以待,”
“你未免太小看了百了山庄啦!阁下。本山庄的猛兽是不怕火的,同时你也休想入内放火。”
“那咱们走着瞧就是。”
“你已身陷绝地,在下诚心与你商量,希望你接受。”
“如果你认为在下会在威迫下低头,你就大错特错了。”
“家祖答应善待你,惺惺相惜,决不相强,你仍不接受?”
“条件呢?”
“没有任何条件。”
“这么好说话?”
“只希望你在本庄小留十天半月。”
“在下有大事在身,无法久留十天半月。”
“那……”
“那就没有可谈的了。”他强硬地说。
“你未免太过固执了。”
他脸色一沉,朗声道:“你们是安西盟的爪牙,而安西盟用诡计赚了在下的马匹行囊,骗走了两名劫匪,按理在下不须与你们打交道。为了尊重令祖当年的英名,在下以礼登门拜会,已算是对得起你们了,目下除了交还在下的物品外,别无商量。”
“为人行事,须量力而为……”
“你该说大丈夫能屈能伸。在下目前尚未陷绝境,大有可为,尚未至能屈的地步,不劳费心替在下分析利害。”
乔煜只好知难而退,说:“好吧,你既然坚持一意孤行,那也是无法勉强的事。”
声落,突然飞退丈余,急急撤走。林华慢了一步,追之不及。
他相信乔煜的话,经过训练的猛兽不怕火,但他也明白,不怕火的意思并非真可与火相抗,而是见火不惊窜而已。如果被火所灼,不怕那才是欺人之谈,他着手扎了不少柴束,准备停当,取火褶子燃起柴堆,将柴束点燃向外抛掷,只片刻间,火头四起,猛兽开始狂乱地奔窜,咆哮声惊天动地。
他挥舞着两只火把,一声怒啸,突出崖口,在火焰飞腾中,抢进七八丈。
一声梆子响,三方箭雨齐集。
他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闪在假山后找寻出路,避过了箭雨。
一头巨豹突从假山石后窜出,幽灵似的扑向他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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