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洗掉了脸上的墨迹,把守寨门的人认识,不等他通名,便含笑将他迎入。进得寨来,首先便碰上了吴芬姐弟的两位师父天南一剑与施大同。
天南一剑似乎对他的出现丝毫不感意外,迎上抱拳施礼笑道:“宗兄,怎么这时方返寨?蔡家两位姑娘,正要求吴大爷派人去找你呢!黄山双妖目下怎么样了?”
他淡淡一笑,毫不隐瞒地将追二妖的经过与所闻简略地说了,最后说:“为避免嫌疑,小可在安陆客栈要了一间客房,以便安顿,特返寨向两位小姐辞行,小可对贵寨深怀戒心哩!”
“那怎么可以?宗兄……”
“不瞒张老师说,小可并不是怕事的人,但只希望不生事。只来了一些人,小可便受到贵寨的人仇视,看成奸细,几乎送掉老命。而目下似乎寨外十里内高手云集,全都是些神秘莫测却又个个心黑手辣,对贵寨似乎有不轨的念头,虽也不知道日后将发生些什么意外,小可如果仍然不知趣留在此地,这条老命早晚会完蛋,不死于外人之手,也将断送给贵寨的人。张师父,阎王骆四走掉了吗?”
“走掉?他并未离开本寨哪!”
“吴大爷对他……”
“吴大爷不愿追究他与你的事,也不相信黄山双妖的指责。”
“哦!吴大爷倒是个气量恢宏的人哩!这是说,大总管始终不曾离开贵寨?”
“其他的人皆外出踩探与办事,他怎能离开?”
“哦,两位小姐仍在喜风楼吗?”
“在,不过,宗兄还是先去见过吴爷比较好些,吴大爷现在东面水阁,与几位刚从河南赶到的爷字号人物会晤,希望你返寨时先去见见他,以便向你道谢哩!”
“这个……”
“走,咱们陪你走一趟,你大概不知水阁如何走法呢!”天南一剑慨然地说。
“好,有劳张老师与施老师了。”
水阁位于一座大池塘的中间,池塘又位于一座大花园内,地势甚为隐僻。天南剑客领先而行沿一条小花径信步走向水阁。
“咦!这一带为何不见警哨?”林华心中起疑问。
“这是内部秘境,外人怎可进入?各处设有机关埋伏,不怕有人侵入。”
“机关埋伏不足恃,任何灵巧的机关,如果无人看守,皆不可信赖。难怪各路人马大举入侵,吴大爷与全寨的人全成为瓮中之鳖,良可慨叹。唔!这是什么香?”
“早开的丹桂。”施大同信口答。
“唔!如有香气,须防入侵的人使用迷香,小心了。”林华惊觉地说。
“宗兄不怕迷香?”天南剑客信口问。
“一次上当一次乖,在下带了解药。——
“哦!亲兄倒是有心人哩!”
谈说间,到了水阁西面的一座花坛下,小径绕坛右而过,领先的天南剑客笑道:“去年有一名小贼,居然能穿越重重机关,到达此地……”
话未完,林华突然低喝:“伏倒!暗器……”
喝声未落,他已伏倒在一株花树下,身影一扬一闪,蓦地失踪。
花树传出一阵沙沙声,像是暴雨光临,先后共有十余枚暗器追踪攒射,可是却全部落空。
施大同闻声知警,就地伏倒向侧滚。
天南剑客不见了,疾退入一丛丁香花下。
林华出现在花坛的右侧,鬼魅似的扑向坛后的阴影中。
“要活的!”他扑上叫。可是,叫晚了,人影暴起,剑光如匹练,惨叫声刺耳。
坛后纵起一个黑影,落向坛左。坛左突然升起一个人影黑影毫无顾忌地欺近了坛左升起的人身前。人影突然一剑刺入黑影的心坎,而且先一步射出了三枚透风镖。
黑影惨叫一声,一掌拍在人影的右胸下方。
人影与黑影同时倒地,两败俱伤。
三枚透风镖未射中黑影,却迎面袭向扑来的林华。
林华命不该绝,恰好听到施大同在侧方叫:“跑掉了一个,北面……”
林华半途折回,跃上了花坛。这瞬间,最外侧的一枚透风镖擦左肋而过,伤衣贴皮护腰滑向身后去了。
他只看到刚爬起的施大同,不见有人逃向北面。
“一海兄。”施大同大叫。
“左面,他像是中了暗器。”林华叫,转向两人倒地处纵落。
施大同先到,天南剑客摇摇晃晃地站起,手按住右胸下说:“我……我受了伤,大同兄,你领宗兄到……到水阁。”
“中了何种暗器?”林华伸手急扶,急声问。
“中了一……一掌,胸骨伤……伤得不轻。”天南剑客虚弱地说。
林华一怔,脱口叫:“那……那三枚暗器是你发的?”
“兄弟想射他,却……却射偏了准头。”
林华摇头苦笑,说:“张师父,在下在对面出声警告,你不该发射暗器的,这三枚暗器险些要了在下的老命。”
施大同拖起被一剑穿心的黑影,取出火折子幌亮一照,惊叫道:“咦!是大总管的得力外堡听差卓安哩!该死,他为何要暗算我们?”
林华冷笑一声,说:“他要暗算的是我宗三……”
“还走了一个,咱们追寻他的下落……”
“即使真有另一个人,也追不上了。”林华冷冷地说。
“咦!你说即使真有其人是什么意思?”施大同微温地问。
“咱们心里有数。”
“呸!你认为在下撒谎?”施大同真火了,声调提高。
“你是否撒了谎呢?”林华不放松地反问。
“宗三,你得说清楚。”
林华不愿追究,冷冷地说:“没有再说的必要了,在下只是感到奇怪,三个人中,只有你老兄毫发未伤,而最不可能受伤的该是我……”
“你受伤了吗?”施大同沉声问。
“不曾,衣破而已。不必多说了,快将张老师送去治伤才是。”
天南剑客挺了挺胸膛,苦笑道:“这一掌兄弟还挨得起,不必耽心。宗兄,依兄弟看来,本寨确是危机四伏,对老弟不利,有不少仇视老弟的人,是非之地不宜逗留,兄弟认为老弟还是早离为上。尤其是大总管阎王骆四,吴大爷对他有所顾忌,他既然与老弟水火不容,留在本寨任何时候皆可发生意外。”
“所以在下已在安陆客栈订了房间。”
“那就不用去见吴大爷了,大同兄何不陪同宗兄出寨?”
“大丈夫来得清去得明,在下必须见见两位小姐再走。”林华坚决地说,步伐坚定扭头便走。
“老弟要往何处去?”天南剑客问。
“到喜风楼。”
“这……”林华不再回答,泰然大踏步沿来路走了。
两位小姐根本就不在喜风楼,已迁至内院安顿了。他只好回到客室,取回自己的包裹,托冯四转告二小姐一声,带走了藏在床下的夺魄针筒,大踏步出寨而去,连夜奔向府城。
到了安陆客栈,店家告诉他,女扮男装的丑骑士,已被五名同伴接走了,接至何处无从得悉,接走她的人并未留下去处,而丑骑士离店时是抬走的,像是睡着了,走的方向是北面至应山的大道。
坐骑并未带走,交柜的行囊也未取走,丑骑士似乎忘了这些东西。接走她的五个人中,出面打交道的人操湖广口音,似乎不愿多说话,接了人便走,既未多问,也未留下话。
他吃了一惊,未免太不合情理了,一个少女如果落在对头手中,那还了得?
问清了五大汉的相貌特征,他急急放下行囊,连夜上道北行。
北行第一站是十里接官亭,那儿有十余户人家,其中有卖茶水的食店。他找到店家询问,店家坚决地表示,整天不见有他所说的病人与五大汉经过此地。
他该到何处去找!毫无线索可寻,谁知道那些人到何处去了?
“会不会是不戒魔僧把人弄走了?”他烦躁地想。
不戒魔僧是丑骑士唯一的对头,他只有抓住这唯一的线索追寻。可是,不戒魔僧目下藏身何处?
想起丑骑士原是女儿身。万一真是落在不戒魔僧手中,这时已嫌太晚了,他感到脊梁发冷,毛骨悚然,不由心中叫苦不迭。
“且先找出不戒魔僧的下落再说。”他下了决定。
丑骑士姓甚名谁他不知道,寻找起来也无从着手。不戒魔僧名头响亮,找起来该不困难。
他往回走,到了铁城山下岔至铁城寨的小径,便走向铁城寨,希望在附近找到潜伏在左近的不戒魔僧。
走了半里地,突然前面传来隐隐衣袂飘风的声浪。他向右路一闪,隐身草丛中细看动静。
前面四五十丈,便是黑黝黝的铁城寨,传来了二更鼓声。
三个黑影来自铁城寨,掠走如飞。距他藏身处约有十余丈,向北走了。
他赶忙窜出路面,急急奔去,原来那儿有一条小径,通向北面的铁城山。
“且跟去瞧瞧。”他自语,悄然跟上。
铁城山土色如铁,上有一座已成为废墟的古铁城,城北不远又有一座古寨,也被树林荒草所淹没了。目前,除了古林蔽天,野草萋萋之外,不再有人在废墟居住,只有狐鼠不见人迹。
古铁城的西麓,有一座占地数里的白林场,那儿有一座被淹没不知多少年代的坟场,这是当年古铁城的居民安息之所。废坟场占地甚广,可知当年的古铁城必定十分繁美
德安府在春秋时代是古国郧,后来属楚国,秦朝统一天下称为南郧,汉分为江夏郡属荆州,到了宋朝方改称安陆郡。至于这座古铁城废墟,当年到底是不是古郧国的都城,谁也不知道,当地居民只知那是很久很久,久得岁月茫茫不知何时,这座废古城便在那儿了。目前,废铁城的隐没遗迹中,仍可看出一些古堡的遗痕,和那些半埋在泥土中的残柱与秦砖汉瓦。废坟场上,也不时可发现一些形式古老,刻了篆文而字形难辨的断碑残碣。
即使是白天,当地的土著也不敢到山上来,据说这一带有妖魅鬼怪白昼出现,那些敬事鬼神的人,怎敢前来与鬼打交道?因此,这一带的树林极为茂密,樵夫仅到达山腰以下,从没有人敢再往上走了。
林华不知道铁城山的鬼故事,跟着三个黑影悄然疾走。
他必须跟近至六七丈内,以免将人追丢,小径已不见了,树林愈来愈茂密,稍一大意,极可能将人追丢。幸而三黑影脚下已放缓,不然追踪极感吃力而困难。
前面鬼火一闪,接着是“吱利利”一声鬼啸入耳。
三黑影止步,其中一人回了两声鬼啸。
“谁!”前面暗影中传来一声尖厉不似人声的低喝。
“璇。”黑影低声答。
“天璇。”对方又叫。
“摇光。”黑影低声答。
天璇,是北斗七星的第一星。摇光,是最后一星。
“是天璇堂主吗?”对方又问。
“皎皎北辰,马首是瞻。”
“请便。”
三黑影举步而行,穿林拨草急走。
林华心中一懔,忖道:“这儿是七星会的聚会处,想不到我在无意中,遇上了江湖两大秘密帮会之一的七星会聚会处。沿途必定暗椿密布,步步凶险,我得小心了。
既来之则安之,他不愿就此罢手退走。
连越三道关卡,双方的问答完全相同,之后便不再有人出面盘问,他知道行将接近腹地了。
前面展开了一片野草丛生,荆棘密布的荒野,中间散布着不少断碑残碣,和一些疑似坟墓的残丘,就是没有树林。
荒野广约里余,是间一座数十丈方圆的小丘附近,四周插了七根竹竿,各挂着一盏黑色的灯笼,除非走近至灯下,方可看到灯笼。
但每盏灯各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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