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水华传》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长相思·水华传- 第89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亲手绾了繁复华美的缕鹿髻,发丝环环相扣环环饰以珠玉。髻中插入一支黄金梅枝长钗,两侧各支出长长花枝直至额前相合为一朵金梅,垂下七七四十九条细如牛毛金丝,点点起落在双眸之间微酥酥的凉。长钗花枝上亦“开”满红宝石雕成的精巧梅花,花色细嫩,宝光流转。发髻底端拖下金丝制成长长拖地金带,如一朵金云在身后飘浮。

妆容亦画得贵气华美。成套的黄金饰物各置于颈上腕上臂上以至于腰间指上。袅袅婷婷立于落地镜前,采苓不由在一旁拊掌笑道:“娘娘丽质天成,真的是好美好美呢!”

雨棠正着我护甲上一颗海珠,笑意莹然道:“咱们娘娘从来都是极美的,今日不过又添几分贵色而已。”

我摩挲着如凝脂般白皙嫩滑的面颊,轻声地笑了。其实贵不贵气华不华丽都无关紧要。我所在意的,唯有霖漓是否永远认为我是他所见过最美得惊心动魄的女子,是否永生永世我都是他心中的仙子。

妆饰完毕亦费了好些功夫,才送一口气便有小陵子进殿笑禀:“请娘娘移驾殿外。”

轻移莲步,腰间玉带上的金铃细细作响,如同山谷间黄莺微鸣。披了件水红金花绣边鹤氅踏出殿门,尚未站稳已有人扑过来笑拉了我的手:“姐姐怎么这时候才出来?叫妹妹等了好久呢!”

幸好没有被她扑到,我刮着她的鼻子笑道:“这个子真,总是大大咧咧的,这么多年脾性一点儿都没改!”

子真笑着吐舌道:“人家想姐姐了么!姐姐轻易不出门,好容易我们见了面还不许子真和姐姐亲热亲热?”

我便笑:“鲜见这是胡乱编的借口了!我们昨天不是还在一起喝茶聊天?”

她有些不好意思,大大的眼睛闪烁着无辜而可怜的光,端正站好行下礼去:“妹妹承乾宫盈修仪大胆冒犯宸妃娘娘,还望娘娘大人有大量饶恕则个?”

我撑不住笑着去扶她:“子真可是愈来愈会玩笑了。”

子真“噗”地一乐,拉着我的手指道:“子真亲自看着小太监们把鞭炮都安置好了,就等姐姐一同燃放祈福了。”

顺着她的手看去,果见已有长长两挂红衣鞭安置在殿门上方。一旁小文子小熙子递给檀香来:“娘娘请,小主请。”我含笑接过一支,子真亦接过另一支,两人一同点燃鞭炮。震耳欲聋的喜庆之声响起,声彻云霄。子真与我皆捂着耳朵笑得弯下腰去。

神思一个恍惚,却仿佛仍在当年,上官府中我与姐姐带着侍女小厮们燃放爆竹庆贺新年。

却原来,时光可以改变一切。

往昔的欢声笑语,经历了沧海桑田,完全变得面目全非。

整日,宫中诸妃齐聚溯宇殿,娇声俏语热闹非常,贺喜之声此起彼伏。却独独不见晨贤嫔的影子,正要开口却已明了,她的身孕已近十月,只怕这两日便要临盆,自然是不会来的。果然望舒侧过身来压低声音向我道:“听说晨贤嫔的产期就在今日。”

我蹙眉忧心道:“若如此,今晚的合宫欢宴……”

望舒为难地摇头:“谁又知道,且看皇上如何也罢了。”

然而晚宴依旧如期举行,集瑞台上布置得奢华无比,几百座黄金烛台上燃着硕大而鲜亮的红烛,烁烁光芒将整个大殿照得明亮。

因是合宫欢宴,宫中所有嫔妃,无论得宠与否全都到了。每个人身上皆是盛装华服,笑容明丽如三春光辉。完颜溢漓作为亲王自然也在席上,不知怎地,在我目光触及他的一刹,心中还是会隐隐作痛,是我与他之间,有太多纠缠了吧。

身边的霖漓似是发现了我的失神,握一握我的手关切道:“怎么?身子又不舒服了?”

我侧首,对他露出一个明媚而温婉的笑:“没有,不过是臣妾目睹了今日一切,皇上与臣妾并肩坐在此处,忽然想起了曾经,我们天涯相隔的那些日子。”

他爽朗一笑,握住我的肩道:“此后朕再也不与你分离了,我们就这样一直并肩相伴直到永远。”

我娇声一笑,道:“那么‘长相思’呢?也一并不要了么?”

霖漓微微一怔,“自然不会不要。”而他另一侧的望舒却笑道:“臣妾虽不晓得什么‘长相思’,却清楚咱们皇上无时无刻不思念着柔妹妹,正应了那一句‘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我不好意思地嗔怪:“姐姐嘲笑妹妹可有什么好处么?”

望舒的笑容消失了霎那,转瞬如常:“妹妹何需过谦,合宫谁人不知皇上对妹妹的好,胜过历朝历代任何一朝的皇帝呢!”

我一时惭愧,这些日子以来因为我的缘故霖漓对望舒亦是冷落不少。望舒到底是我最好的朋友和最重要的盟友,她受此等待遇,而我却高枕殿上,这样做我实在有愧于心。于是肃了声音轻语霖漓道:“皇上许久不曾去溯宇殿了,倘若臣妾是舒姐姐一定会伤心的。”

霖漓似乎并没有想到这一层,旋即有悔意漫上面庞,很快转视望舒顿了片刻低声道:“朕有些日子没有去瞧贵妃了,舒儿你……”

“臣妾没什么。”望舒忙接口,而她的笑容中却隐着一抹苍白的落寞。我何尝不明白,即便她淡泊容华贵宠,身为女子,哪里能够忍受没有夫君疼爱的孤寂岁月,何况她正值青春妙龄。她的姿态是那样温婉的娴淑,克尽贵妃之责:“皇嗣要紧呢!臣妾巴不得皇上日日陪着柔妹妹。”

霖漓抚一抚她的手,似是安慰:“苦了你了。”想了想又深深看着她道:“今晚宴散后朕去溯宇殿瞧你。”言毕走下去与溢漓闲话。

望舒面上隐隐约约的一丝喜悦很快便被隐去,垂了头只顾摆弄着桌上的金杯。透过她发髻上金凤步摇垂下的丝丝流苏,我看得到那双隐含忧愁的眸子。暗暗叹息,以望舒的家世姿容与心计,她何苦不试着争宠,反而一味隐痛受苦呢?

举目四望见众人笑语晏晏之余目光皆定格在霖漓身上,没有人理会我此刻在做什么,我便侧过头去低声对望舒道:“最近柔儿很对不住姐姐,姐姐没有怪我吧。”

望舒的笑似乎从不会变样,道:“怎么会?我早已说过自己并不在意恩宠多少,之期望平平安安一生罢了。倒是柔儿你,占尽圣宠之余也该提防着那些会对你不利之人。”

我装作欣赏殿上歌舞,“我明白,前些日子之所以太平大半是因为晨贤嫔身怀有孕、自顾不暇、没有考虑我的精力,其他嫔妃没有她的指挥自然成不了什么气候。而过了这几日,晨贤嫔诞下皇嗣之后,这后宫可就是另外一个样子了。”

望舒轻轻一笑:“说道晨贤嫔的身孕么,柔儿希望她诞下皇子还是帝姬?”

我捻一枚鲜红的樱桃吃了,掩去唇角的冷笑:“姐姐自知道,又何必问我?”

望舒撇了撇嘴,正要说话却听得霖漓一声惊呼,“你说什么?!”

他身边是紫宸宫掌事太监汪启冶,依礼恭敬垂着头,声音却带着难以抑制的焦急:“回皇上的话,紫宸宫睎露殿晨贤嫔娘娘即将临盆。”

这一下集瑞台上所有人的动作都停止了,目光集聚在霖漓身上,却是各怀心事。我与望舒连忙来到霖漓身边,问汪启冶道:“可确切么?贤嫔今日便要诞育?”

“奴才不敢欺君!”他急切道:“娘娘在殿内痛得死去活来,却挂念着皇上要主持宫宴,便只叫了太医而不许惊动皇上,奴才是好不容易才赶来的。”

霖漓一听便急了,口中轻唤一声“祥儿”便什么也顾不得径自跑了出去。我不免要心内恨恨,洛云祥的隐瞒不报总是刻意叫霖漓一心挂念于她而根本不顾大局。

一干随侍宫人连忙疾步跟上,唯有薰谕人想了一想止步回来向我与望舒道:“皇上去了紫宸宫,这未了的宫宴还需两位娘娘解决啊。”

望舒点点头,向我道:“宸妃也要顾及自己的身子,不如先回承乾宫吧,这里本宫自会照料。”说话间那眼睛把薰谕人一瞥,向我递过一个眼色。

我如何不知她的一丝,今番洛云祥如果真的诞下皇子,日后权势未免更大。我若再不采取行动只怕就要来不及了。而今日霖漓身在紫宸宫,宫中诸人的心思也都在晨贤嫔身上,自然没有人会注意我在做什么,趁这个时机与薰谕人挑明也好。

我“嗯”了一声道:“那么有劳舒姐姐了。”言毕低首向身侧的薰谕人轻语:“谕人随本宫来一下,本宫有些话要单独和谕人讲。”

与集瑞台的热闹形成巨大反差,宫中的甬道今晚显得阁外安静些,一盏盏的宫灯中稍显昏暗的火光无力而无奈地跳跃着,却是甬道中唯一的动感。

宫人们皆远远跟在后面,我和薰谕人静静地走着,并不发一言。良久,她终于忍不住问:“不知娘娘唤奴婢前来是为何事?”

我言语中含着淡淡的笑意:“没什么,不过是闲来无事想与姐姐聊一聊罢了。”

她轻轻一笑:“娘娘有兴致,奴婢自当奉陪。”

我抬首仰望漫天繁星,闪亮如迸溅的水银珠子,滚在一望无际的黑蓝色天鹅绒天幕上,璀璨光辉被习习凉风吹来,使得心情也祥和了些许。我的声音便如这夜色一般清亮:“如果我没有记错,薰姐姐打小便在咱们皇上身边侍奉,到今日也有十几年了吧?”

她笑道:“娘娘所言不错,奴婢侍奉皇上已有十六载之久。”

“能够成为皇子的近侍宫女应该是十分不易的吧。”说话间已经到了承乾宫门口,我在一棵粗大杨树前止步,回身向她轻笑道:“不过姐姐的容貌性情都是一等一的,家世也是不错——吏部员外郎的女儿,姐姐能够坐得这个位子也应该受之无愧。”

薰谕人垂眸低低一笑:“娘娘取笑奴婢了,奴婢在娘娘面前就犹如萤烛光芒比之日月之辉。”

我走上前几步端详着她道:“薰姐姐过谦,其实我倒是觉得像姐姐这样的人物,如若没有天下最优秀的男子疼着,便如那金子被沙土掩埋不见天日了。”

薰谕人警觉地抬眸将我一瞥,很快敛了神色,不疾不徐道:“娘娘素来爱笑话我们这些作奴婢的,娘娘也知道,奴婢……这一生都要在宫中为奴为婢了。”

我笑着抬手用护甲轻拨着睫毛上穿着的玫瑰红金珠,慢慢地道:“我倒不是取笑姐姐。只不过是为姐姐不平,姐姐不应是奴婢之身啊……”言至此处却不再讲下去,只侧眼瞧她。

她有一瞬间的动容,旋即笑道:“那么依娘娘之意,奴婢该做什么?”

我垂下手笼在袖中,说话是口中吐出的白气在这个夜晚也满带着浓重的友善与亲和:“姐姐是个水晶心肠玻璃人儿,还用得着我明言么?薰姐姐与皇上相伴一十六载,说起来姐姐与皇上在一起的时间比我还要长上许多。这么多年的相知相随,莫说别的,感情也应当是相当浓厚了吧?”我拉长了声调,只笑看着她:“特别是爱情。”

她眸光一跳,抬头问道:“娘娘什么意思?”

我拉了她的手:“看来今儿不说明白是不行的了,那么我就直说了薰姐姐,我的意思是,姐姐应该得到一个正经的名分。”

“名分?”她兀自笑了:“奴婢从未想过要谋一个名分,怎么娘娘比奴婢还要关心此事么?”见我微有愠色忙又行礼道:“奴婢不知分寸胡言乱语,请娘娘恕罪。”

我长长呼一口气,复又有笑容漫上面庞:“本宫也不过是一心为姐姐想罢了,薰姐姐若不领情,本宫也无话可说。”我盈盈转首望向远处,耳上的金枝碎玉坠子滴滴答答轻响:“不过么,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