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云还是提着一只大筐子,里面装着不多的青草——她不喜欢拔草,不喜欢任何形式的体力劳动,最喜爱的还是风风火火地跑来跑去,到处凑热闹。
爱东不怎么想搭理改云——在保国面前,有这样子的邻居,挺丢脸的。
把电子表还给改云,爱东对保国说:“那俺就回家去了。”
保国点点头,扔掉手上的烟蒂,正准备发动起摩托车赶回城里去,改云却认出了保国,走到他的跟前,说:“你就是罗保国吧。”
保国见她身着破衣,脸上却抹红白分明,心中厌恶,没搭理她。
改云并不气馁,她走近一步,对保国说:“听说你带人在凤凰水库那边栽树苗子呢,也带俺去吧——俺力气可大了,又一直很能干。”
保国依旧不理睬改云,并且,已经跨上了摩托车,准备离开了。
改云为了证明自己有能力承担起栽植树苗的任务,冷不防一把将身边的爱东给推倒在地,说:“看,俺比爱东力气大很多呢!”
“干什么你!”
保国说着,并没有起身,也是伸手就把改云给推倒了,“啪”地跌倒在地上,痛得她“哎哟”叫了一声。
爱东立即爬起身来,在保国面前出丑,可不是一件小事情,事实上,他拼尽全力,也能跟改云打个平手,不过现在,他有点儿不好意思动手了。
改云也立即爬了起来,她剜着眼睛看准一个空隙——保国离开摩托车去安慰爱东的时候,蓄足力量朝着保国冲了过去。
“小心呵!”
爱东急忙出言提醒,却见保国略一侧身,改云扑了个空,身体直扑过去,又趴到地上了。
改云这次受到了很重的伤,她蹲坐在地上,举着被硌出血的双手,哀哭起来。
保国根本不理她,发动起摩托车就离开了。爱东呆呆地站在改云身边,看着她的眼泪把脸上的脂粉冲成一道道污秽的沟沟,心里忽然一阵悲凉。他说:“改云……”
“都怪你!”
改云大声地哭叫着,伸出手指一下一下用力地点戳着爱东,边戳边哭诉不已。
“改云,回家去吧。”
爱东伸手去拉改云起来,不妨被改云一把拖倒在地上,翻身骑在他的身上,狠狠地擂了几拳。
改云的体重显然是超过爱东的,她温热的身体压在爱东身上,一双拳头有力地打击着爱东。打过几下,心里总算平衡了,终于止住了哭声。
爱东忽然一阵眩晕,他说:“改云,要是以后没人娶你的话,俺就娶你!”
改云听到爱东说出这种话来,立即从他身上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说道:“想得美——俺早就有主了!想得美!”
一边说,一边用脚狠狠地去踢爱东,第一下充满力量,第二下力量消失了,第三下——没踢出来,她跑开去,过了好一会儿,才记起她的经典台词:“死爱东,娘娘腔,呸!”
19、19。爱与罪之缘(2)
天色渐渐暗下来的时候,有人在七里铺一家工厂的仓库附近,发现了刘文清,恰好刘家有个亲戚住在那里,就把他给送了回来。文清小小年纪,被大人问来问去,实在说不清楚当时的情况,问得更急一些,就吓得哭了。最后也就只能认定是他自己出去乱转,走迷失了。
这样一来,金凤的男人绑架文清的可能性完全消失了。那个受了伤的男人躺在县医院的病床上不住口地咒骂,金凤则被几个本家的女人押着,去派出所作证,供述刘海“曾经”犯下的种种罪行。
金凤在家里挨了打、遭了骂,苦着脸赶到派出所里,没想到在院子里就听到了刘海在审讯室里大声吵吵,叫骂的对象,居然还是她——金凤。
事情,于是就变得复杂起来了。
考完高中之后,爱东有三天的假期,其实再回到学校去,也不过是参加一场毕业考试,举行一下毕业的典礼,拿了证书就要放假了,所以,心情还是蛮放松的。考完试的第二天,他起得很晚,一直睡到快要中午了,才懒懒地爬起来,随便吃了点东西。本来打算去菜园里帮母亲干点儿活路,没料道刘长泰约了几个同学来找他玩,大家跑到阳河边上疯玩了一天,直到傍晚才回家来。
回家后,父母都不在家。爱东准备好晚饭,等而又等之后,天都黑透了,父母还没有回家,心中一阵焦急,就走出家门,正在寻思到哪里去找找,就听到父母亲低声议论着,走回家来。
“你们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爱东心里感觉很是委屈,忍不住出言质问。
父亲走在前面,过来摸了摸爱东的头,叹了口气,没说什么。母亲随后也过来了,抱住爱东,也长长地叹了口气。
“怎么啦?”
爱东有点儿怕了,难道出什么事情了么?
“回家吧。”
父亲说着,迈步回家去。
吃晚饭的时候,父亲大体把事情给爱东讲了一遍。因为有了金凤的证词,下午的时候,警察来刘海家搜查,搜出的一把刀,居然跟阳河边杀人案行凶时的刀具一模一样。有了这份证据,刘海就是说什么也没人肯信了。
“那……”
爱东显然不能相信刘海是杀人凶手,因为他曾经亲眼看到有人暗暗跟踪刘海,再加上刘海家两次被盗,甚至于包括文清失踪的事情,应该全都不是巧合。那个长方脸,身材高大,经常戴个草帽的外乡人才是真正的凶手!
“肯定不是老海叔杀的人!”
爱东非常肯定地说。
“证据呢?”父亲抬起脸认真地看着爱东,非常无奈地说:“找不到那个真正的凶手,老海铁定要背这个黑锅了!”
“那岂不是白白去偿命……”
母亲现在又哭了起来,刚才父母是到刘海家里,安慰他的家人来着,母亲已经陪着刘海家的女人们哭了不少时候,如今提到这个,忍不住又开始流眼泪了。
“肯定有证据!”
爱东忽地站起身来,仿佛他已经决定要担负起拯救世界的重担一般,在屋内转了一圈,坚定地说:“俺要出去一趟!”
眼见着爱东要出门,父亲急忙喊他:“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赶紧回来!”
一股豪气鼓舞着爱东,他根本不理会父亲,坚定地向外走着,一面大声说:“俺要出去一趟!”
急匆匆赶到罗保国家的窝棚跟前,爱东略停了停,站在门口叫了一声:“罗保国!”
今晚在窝棚里值夜的,恰好就是罗保国。听到爱东的叫声,他立即从窝棚里冲了出来。
“爱东!”
保国站在爱东面前,出于惊喜——爱东居然深夜造访,难道他想通了,要来共度良宵么?
爱东本来很着急地要跟保国谈一谈关于刘海的事情,可是看到保国两眼放光,一双手似要过来抱自己,又强忍着不敢鲁莽行动。不过爱东还是开门见山,他说:“刘海不是杀人凶手……”
“嗤……知道。”
保国的热情受到了强烈的打击,他闪身回到窝棚里,骨碌躺倒在床上,翘起了腿,开始哼哼小曲儿。
“你也知道?有个外乡人,戴着个草帽,脸长长的,还有……”
“那肯定不可能是刘海杀的人啦!分赃不均起了内讧呗。”
“什么?”
爱东现在迷惑了,虽然他多少知道一点儿线索,但是支离破碎,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他见保国说得这么肯定,立即凑到保国的身边坐下来,问道:“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罗保国停止晃腿,坐直了身子,盯着爱东看了一会儿,起身去关上了窝棚的门。爱东见他如此谨慎,心里也很紧张,就一直紧紧地跟着他。两人一齐到床边坐下了,保国才悄声说道:“你保证不告诉别人?”
“俺保证!”
罗保国顿了顿,又问:“保证一直跟俺好?”
“俺……保证。”
“出事那天晚上,俺爹回村里去找人,俺就先到那边去瞧了瞧——结果,真让俺捡到了宝贝!有个百衲包,里面装了两尊小金佛!”
“什么?”
爱东大大地吃了一惊,他实在没有想到罗保国从一开始就已经知晓了内情,却能够沉得住气,权当什么事情也不知道。
保国见爱东张着惊讶的大嘴巴,还以为他不能知晓“金佛”到底有什么样的价值,以至于对自己钦佩不已所致,忍不住继续吹嘘道:“你放心,以后只要安心跟着俺,保你吃香喝辣,快活一辈子!”
“那……为什么刘海家会进了小偷呢?”
“你以为这窝棚就没人进来过呀?”罗保国高兴起来,再次翻身躺倒在床上,朝着爱东勾勾手指头,爱东凑近过去,保国又指着自己的脸颊,说:“亲这儿。”
爱东有些恼了,使劲儿推了保国一把,怒道:“快说呀你!”
没想到保国的火气更大,立刻翻身向里,蜷起身子,再也不肯说话了。
爱东无奈,只好凑近过去亲了他一口。保国还是动也不动,爱东再次实行“亲合”政策,保国还是不动。爱东生气了,站起身来就要走,保国一探手就把他拉倒在床上,立即压了上去。
爱东奋力推开保国,怒道:“人家都快急死了——关系到人命呢!找不到真正的凶手,刘海叔就要替人家去偿命了!”
20、20。爱与罪之缘(3)
“管他们呢!”保国坐起了身子,垫着两只脚,斜身靠在床边的一根木头桩子上,乜着眼睛瞅了爱东一眼,问道:“刘海被抓了你这么着急——那要是俺被警察给逮去了,你怎么办呢?”
“你又没犯法,警察抓你干嘛?”
“假设嘛……快说说!”
“想办法救你呗!”
爱东现在也糊涂了,他都忘了自己跑到保国的窝棚里是要干什么了。他愁眉苦脸地坐在那里,觉得人生就是一场诈的骗局,自己越单纯,这骗局就越诡异,不管怎么样左冲右突,却总不能找不到一条出路。
“好!够哥们!咱们也算没白白好了这一场。”
保国屁股挪动几下,凑到爱东身边,伸手搂住了他。爱东身心俱疲——从升学考试的压力,到亲眼目睹刘海与金凤偷情、被警察讯问、被老师误解,还有那个神秘的外乡人一直如同鬼魅般萦绕在他的生活里,时不时就要让他受到一点儿惊吓。
保国温柔地搂着爱东柔弱的身子,眼见他神色黯然,又感觉到他因为惊慌和恐惧而微微地颤抖,忍不住出言安慰他:“别怕!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多长一份心眼儿,啥好事也能捞着,啥孬事也能避过去。那天晚上俺一打开那百衲包,见着那金佛,知道那杀人犯肯定要回来找,当即就从左家庄那条路转回家去——把东西藏进柴房里去了。”
爱东没想到保国还有过如此刺激的经历,早已听得入了迷,急急地问:“后来呢?”
“当天晚上,俺这个窝棚就进来小偷了。俺就装作不知道——反正啥东西也没少,俺爹跟俺哥来了也没看出来。到了第二天晚上,那小偷不就去刘海家了嘛……”
“这么说……那小偷——也就是那杀人犯,要找到的就是那个百衲包,还有里面的‘金佛’了?”爱东总算弄明白了:“那天晚上刘海说他13号晚上来过阳河边,所以就被那杀人犯盯上了,接连两次去他家里找那个包包。实在找不到了,才绑架了文清……”
“是呀——果然是大学生苗子,聪明得很嘛!”
保国很得意,他又重新躺倒在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