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昊彬紧跟柳思勉柳思元柳思逸柳思鹏站进了思字辈一列,柳国胜柳国平进了人数最少的国字辈那一排,柳玉成柳玉胤站在了人数最多的玉字辈最前面。
整个祭祖仪式由族长会中选出的三人承担,一个便是辈份最高的柳道守,一个是年龄最长的柳国林,一个是嗓门最雄厚的柳品智。
祠堂门口正对着祖宗牌位摆着一香案,香案上中间放着三个托盘一个香炉,两头分别是两个大烛台,中间的托盘放着个大猪头,两边的托盘分别放着一个整鸡和一条整鱼,烛台上点着两根四五十公分高的白色蜡烛。柳道守柳国林柳品智三人分别点了一柱香,插…进香炉后,按辈份来,先是柳道守再是柳国林最后是柳品智,三人依次跪在香案前面的蒲团上向祠堂里的祖宗牌位磕了三个头。三人行过礼后,柳道守站中间,面朝着祠堂,柳国林站在他的右手边,柳品智站在他的左手边。
关昊彬正不知道下面要干什么时,寂静的场院中柳品智宏亮的嗓门突然喊了起来:“一鞠躬……”顿时大家都跟着前面的三人向祠堂鞠躬,由柳品智指挥,一连鞠了九个躬。
鞠完躬之后,柳品智从柳国林手里接过一卷黄色的纸来,摊开纸念了起来:“戊子年,常真常朴公绵下往生的子孙有,国字辈二人,国万享年九十七,国景享年八十四;思字辈四人,思晖享年九十一,思彦享年六十六,思雄享年七十九,思曦享年七十二。”念完后,柳品智把手中的那卷黄纸递给了柳道守,柳道守接过之后就着烛火把那黄纸给烧了。
关昊彬看明白了,这是他们在向祖宗报告去年一年中柳家子孙去世的人数,既然这样,那去年出生的人数是不是也要汇报呢。
果然没猜错,接下来柳品智便从柳国林手中接过一匹红色绸缎,果真念的是去年新出生子孙的名单,一共有九人,念完之后,柳品智停顿了一下,接着又道:“外迁户回藉子孙两人,柳思敏柳玉伟;柳氏义子一人,关昊彬。”
关昊彬听了心下一惊,柳思敏柳玉伟父子俩的事他是知道的,人家本来就是柳家村的人,只是因为柳思敏的父亲柳国水是国民党,移居黑龙江没音讯之后,在上世纪六十年代混乱时期被村里给消了户,他们回藉认宗是理所当然的,没想到自己的名字竟然也上了柳家的子孙榜。前面站的几个都是高个子,关昊彬想探出头去看看,后面的柳思鹏拉了拉他,示意别乱动。
柳品智念完后,柳道守接过绸缎,毕恭毕敬地进入祠堂,把绸缎放在祖宗牌位的案台上。等柳道守出来后,柳品智大嗓门又喊了起来:“下面开始武祭。”一听这话,场院里站得直直的五排队伍顿时往两旁散去,围出一个大圈来。
关昊彬正满头雾水的,拉着他往后面散开的柳思元笑道:“下面是向老祖宗们表演‘柳氏闪腿’的时候。”
“大哥,现在能说话?”关昊彬小心翼翼地道。
“当然,不然怎么给小家伙们鼓掌叫好啊。”柳思元示意关昊彬往四周看去,关昊彬这才发觉,在往后散开的时候人群早也是叽叽喳喳嘻嘻哈哈起来。
“思勉人呢?”关昊彬前后看看,柳思勉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他准备去了。”柳思元道。
“他也要参加表演?”
“不是,‘武祭’表演的全是二十岁以下的青少年,等下要把刚才念的新出生子孙登进柳氏宗谱,他毛笔字写得好,是登宗谱的。”柳思逸道。
“不会吧,他毛笔字很好么,平时也没见他写过啊。”关昊彬很是意外,还真看不出来啊,柳思勉竟然会写一手的好毛笔字?
“全村的武夫,就他毛笔字写得漂亮,二叔和柳品升都没他的好。”柳思元哈哈笑道。柳品升跟柳国平一样,也是大学毕业后在外工作的,全村的柳氏子孙,目前就柳品升官位最高,在浙江一个市的开发区当主任,正县级干部,今年也回家祭祖来了。
“我的名字也会进柳氏宗谱?”关昊彬有些兴奋地问。
“那当然,你是二叔的义子,跟我们就是兄弟一辈了,你的名字应该是挤在二叔和玉成的名字中间,”柳思逸见关昊彬那神态,心里莫名一阵伤感,点了点头道,“上了宗谱那就可以进祠堂去练武了,祠堂里的四壁画有专门的练武图,柳家族人有条祖训,子孙习武哪个有不足,谁都有义务指出来,也就是说,不论你想跟村里的谁学,都不用拜师了。”
“真的呀?”关昊彬有些难以置信,没想到自己一个孤儿出身竟然会被人家宗谱给接纳,更加不可思议的是今后学“柳氏闪腿”的功夫待遇就跟柳家子孙一样呢,从今往后,自己也算是有根的人了,想到这眼泪都差点流了出来。其实他不知道,当接到马素华的电话后,柳国平在村里跑了一晚,不但族长会的成员家全部走了一趟,就是一些族长会外的德高望重的也上门费了不少口舌。
今年参加“武祭”表演的有五个,都是十到十六岁的小孩,柳玉成柳正鹤也在其中,表演的是正统的“柳氏闪腿”套路,看了五个小孩的表演,关昊彬心下慨叹,柳家村真是藏龙卧虎啊,这五个毛头小孩,一招一式凌厉霸道得很,自己要是跟他们中的随便一个比划起来只怕都是不出两招就会落败,这些年来瞒着爸妈偷偷练的在他们面前根本不堪一击。关昊彬越想越郁闷,心下打定主意,一定要好好学几招,人家二嫂和婶娘也都是嫁过来之后才学的,比划起来都实用得很,自己是有底子的,学起来应该不成问题吧。
“武祭”之后就是放鞭炮,鞭炮每家每户都得买来集中在祠堂场院放,去年新添丁的户家买的还特长,以示庆贺,像柳道守一脉,柳国胜柳思元算一户,柳道守柳思逸算一户,林贵芝算一户,柳国平算一户,得买四挂鞭炮,柳国平一户新添了关昊彬,还得买长挂的。
在“武祭”的当儿,各户都回家把鞭炮给搬了过来,“武祭”一完, 顿时鞭炮声震天的响,硝烟弥漫,人声鼎沸,异常热闹,关昊彬这才对柳思勉的话反应过来,这披风果真是别有用处,两手一拉,把全身裹在了里面,就算有燃着的鞭炮蹦过来也不用担心把身上的衣服烧个洞。把自家的鞭炮点着之后,柳国平拉起关昊彬就往祠堂里去,说是要登族谱。
进了祠堂内,关昊彬感觉到了另一个天地,外面喧闹非凡,里面却相对较为安静,虽然外面鞭炮声不断,但里面好歹还能听得清身边的人说话。里面人也不多,除了主持祭祖仪式的三人和誊书抄写的柳思勉外,其他都是抱着去年新出生儿子的年轻父亲,柳国平关昊彬刚进来,柳思敏带着儿子柳玉伟后脚也跟了进来。
抱小孩子的都已经登记好了,柳国平把关昊彬推到了柳思勉跟前,手里向旁边的柳品智和那些抽烟的人发烟,嘴里对儿子道:“开始写吧。”
“没点表示啊?”柳思勉对关昊彬诡笑道。
“什么表示?”关昊彬云里雾里。
“替人家捉刀也有捉刀费啊,我一笔下去,你就榜上有名了,怎么的也该给点润笔费。”柳思勉笑道。
“哦,”关彬心里骂道,臭家伙,要钱就明说啊,搁这摆什么师爷姿态,“多少啊?”
“随大家的意思,不过,听说你财大气壮,给少了应该脸上不好看吧。”柳思勉呵笑道。
“祖宗面前,你给我正经点,”柳道守背后走过来狠狠在孙子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对关昊彬笑道,“就给他二十,前面都是那个标准的,缴族帑就随你的意吧。”柳家风俗,往族谱中给儿孙登名字除了要给写谱的人一些“喜礼”,还要上缴“族帑”。
“二十?这么少啊。”关昊彬有些不相信,就算是意思一下,怎么的也要给一张整的吧。
柳国平招呼完身边的人,转过脸来道:“按照族长会定的习惯,登族谱的每人给二十,缴族帑就随大家的意思,你这几位侄孙辈的刚才有例子,有给一百的,也有给一百二十的,随你给。”
“哦,”关昊彬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一百的,递给关昊彬,“给你一百,你找我八十。”
“行,等下回家找给你,”柳思勉憋笑道,“那族帑准备缴几百?”
“明天去街上银行取,你先给我登上吧,十万。”关昊彬貌似很自然地道。
“多多……多……多少?”柳思勉以为自己听错了。
“十万啊。”关昊彬见柳思勉那副德性,心里很爽。
“意思一下就行。”柳国平在后面扯了扯关昊彬的披风。
“守叔啊,小关说要缴多少?”柳国林也怕自己年老耳聋听得不真切。
“我六孙子说要缴十万的族帑。”柳道守有些显摆地对柳国林道,嗓门提高了几个八度,生怕人家被外面的鞭炮声吵着听不见似的。
“十万?这么多啊。”柳国林心道,把这小子写进族谱还真是写对了,一出手就挺大方啊。柳品智和那些抱小孩子的族人听了也都惊叹不已,听说过平叔公认了个有钱的干儿子,没想到却是这么有钱,出口就是十万。
“昊儿啊,你一下子搞特殊化,缴得这么多开了个不好的头,下次人家就不好缴了,我看,你就出一千吧。”柳国平劝道。
“出一千跟十万有什么区别,就是一千,那也是别人出不起的,还不是开了个不好的头,族帑本来就是大家随意给,能给多少就给多少。”柳道守抢白道。
“就是要给,咱街上的银行一时也取不出那么多钱。”柳国平狠狠毒了自个老爹一眼。合着我这干儿子是他花钱买来的啊。
“干爸,没事,回去我直接把钱转账到公账上就是了,”关昊彬笑了笑,又催促柳思勉,“写上吧,柳氏义子关昊彬,缴族帑十万。”
“哦,写上写上。”柳思勉恨不得把自己的嘴给撕了,什么臭嘴啊,吃饱了撑的,跟我家宝贝开什么玩笑,这下好了,唉哟,我的大半年工资啊。
☆、第七十四章
登完族谱,关昊彬便跟着柳国平在外面看人家放鞭炮,在鞭炮声中柳国平带着关昊彬围着人圈给他介绍族内长者和一些有影响的人,无非就是些年龄大的老者和在外面当官或工作的,关昊彬跟着柳国平,很是客气地跟大家扯起嗓门一一打招呼,嗓门不扯起来根本听不清。
虽然鞭炮大家一起放,但由于户数多,有些人家的鞭炮又特别长,足足放了近两个小时才停,硝烟慢慢散尽,地上是几寸厚的红红的炮屑,跟铺了层厚地毯似的。鞭炮声一住,大家便互相作揖拜年,笑语晏晏。
柳道守柳思勉完成了族谱登记和封存上架工作从祠堂里走了出来,关昊彬正想上前去,柳道守柳思勉爷孙俩却被柳品升等一群人给拉住了在闲聊。
“昊儿饿了吧。”看出关昊彬心思的柳思逸走过来道。
“嗯,有点。”关昊彬不好意思地笑道。一大早爬起来就只喝了点水,到现在都日上三竿了。
“走吧,我们下去吃东西去。”柳思逸牵着柳玉胤,对关昊彬他们道。
“回家么?”关昊彬看了看在那人群里高谈阔论的柳思勉,对身边的柳国平道。
“今天大半天都不回家了,就在村里面吃,吃完了就是‘跑状元’,从村里最前面的土地庙开始出发,绕着村庄转几圈,最后到这祠堂下。”柳国平介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