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只是不太敢相信这是真的……我、我是做好了要狠摔一跤的准备上去的……”
少年那本清澈的声音闷闷的响起,却听到了观众席上那一波又一波不停传来的掌声和欢呼声。他们或许并不明白少年最后所跳出的那个四周跳究竟意味着什么。尽管它算不上完美,在落冰的时候有一些小瑕疵。但他却真的做到了。观众们给予卿越如此雷动的掌声,只是因为卿越给他们呈现了一场精彩程度超乎他们想像的节目,仅此而已。
可就是这样简单的情感才最能让人感动。尤其是这个……不久前才被本国冰协从某种意义上否定了他实力的少年。因此他从教练的颈项间抬起了脸,激动不已的笑着向那些将目光放在他身上的观众们挥手致意,幅度异常之大的挥手致意。
尽管他在完成了这套自由滑之后由于太过激动的情绪,做出了有些夸张的举动,但……或许我们应该相信,对于这个初次参加世界级大赛就给了所有人这么大一个惊喜的……世青赛冠军,几乎所有的人都会给予他足够的宽容。
是的,世青赛冠军。凭借他刚才的这一系列表现,就能够令人足够肯定的如此说道。
“希蜀的天才选手,今年十六岁的卿越,他出生在一个十分普通的家庭,从六岁开始就因为父亲工作的关系而陆续到过许多城市居住。在十三岁那年的时候,他们举家搬到了一个雪山脚下的小镇,并在那里遇到了隐退近二十年的,曾经的冰坛奇迹那修。他在一个几乎已经不会再有可能的年龄开始练习花样滑冰。但在三年后的今天,我觉得他就要成为世青赛男子花样滑冰项目的冠军了!”
解说员的解说还在继续,几乎所有人都在屏息以待,紧紧盯着记分牌,等待一个足够配得上那个精彩表演的分数。
这是一个历史性的分水岭。从这一天起,花样滑冰世界的历史将会翻到崭新的历史,一个与天才和四周跳有关的,令人情绪激扬的时代……
卿越的这场自由滑表演足以震撼到那些今天在场的,会在三天后参加世锦赛花样滑冰项目的选手。楚炫也好,阿列克也好,弗雷尔也好,甚至是其他正活跃于世界冰坛的男单选手也罢,他们都无法对这个在世青赛上出现的四周跳无动于衷。
那个耀眼无比,天赋惊人的少年凭借四周跳获得了世青赛的冠军。那么他们呢?莫非他们之中的一个将会以三周跳获得世锦赛的冠军,而另外的两人又继续以三周跳获得世锦赛的亚军和季军?绕了他们吧!那样的话,今年的冰坛绝对会成为天大的笑话,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那么……在比赛的三天前,他们又能做什么?
冰释
在冬季被寒雪覆盖的城市,三月的时节还是异常的寒冷。那场令太多太多人都出乎意料的世青赛男子花样滑冰项目的比赛已经过去了许多天,就连世锦赛的男子花样滑冰项目比赛也在昨天全都结束。这便意味着……乐胜即将要背负着整个希蜀希望去出战单板滑雪的项目。
陌生的街道上响起了美妙歌谣的旋律,令此刻身处这个国家的异乡人能够清晰的从歌谣的旋律中感受到那种对他们而言的文化冲突。因而被一种与冬季有关的寂寥之感侵袭着。
“乐胜,今天天气很冷,冻得手脚都不灵活了,不如我们就吃烤肉吧?”
希蜀滑雪队的一名队员一边搓着手,一边询问着这位单板滑雪项目唯一参赛人的意见。乐胜点了点头,并未多发一言。当走到商业区的时候,两旁街道上的商店似乎都纷纷将电视调到了体育台,令得与昨天男子花样滑冰项目有关的比赛报道不断的重复着。
“相信很多人都知道在男子花样滑冰项目上闻名已久的四周跳魔咒。那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体育台里的女主持人将问题抛给了本次世锦赛专题节目的特邀嘉宾,某位曾是一名花样滑冰运动员的资深研究者。
“是这样的,在某年的奥运会上,跳了四周跳的选手全都摔了。最惨的是摔得爬不起来,最轻的也是因为落冰后的调整而没摔倒在地。自那次奥运会之后,所谓的‘四周跳魔咒’就形成了。每年准备在正式比赛里上四周跳的选手,无论多优秀,无论他在私下练习的时候将四周跳完善得多么完美,在上比赛的时候还是会有这样那样的失误。”
“这么说起来,还真是有些玄乎。那么……您认为呢?”
“就我个人的观点而言,这只是个多米诺效应。本来,一个完整的四周跳就是男子花样滑冰项目上的一个难以攻克的难点。它对运动员的天赋,后天的努力,甚至是心理素质的要求都相当的高。但是在从前,我们都认为四周跳的成败与否只与一个运动员的技术以及能力有关,但运动员的心理素质对于完成那组动作的重要性就在那届奥运会上彻底的暴露出来出来了。
所以当第一个出场的,身为头号夺冠热门的选手在比赛中的四周跳上摔了之后,之后的选手自是会在心理上受到不小的影响。”
“那么……您是如何看待昨天结束的世锦赛花样滑冰男单比赛呢?”
“或许我离题了,但我的确很想说一句,那个在世青赛上跳出完整四周跳的选手,干得好。老实说,当我从比赛录像上看到他的自由滑时,我非常吃惊。按照当时的情形,就算那位选手不跳四周跳,冠军奖牌也已经是他的囊中物了。但他却冒着失去可以说是已经到了手的奖牌的风险跳出了一个漂亮的四周跳,破除了‘四周跳魔咒’。我敢说,如果不是他,或许今年的世锦赛还会是一个无人敢上四周跳的世锦赛。”
“所以说,虽然这次在世锦赛的男子花样滑冰项目上获得金牌的阿列克还是没在比赛中上四周跳,但亚军的拉尔夫,季军的弗雷尔在四周跳上的尝试已经是一个很大的进步了是吗?”
“当然,连参加世青赛的小孩子都能展现出这么棒的四周跳了,参加世锦赛的世界顶级选手们难道还都要靠着精彩的节目编排和高级步法的顶级来获得奖牌,甚至连和那个孩子一样跳一个四周跳的勇气都没有吗……”
靴子踩在厚实的积雪上,发出了些许的声响。乐胜听着花样滑冰项目的报道,似是在不经意间陷入了沉思。那个少年和自己一起滑雪时的矫健身影变得模糊起来,而他站在冰场中央时那仿若身处另一个世界的耀眼画面却是逐渐取代了他心底的那份执着。
最后一次见面时对方那不带有离别伤感的背影他还记得很清楚。那时候的卿越……淡漠的像个陌生人一般,稚嫩的脸庞不带有一丝情感的对自己说着“祝你成功”……
然而已经找到了合适烤肉店的滑雪队队员在前方喊着乐胜名字的声音终究是打断了他的思绪。令他向那些队员们点了点头后也走进了那家看起来还不错的烤肉店。
炭火的温度令走进这家店的人都舒服得不禁呼出一口气。一个似曾相识的熟悉声音却令乐胜在刹那间顿住了脚步。
“那修老师,这次回去之后,我们是不是可以尝试一下你以前说过的4…3…2的连跳?哦,对了,曲慎说有很多人都想通过他来联系到你。要给他们回复……吗?”
说着那句话的少年看到了推开烤肉店大门走进来的希蜀滑雪队队员。但那却不是令他怔住了动作望向那个方向的原因。令他如此的……正是走在那群人最后面,和他一样怔怔不知所言的乐胜。
他们两人都从未想过会与对方再也不见。他们甚至都曾设想过,再见面时会是什么样。
会是在代表希蜀出征世锦抑或奥运的时候?是在各自前往某次大赛的航班上?又或者……是在两人相识相遇的雪山脚下?
一个月前,乐胜还曾对着镜头说道:我会在世锦赛等你。
他们本以为那便会是他们再次见面的地方。然而……卿越却阴差阳错的被希蜀冰协送去了世青赛。两者不仅前往目的地的飞机班次不同,就连举办场馆和运动员下榻酒店都相去甚远。在紧张的备战中,他们根本就拿不出那么多的时间用来叙旧。
然而,他们却意外的在一家小小的烤肉店里遇到了。未及准备的,猝不及防的……
乐胜甚至僵住了跨进这家烤肉店的脚步,他就如此怔怔的看着卿越,曾经想好的见面时要说的话语如今却一句都想不起来,脑袋全然空白一片,身体也不知道要做出什么反应的好。却见那边的卿越已经喊了服务员过去结账,收拾完东西就要走了。乐胜立刻反应过来,在卿越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拽住了他的胳膊。
“阿越……”
仿佛轻声呢喃一般的呼唤,令卿越顿住了脚步,但也令他不甘示弱的瞪向乐胜。一旁的那修看到卿越如此反常的表现,便又多看了一眼乐胜,这才明白过来眼前的男孩究竟是谁。于是他温和笑着的对卿越说道:
“既然比赛已经结束了,就和你的朋友一起去玩一会儿吧。”
说完,那修又看向乐胜,“如果没记错的话,你是叫乐胜吧?待会儿记得把卿越送回来,我担心他在这里走丢了。”
听到卿越的教练对自己如此嘱咐,如今已十分沉稳的乐胜异常郑重的对那修点了点头,却也让卿越十分不满。才想说什么,那修却已先一步的走远了。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不想在希蜀滑雪队的众队员面前表现出可疑情绪的卿越只得在乐胜的拉拽之下离开了那家很暖和让人感觉很舒服的烤肉店。可一旦确定到了那些滑雪队的队员看不到他们的地方,卿越就立刻用尽全力挣开了乐胜拽住他胳膊的手。
“道歉!你得先道歉!”
“几年不见,你说的第一句话能不能带上点伤感。”
在以白色的积雪为背景的街道上,有着柔软发丝和精致面容的少年像一只炸了毛的猫科动物一样生气的瞪着眼,令得前一刻还沉浸在伤感之中的乐胜顿时被一种熟悉的无力感击败。说出了如此一句有感而发的话,却见对方还是咬定青山不放松,对着他咬牙切齿,还炸着毛。于是乐胜彻底无奈了。
“好吧,那你说说说看,让我为了什么道歉。”
“为你说过的那些话!”
“哪些话。”
“你说我喜欢像一个娘娘腔一样在冰上跳蹩脚的芭蕾舞!你说你从今天起就没有我这个朋友了!你还说不会为你说的话道歉,说我学习滑冰的起步太晚了,根本不可能出成绩!你还说……”
“你怎么能把那些气话都记得那么清楚!”
“你都能说了,我还不能记吗!?”
本以为两人再次见面时会文艺的如此这般一番,又言情的这般如此一番,却没曾想,两人一见面就是又是那样,和三四年前比起来毫无进步,甚至……大有向着更加幼稚,无理取闹的方向发展的趋势。这让乐胜觉得十分之头疼,正想着到底要怎么卿越说的时候,却看到了从少年的眼睛里涌出的晶莹液体,立刻手忙脚乱起来。
“不、不许哭!喂……喂!你不要这样!”
事实证明,就算是日后带领着希蜀单板滑雪队走向世界巅峰,如领袖一般的乐胜,在面对青梅竹马的好友失控的眼泪时还是会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手足无措。然而……一些太过复杂的隔阂似乎也在这场手忙脚乱之中弥散殆尽。
即使是曾经气过也好,因那