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丈夫打过我,我真想杀了他,我从来没有恨他恨得这样厉害过。
“我会在晚上单独到镇上和我的情人会面,我的情人里有两个已婚,连跟我往来了10年的那个也是一样。他们很安全、单纯、也不需要承诺,大多都是找找乐子,玩一玩。
“我大概每个星期做100小时的工,才赚20元而已。我丈夫上班,然后把薪水扣下一些再交给我。我负责处理所有的账单、杂费等等,如果付清了账单和杂费之后还有剩,我就给我自己一点零用钱。我丈夫什么家事都不做,他认为那都是我的工作。我有位朋友,她丈夫帮她洗碗、洗衣服、照顾小孩,但她也一样没有在外面上班,我真羡慕她,因为一起做这些事情,他们好像情意深厚得多了。
“我不敢说我以后会不会和男人建立一段我所想要的关系,因为到今天我已经找不到让我觉得我还活着、让我非常兴奋、或者让我有被爱的感觉的男人了。我还在找,我惟一觉得近乎完美的爱,是我对女儿的爱。我希望我女儿和我能够成为最要好的朋友,她永远都可以来找我,我不只想做她的母亲,我还想做她最好的朋友(她现在才3岁)。
“我已经看破了爱情关系。没有爱情,也许偶尔逢场作戏一番,我便能做个称职的家庭主妇了。如果我能选择的话,我宁可选孩子和事业,并不一定要结婚。我真想知道我这种感觉到底正不正常。”
女性通常会把她们需要这么多情感的现象归因于个人童年的经验,然而,其实是因为她们所处的性关系和社会无时不发出负面的信息,从各个方面攻击她们,所以她们才会有这种真实的、合理的情绪反应:
“我知道我需要超量的爱和情感,这种事只能从个人早期的经验中去追究原因,但是我毋需为此感到歉疚。我只想找一个跟我有相同感受的人,世上既有需要爱和情谊的女人,怎么不会有这样的男人呢?”
“我曾接受治疗,以找出我在性关系上的问题。我敢说我以前根本不知道如何面对愤怒的情绪,于是一生气就成了牺牲品,这都是从我母亲身上学来的。许多人在接受治疗之后,坚信她们的问题是母亲所造成的。这个现象值得重视,因为这反映了部分心理学理论的偏见,这些理论不期待男性付出较多的照顾,也不指责这种现象。”
“(大约在两年前)我终于了解到,我追求爱情之痛苦,其实是我和母亲冲突之痛苦的延续,我为了要做完全独立的人,才借助爱情与母亲相抗。”
但是这个情况与更大的社会问题相连,这不是个人应该或者能够独立对抗的问题。了解个人经历和性格虽不失为良策,但是这些心理“治疗”竟没有发现,是文化伸出一只强而有力的手来造就这种情境,实在令人遗憾。毕竟,女性还要与社会对女性的地位和性格所发出的负面信息搏斗。既然心理治疗无法体认到文化的性别偏见,那么它能使用什么方法来帮助女性继续这她的人生呢?
更糟的是,某些心理学派的定律,似乎把一切过错归咎到被虐狂、依赖性所致,完全忽略了在几乎整个20世纪中,大多数女性都需在经济上依赖男性的事实(这个事实受到文化的鼓励),而且这个现象影响了女性的(以及男性的)“心理学”。
关于女性为何会对自己是否被爱如此敏感,有位女性提出了精辟的想法,认为这与女性得到的爱较少的整体环境有关:
“女人当然会需要比较多的爱和感情,但这只是因为她们得到的爱一开始就不够的缘故。”
某些类型的治疗和心理分析,认为女性没有权利抱怨——女性开始抱怨,是她有了问题的迹象(而不是这个社会有问题)。这些理论,没有去发掘根本的原因,而只是再一次证明了女性没有定义事情的权利:
“结婚早期我曾和他一起接受团体治疗,但总觉得同一团体的男女联合起来攻击我一个人,好像精神异常的总是我而不是他,哪门子的帮忙!最后我遇到荣格(Jung)学派的分析人员,帮我理清了我和父母亲的关系,但是他也偏向他那一边,对他说:‘你有现在男性存在的疏离感。’对我说:‘你有精神异常的现
象。’我当然不会去理会这种讲法,而且一直到我发现了女性主义和潜意识的教养方式之后,才试着以契斯勒(Chesler)的‘女性与疯狂’(WomenandMadness)和其他理论来分析我对心理治疗的感受。我读了很多东西,但是这些对我根本没有用。”就如强•;尼卡森剧场(JohnyCarsonShow)的喜剧女伶所说的:“我的前任男友和我有个共识——我们都喜爱他而讨厌我!”
不过,有些咨询方式比较先进,有位女性提及一段相当好的经验:她遇到的这位与众不同的治疗师,并不否认社会对女性歧视的现象,而且正视她对男性社会感到愤怒的这个因素:
“心理治疗可能会有令人意想不到的好效果,如果找对了治疗师的话。我结婚之后有了外遇,当事情曝光的时候,我变得很绝望,我需要心理治疗。在试过两个治疗师都不满意之后,我遇到了一位不错的治疗师。我知道他错不了,因为在初期的阶段,他便征询我是否想要个女治疗师,他可以帮我介绍。
“我们一起努力了将近3年——我特别用‘一起努力’这个词,因为我觉得我们的关系真的很平等——在我跟男人相处的关系之中,这可能是惟一让我感到完全平等的。刚开始时,大部分的治疗都将重点集中于我容易感到抑郁的原因上,我常觉得,要在既存的社会中达到和男性平等的地位简直是妄想。我弟弟出生以后的种种事情,更加强了我这个想法。不管我做得多好,他们都不会像对男孩子一样那么看重我。
“心理治疗让我了解到,这是社会环境的架构在作祟,而不是我缺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感谢心理治疗,也感谢我自己的努力,我现在已经了解到我不必完美得无懈可击。我知道我有些问题可能永远无法根治,我知道,在这个由男人负责收线、拉线的木偶剧场中,我们这些女演员,得付出比男人多一倍的努力,还可能遇到许多不公平的事情,令我们失望得很。我一点都不喜欢这种情形,但大致上,我不会认为是因为我天生有什么不对,所以才会失败。心理治疗并没有指责我这颗‘破碎的心’。”
第3章 文化体制背后的意识形态第41节 女性的身份慢慢消失(1)
一个人付出得不到回馈,长期受到所爱的人轻蔑,这会对他的人格或认同感带来实质的威胁,或至少会威胁到他表达自我的能力。
有位年轻女性形容,在她第一次认真的性关系中,虽然看得到自己,但是也感到自己像嘻嘻猫嘻嘻猫(CheshireCat)语出“爱丽丝梦游仙境”,是只满面笑容的猫,它的形体会渐渐看不见,而笑容最后消失。一样,慢慢地消失了:
“我在恋爱的时候并不真的很快乐,我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像自己,反而像是他的一部分。这段关系持续了将近一年,最后我终于鼓起勇气跟他分手了。我们后来还是把对方当做朋友,但是我不想再被他吞没了。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似乎就是无法阻止这种情形发生。”
另有一位女性,在结婚多年之后准备要离婚,她也有类似的感觉,并且必须抉择:
“我丈夫在家的时候我会觉得寂寞,因为他根本不在意我。在我独处的时候感到寂寞犹可理解,但是在和你所关心的人一起时感到寂寞,真是情何以堪。我还是会告诉他我的想法和感受,但是他硬下心对我大部分的话听而不闻,剩下的则不予采纳。如果能进行深入亲密的对话,也许还可挽救我们的婚姻。
“我现在非得在放弃自我、在自我四周筑起高墙,或干脆选择离婚。这很感伤,我并不恨他,只是我不能再为他牺牲那么多了。如果我放弃了自己,就等于给小孩们一个很坏的榜样。而且要是我们继续住在一起,对他或对我都不会有好处。”
另有位当记者的年轻女性,提及她在早先的婚姻之中,甚至忘记了开车的方法:
“人类的心灵竟能因为特定的压力而产生这么大的改变,真是惊人。他这个人非常保守,出身于虔诚的宗教家庭,而我想要讨好他。我竟然忘了如何开车,要我单独出门连想都不敢想,虽然我在大学时曾是个完全独立的女人。我就像是手脚都被铐住了一样,拉住他的衣角,想要勇敢一点,想要跟着他。但是不久之后,我意识到每天都会像这个样子,根本没有办法可以解决,所以我才决定要离开。我在努力,但他没有,我总是得跟随他,压抑我自己,让他来领导我。我爱他,但我不能这么做。两年之后,我便完全崩溃了。”
其他女性也有类似的经验:
“我想是因为我一直接受到负面的信息、所以我到最后变得‘什么都不是’,因为这样最安全。不只是我父母用错得离谱的方式来教育我,我的朋友、同学、老师,可以说凡是男人无不灌输、加强我这种想法——不要太强壮、不要太大声、别那么爱发表意见、不要学男孩子的样子,意思就是叫我一点都不要思考、不要太聪明,男人不喜欢这个样子等等。”
“我觉得我丈夫几乎扼住了我的发展。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并不是在做真正的自己,我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得加倍小心。”
“我的爱情关系并没有让我觉得愉快,反而把我榨干了,我得非常、非常努力才能又做我自己,又能取悦他——这根本就不可能。他想要把我变成另一个人。”
“我很看重爱情关系,但是我希望我不要用这么大的精力来想有关性关系和友谊的事情,我希望这两者的优先次序互换。”
在我们所知的定义之中,爱不只是付出,而是付出一个人的全部:
“我对爱的定义:关心另一个人甚于关心自己——完全将自己交付给另一个人。”
由于在许多男女关系或婚姻之中,女性的付出缺乏回馈,所以许多女性必须竭力奋斗,才不至于失去自我或是身份:
“结婚7年来,最令人无法忍受的就是我丈夫的批评、责骂、轻蔑以及阻碍我的进步。我们不像是夫妻,表面上看来我们像是一起绕着圆心转,就像惠而浦洗衣机一样,其实我是被压到水下面,又竭力挣扎要吸一口空气,要得到自由。我一直得对他无理的要求让步,眼睁睁看着他把事情越弄越糟——这张单子可以列个没完,事实上我们是各自过生活。”
另一位女性,形容她在婚后完全压抑自己,所以失去了自我,还要接受心理治疗重新学习如何表达自己的情感:
“我们结婚18年了,后来他变本加厉,变得更为粗暴,所以我只好离开他。我觉得自己失败了,但又松了一口气——我简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我非常讨厌我丈夫,结婚(那时我17岁)之后,我就觉得我再也没有表达感受的自由了,我只能顺着他做事,这种情形是从我们结婚3周后,他突然一声不讲就走了之后开始的。当时我跑去找牧师谈,他回来之后发现我竟然说给别人听,就揍了我一顿,逼我去跟牧师说一切都很好。他总是占上风,因为他根本不给我说话的机会,他把话说完之后,我们也谈完了。我们不讨论问题,他把他的立场讲出来就算数了。
“离婚时,我几乎崩溃,所以去接受心理治疗。我一直到离婚的次年还在接受治疗,心理治疗帮我重新找回了自己。”
如果女性没有独立的经济能力,就比较容易在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